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泣不成声，瘦削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几乎软倒在地，“他还那么小，那么小啊！以后的日子还那么长，可怎么办啊！”

宋南瑾牢牢扶住柳姨娘，温和的声音里是不容置疑的坚定，“会有法子的。”

“可是……”

宋南瑾抬眼望向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宋南星，“星儿过来。”

柳姨娘慌忙拭去眼泪，回首望向表情茫然的小女儿，眼眶不由一红，又忍不住落下泪来，“星儿……”

宋南星快走两步，扶住虚弱的的柳姨娘，“娘，没事的，没事的，我……”她下意识看向神色平静的宋南瑾，心头生出一股无名火，脱口吼道，“都是你！如果不是你，哪里会有这么多的事！你回来做什么！”

柳姨娘忙喝道，“星儿，你说什么！”

“我没说错！”宋南星倔强昂头，大声道，“如果不是她，小弟怎么会变成这样！你也不必要看着典当过日子！这么冷的天，你橱里的大衣服都当的差不多了，要是再冷下去，可怎么办！她大手大脚的花钱，你就节衣缩食的供着她，现在连替小弟抓药的钱都没有了，难不成让小弟病一直拖着，一辈子好不了了么！”

“你！”柳姨娘扬手要打，却被宋南瑾及时拦下，宋南星快退一步，“你想打我？你为了她居然打我！”

柳姨娘喝道，“她是主子！你怎么可以对她不敬！”

宋南瑾脸色微变，忙去拦柳姨娘，“姨娘！”

宋南星退后一步，小小脸上全是愤怒与委屈，“是！在你心里我就是奴才，小弟是奴才，所以我们一家子活该为她卖命！你乐意，我们不乐意！”

“宋南星！”柳姨娘气的浑身打颤，脸色惨白，捂着胸口几乎说不出一句话来，宋南瑾忙扶住柳姨娘，宋南星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随即脚步一顿，咬了咬牙，转身就往外跑！

“星儿！”

宋南瑾当机立断，将柳姨娘交给闻讯赶来的李嬷嬷，“我去找她。”

柳姨娘慌忙握住宋南瑾的手，哀求道，“南瑾，她还小，你莫要与她计较。”

宋南瑾反手拍了拍她的手，“您放心。”望着柳姨娘憔悴的脸，她顿了顿，“只是主子奴才这种话，千万不能再说了，她与棠哥儿是我弟妹，不是奴才，他们不是，你也不是。”

柳姨娘眼眶一红，“我知道了。”

宋南瑾见她那样子，便知道她没有听进去多少，不过也知道这不是一时半会能扭转过来的，她也不强求，向李嬷嬷嘱咐了两句，忙急匆匆追了出去。

宋南星人小，跑的却快，一会功夫便没了踪影，宋南瑾寻了扫地的小丫鬟来问，小丫鬟惊惶看着她，好一会才指了指南方，她微微皱眉，“出府了？”

“不、不知道。”

宋南瑾看了看天色，就见西边黑云堆积，怕是就要下雨了，这些天冷的厉害，若下雨便是冻雨，可比下雪还要冷上几分，这孩子走的时候穿的那么单薄，再随便乱跑，着了凉可就麻烦了。

“告诉柳姨娘不用担心，我出去寻她，家里多备些姜汤暖炉，回来一定用得上。”

小丫鬟怯怯的看她一眼，忙不迭的走了。

宋南瑾不由笑了笑。

在他人眼底，她不亚于妖魔鬼怪，怪不得跑的那么急。

心里酸涩，面上却还带着笑，她快步走向大门，快到门口时忽听到一阵轻笑，“小翠，你看它啊，真是在家里一刻也呆不住，才回来一天就出去勾三搭四，招蜂引蝶。”

声音甜美却尖锐，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宋南琇。

旁边婢女立刻附和道，“可不是，活脱脱就是个下贱胚子，也不知道……”话未说完，便觉得脊背一凉，侧头看去，却见宋南瑾正看着她们，眼神平静却自有震慑之力，她心口一慌，登时说不出一句话，下意识往宋南琇身边退了退。

宋南琇瞪了婢女一眼，“做什么，我们光明正大的，怕什么！”

“我、我……”婢女支支吾吾，竟是不敢再说些什么。

宋南琇恼羞成怒，不耐烦的扇了婢女一巴掌，“不中用的东西！”她迎上宋南瑾平静的眼眸，咬牙喝道，“我说的就是你，怎么样！你敢做还不敢让人说啊？”

宋南瑾淡淡一笑。

若是换做年少轻狂时，她或许还会与她好好分辨一二，可自琉璃灯塔倒下那日起，她便深知韬光养晦的道理，更知道惩口舌之快没有半点好处。

宋南琇母女一直依附高氏生活，高氏虽被夺了管家之权，可到底是宋家主母，又有高家做依傍，又岂是无父无母的程姨娘能抗衡的，高氏母女自视甚高，不能直接骂上门来，宋南琇自然要替她们分忧解难，之前也是这样。

只是高氏母女骄傲，宋南琇这般上蹿下跳，落在她们眼底，怕也不过是个好用的棋子罢了。

宋南琇没想到宋南瑾居然这般平静，颇有几分石头打狗有去无回的挫败感，恼道，“你这贱人，你当真厚颜无耻！”

左一个贱胚子右一个贱人，饶是宋南瑾涵养极高，也不由动了几分怒，目光一凛，眸里已带上了几分锋锐光芒！

“胡闹！”

低沉的男音忽然响起，身量颀长的蓝衣男子沉着脸走过来，俊秀脸上冷沉如冰，“大庭广众之下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宋南瑾微微一怔，“四哥。”

宋南琇也变了变脸，有些不甘的努努嘴，“四哥哥。”

宋瑾骏虽是庶子，却也是大房长子，又年少有为，性子不像宋泽泰，倒是有几分像宋泽远，古板正直，所以下面几个小辈都有几分怵他。

宋瑾骏瞥了眼宋南瑾，随即目光落在宋南琇身上，严厉道，“刚才那些话，都是谁教你的？”

宋南琇目光微闪，“我不是在骂她，我就是在说养的翠鸟，小翠，你说是不是？”

小翠刚想附和，抬眼看见宋瑾骏冷沉的脸色，瑟缩了下，呐呐不敢说话。

“向五妹妹道歉。”宋瑾骏冷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