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瑾望着李嬷嬷头上裹着的绷带以及蜡黄苍白的脸色，想也知道李嬷嬷是强撑着病体过来的，心口一酸，反手扶住李嬷嬷，“我们进去罢。”

“好好好！”

三人进了屋，宋南瑾抬眼就看见被乳母抱着的棠哥儿。

棠哥儿恹恹的靠在乳母身上，小脸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又瘦又小，看着比同龄孩子还小上一圈，显得格外可怜。

柳姨娘忙上前唤小男孩，“棠儿，快下来，五姐姐回来了。”

棠哥儿一动不动，乌黑的眼睛沉静到近乎茫然，似乎根本没听到柳姨娘说什么。

柳姨娘恼道，“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还不快下来！”

棠哥儿无动于衷，柳姨娘下意识看了眼宋南瑾，生怕她发作，伸手便要强行去抱，棠哥儿立刻尖叫出声，嗓音尖锐到刺耳，发疯似的拍打柳姨娘的手，“啊！啊啊啊！”

宋南瑾忙拉住柳姨娘，朝棠哥儿软声道，“棠儿，莫怕，莫怕，我是姐姐，姐姐……”

许是宋南瑾的嗓音平稳宁静，又许是棠哥儿记起了这个一直当他如珠似宝的姐姐，尖叫声慢慢停了下来，乌黑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眼前对着他微笑的女子。

“姐姐抱抱，好不好？”

棠哥儿还是一动不动的盯着宋南瑾，似乎是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恹恹打了个哈欠，靠在乳母身上，眼睛半睁半闭，竟是要睡了。

“棠儿！”柳姨娘还要再唤，却被宋南瑾阻住，朝乳母点点头，“带他回去睡吧。”

乳母似乎微松了口气，忙抱着棠哥儿下去了。

宋南瑾望着他们的背影，心里发沉，棠哥儿的状况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她转头看向柳姨娘，“棠儿一直都这样？”

柳姨娘落下泪来，“大夫也看不出什么来，说是有可能是烧坏了脑子，又说可能过些时日就好了，可这药一碗碗的吃下去，也不见好，这老爷夫人回来，我可怎么跟他们交代呢！”

“四哥哥说联系了个好大夫，或许他会有法子，你也别急，总会好的。”宋南瑾劝道。

柳姨娘面露喜色，“那感情好，可、可真的有法子么？万一再不成，这可怎么办？”

“不成再去找旁的大夫，有我在，一定治好棠儿。”宋南瑾温声道，目中含笑，温婉却坚韧。

柳姨娘怔怔看着仿佛变了一个人般的宋南瑾，她是看着宋南瑾长大的，但这两年宋南瑾心性大改，她已经习惯了她肆意跋扈的模样，如今见她仿佛又成了当年年少模样，前后差距之大，让她都有接受不了，情绪激动之下，她又忍不住落下泪来，“姑娘……姑娘啊！”

她唤的姑娘，是宋南瑾的母亲狄氏。

李嬷嬷能理解柳姨娘的感受，默默擦了擦眼泪，上前扶住柳姨娘，“柳姨娘，你莫哭了，五姑娘回来了，一定会有法子的，日子总会变好的。”

“是是是……我知道了。”

宋南瑾环顾四周，想起什么，“星儿呢？怎么不见她？”

柳姨娘面上露出一丝紧张，“她、她这几日也有些不舒服了，已经歇着了，我这就去喊她！”

李嬷嬷看了宋南瑾一眼，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宋南瑾心里一动，笑了笑，“不妨事，明日也能见得到的，让她好生歇着。”

柳姨娘微松了口气，“是是是，明儿一早我就让她过来！”

“姨娘，时候不早，你也去歇着罢，有什么事我们明儿再说。”

“不不不，我去南瑾卧房里看看去，我去看看暖炉可还暖和，今日可冷的厉害！”说着，不容分说匆匆转身便去收拾了。

李嬷嬷想再去劝，却被宋南瑾一把拉住，拉着她在软榻上坐下，“让她忙着吧，柳姨娘心思重，忙一忙，对她也有好处。”

李嬷嬷慌忙站起，却被宋南瑾又拉坐下来，“嬷嬷坐着，我好久没回来了，有些事还得靠您。”望着她额上的绷带，“你的伤怎么样了？你不是在药馆里将养着，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李嬷嬷下意识环视四周，确保四下无人，才道，“多亏齐二公子的人救了我一命，多少好药不要钱似的用在我身上，后来孙姑娘也来了，她又是个心细的，我都已经好多了，姑娘不用担心我。”

顿了顿，她望向宋南瑾，欲言又止。

宋南瑾淡淡一笑，“嬷嬷有话便说。”

李嬷嬷犹豫了下，轻声问道，“姑娘，齐二公子怎么来了云州？这齐家如今虽今时不同往日，到底是个公侯府，咱们家好不容易才安生下来……姑娘你不要怪嬷嬷多话，我真的是有些怕了。”

李嬷嬷是家中老人，经历的多顾虑的也多，宋南瑾知道她的心思，心里轻叹了口气，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再与齐国公府有什么牵扯，但如今这个状况，怕是也断不开联系了。不过望着李嬷嬷头上的白发，她只笑了笑，“嬷嬷放心，我知道的。”

李嬷嬷望着面前温婉而笑的年轻女子，恍惚间又看到了已经过世的老夫人，心里一酸，不由落下泪来，“若咱们家还好好的，不说国公府，便是皇子皇孙咱们也配得上，可如今……”

宋南瑾心里说不出什么意味，轻轻一笑，“嬷嬷，你想多了。”

李嬷嬷不掩担忧，“可是姑娘……”

“嬷嬷，放心，我知道的，我与他……注定不是一路人。”

且不说他如今正图谋的大事，便是他们如今的身份，也注定他们是游鱼与飞鸟，不可相交。

李嬷嬷本该松一口气，可看着宋南瑾沉静模样，心里愈发酸涩，泪落的愈发多了，“我苦命的姑娘啊！如果不是咱们家出事……”

宋南瑾心里那一点点失落登时烟消云散，哭笑不得的望着李嬷嬷，不得不转开话题，“嬷嬷，你刚才怎么不让我问星儿，星儿怎么了？”

李嬷嬷忙擦干眼泪，犹豫了下，“我这几日都在屋子里歇着，昨日才听说，七姑娘这几日，常往二姑娘那里去，听明月说，七姑娘还当着人的面，说过许多不中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