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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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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魔王要留着它磋磨我,就顺他的意。”文华熙勾了一缕流苏匀到耳畔,细长坠子摩擦得微凉,余下的散乱长发也凌乱被风吹拂在肩头,更衬得他笑意温文:“不论如何,玉将军是送了我们一份大礼。我既能再站起来,便有来日方长。”

言既毕,文华熙前行赴会。激烈的狩猎已经结束,今年猎物最多的仍然是当之无愧的魔王。凶荼丢了前些日子宴会上的新宠,又开了更多宴会,收了更多宠姬。

今日是魔族的斗酒会,青年男女无拘无束地纵马作乐,若要对心仪的姑娘表达爱意,只要请她喝一碗自己酿的酒。魔族不必神族酿酒精道,若要酿一坛,怎么也要数月,以此来证明不是突然起兴,是钟情已久。

若有旁人也看上了姑娘,就要由姑娘监酒,两人比拼,站到最后的自然抱得美人归。

“这种风俗很有趣。”文华熙悠然骑在一匹白马上,一手执缰,一手拢了拢狐裘:“神族也有春日的礼仪,可以对钟意的人投掷瓜果玉饰。”

“就是你们那什么‘投我以木头,报之以大瓜’?”

今日风和日丽,四下里是男男女女的嬉笑声,凶荼心情舒畅。而文华熙身体颇有起色,甚至能利落地上马,也令他莫名高兴,便不由得想展示展示自己这些日子苦读汉诗的成果。

文华熙和他并辔走在一处,白马的一道缰绳还被凶荼不放心地攥在手里,闻言不禁看了坦荡的魔王一眼,扑哧笑了:“如果是互相砸大瓜和木棒的话,只怕要冥婚了。”

“你们神族人真娇弱!”凶荼骂了一声,脸红也红得很粗糙:“别这么看本王,我说过要读诗的……结果那女人给的诗集一点用也没有。”

他的恶声恶气没能掩饰好心情,文华熙体贴地握了握他的手,迅速便被凶荼反客为主,将整只手都覆在了自己温暖而有力的手掌里。

文华熙回身看了看,跟着他们的除了凶荼的几名近卫,还有几位背着弓箭的女官:“陛下是借了皇妃的书?我听闻她出阁前颇喜神族诸物。”

“嗯。”凶荼顺着他的眼神厌恶地瞪了一眼狴艳派来的女官,显然不愿多提。文华熙又回身看去,不远处有一架青络小车,车帐上扯着亮丽的鲜花,而车架的主人,正是一位魔族少有的文秀少女,正欲语还休地绞着辫子不停看向凶荼,眉头皱得像朵可怜巴巴的丁香花,视线却还是被刻意护驾的女官们挡得挪移不得。

看来魔王玩腻了娇俏的,开始换柔弱的。

不过皇妃显然不乐意让他玩下去。

文华熙暗自筹谋,一缕微笑漫上唇边。他清楚地知道何种姿态最令凶荼心动,故意冷落了几句对谈,凶荼果然不耐地牵过他的缰绳,两手并驾:“这里人太多了,烦得很!”

很快那顶青络小车便消失在了视线之外,行到青草如茵的开阔地,凶荼忽然瞥见了草丛中的一只白兔,当下又诗兴大发:“穷穷白……白?胖?唔……穷穷胖兔!”他托腮认真地打量那只兔子到底有多胖:“东走西顾!”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文华熙摘下了狐裘的兜帽,微微一笑:“至少对了后半句,陛下没有老师能自己参悟至此,也算天资不凡了。”

“本王猜你自己也不知道,你讽刺我的时候总是向上看。”凶荼没好气地咕哝了一句:“现在你已经要把天看出个窟窿来了。”

文华熙抬袖而笑:“陛下赎罪,我只是想说陛下也该回头看看。”

凶荼沉默着不答,但手指仍然稳妥地牵着两人的马,文华熙便煦煦如春风地说了下去:“皇妃用心至此,实在不易。”

“本王岂会不知道她想要什么?”凶荼冷笑了一声:“那女人不过是怕有人挡了她的路,可本王偏偏不乐意封一把剑做王后,还要日日夜夜让它悬在自己头上!”

文华熙眼睫微动,也不再劝。看来这后位狴艳是万万不可能坐上去了,而凶荼所要的其实何其简单,任何一个神族后宫女子都懂得如何顺从君上----

也许这就是性情如火的皇妃最终抛弃了神族诗书的原因,她对此道嗤之以鼻。

文华熙在心底模糊地叹息了一声。

他突然的安静令凶荼有些不快,草丛中那只“穷穷胖兔”还在吃草,大约真的是太胖了,吃得抬不起头来。当下凶荼便摸出随身弯刀,要砍了这只害他丢丑的兔子。

文华熙连忙拦住他,刚要劝谏,便见凶荼眯眼,扬起一抹锋利的笑容:“本王今天受人管束已经够多了!你若要劝本王不杀,那么你来动手。”

“正好,本王观你这些时日也恢复许多,莫非连功力都恢复了?”

魔王仍然猜疑至此,文华熙只得依旧挽着凶荼的手臂,温柔而谦卑地注视着他:“我已然失了仙骨,自然是复功无望。但近来托赖角弓将军献上的方子,也能施用几分巧劲。请陛下不必担忧----”

他语调缠绵地着重念了角弓的名字,此时是请功,来日或者便是断头刀。

凶荼被他的话三言两语打消了急躁,便也准许他去拿一名女官的弓。较之凶荼自己的,这把弓更加轻巧精美,弓弦虽利,也如蚕丝般细腻。

文华熙眉眼如春水:“还请陛下替我割下一根。”

凶荼没有拒绝他的要求,拿起自己削铁如泥的宝刀便开始割弓弦,实在是大材小用,心底却丝毫没有不满,故此割得快了些,割伤了手指。

弓弦如断发般在空气中弯折出三五折弧度,轻灵地落尽文华熙手中,他道了声谢,接着歉疚地捧起凶荼的手,眼神中满是忘了提醒他当心的愧疚。

凶荼喉头滚动,非得用缰绳一圈圈绕着自己的手才能提醒自己这人真心难测,保不准就是虚情假意----

但文华熙俯下身吮尽了他指尖血迹,接着如牵丝引线般将弓弦缠在手上,唇间点染了凶荼骨子里沸腾的血,一身翩然地下了马:“陛下若有令,无论是什么,我自当顺从。”

他打了个响指,那根柔弦便仿佛活了过来,极尽娇憨地绕着他皓白手腕舞动,却又不至伤到他。凶荼晓得这多半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小戏法,毕竟文华熙的确没了一丝功力,但自己还是看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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