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是肃京的人找到了此处,要是没能找到我,他们又会怎样对待阿耶的百姓?”周文青反问道,眉眼淡淡,他似乎是方才刚刚梳洗完,丝毫不复往日懒散模样。
花问沉声道:“所以你早就想好了要留下来?”话毕,花问将手中的包裹放在桌子上,自己也悠悠闲闲坐下来。
瞧着他的动作,周文青皱眉:“你这是做什么?”
“你我相交这些年,我花问也并非会弃之不顾之人,既然你要赌一把,那老夫也陪你赌一把,左右也不是第一回了。”他话说的极为潇洒,落到周文青耳中却是另一番滋味,周文青终究深深叹了一口气:“老花,你走吧,一弦一柱还需要你,我们总不能都……”
花问脸色落下来,对面的挚友继续道:“你的大恩我周文青永世不敢忘,只是一弦一柱的身份关系重大,若是一着不慎,就全完了,来日便是到了地下,也无颜见她。”
花问握紧了拳,不再说话。
“方才何家媳妇过来找你去看看孩子,末了就从后门直接上山去,切莫回头。记住我的话。”
萧瑱路上未歇,以肃朝九皇子的身份见了乌托王,言明来意,望予以方便,之后便直接驾马到了路程甚远的乌托阿耶,天色已经将亮,小小的乌托阿耶被重兵围绕起来,一部分是萧瑱此行的武卫,一部分则是乌托王派出的卫兵,村民中的年轻男丁都上了山,此时留下的俱是老弱妇孺,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萧瑱在村外下了马,眉眼凌厉,扫了一眼面前的畏缩着的众人,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萧东回道:“有些百姓看到重兵,便意欲上山,被我们的人拦下来了。”
萧瑱淡淡点点头,问道:“人可找到了?”
“是。”
萧瑱握紧了拳,心中一沉,又道:“守好这里,不要让任何一只苍蝇飞出去。”话毕,他抬头走向了萧氏武卫把守的那所小院。
走进那院子,萧瑱心下有了数,看来那种植冬茶的地方就是这里了,从外面看虽然不起眼,里面却是别有洞天,茶园花园菜园井井有条,前方还建起了一方精致的茶摊,看来此处颇受人们的喜爱。
堂屋里只坐着一人,萧瑱轻轻皱了眉,道:“周大人。”
那人闻言,放下手中茶盏,起身请一礼:“不知九殿下驾到,草民有失远迎。”
“大人不必多礼。说起来还是本王叨扰了大人的隐居,怎么?大人是独自居于此吗?”萧瑱环顾四周,目光清冷。
“不知殿下有何要事,便将草民召过去,竟弄得如此阵仗?”
眼前这周文青还想同自己打太极,萧瑱心中不禁气血翻涌,他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周大人,你应该知
道,你要敷衍过去的人不是本王,希望你在一个时辰里想好一个天衣无缝的说辞,能把兄长糊弄过去是最好的,否则,阿耶就会为你的自作聪明陪葬。”
周文青眉心重重一跳:“九殿下!还请殿下明言。”
“我大嫂和少帝在哪里?”这一问宛若石破天惊,一时之间萧瑱有些许窒息。
“草民如今只是一介布衣,何来九殿下这一问?”
萧瑱收回目光,不再给予眼前这人一丝目光,走到门口轻轻回头:“但愿大人不要太过固执。”
他站在院中,萧东过来汇报道:“殿下,屋内什么都没有。”
“外面不是还有阿耶的人吗?全部审问一遍,务必在兄长到达之前问出东西来。”算算时辰,萧南应该已经在乌托城门处接到大哥了。
远处天际线上朝阳升起,照耀在萧瑱脸上。五年已经过去,他已经不再是那个稚嫩的,无能为力的萧瑱了。他想起三哥从汾天寄来的信,信上说,萧瑄在乌托得到的不仅仅是那周文青的药袋,还有那夜逛花会之时,听见的那抹熟悉又陌生的女声。
直至他回到汾天,日夜都在仔细回想有关乌托之行的一切。他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待萧瑱离开汾天后的第三天,萧瑄收到了肃京萧现的来信,除了公事以外,还告知了他一件事,大哥居然同元儿周儿谈起大嫂来。
这确实令人惊讶,要知道从大嫂出事以后,兄长不顾伤势,派人撅了两河口,也仅仅只找到玉佩和几褛衣物,之后大哥原本寡言的性子变得愈发冷厉,不仅东宫,整个肃朝都不敢提起从前的明元太子妃。大哥也从未提起过。
如今大哥能够提起来,说明一切都在好的方向发展,萧瑄听闻也颇感欣慰,不禁想起从前的邬墨,记忆中的身影已经模糊,就是声音婉转温柔……
萧瑄终于想起来,乌托的那抹熟悉的声音是谁了,他即刻给肃京发了信,不出三日,萧璟放下手中一切事情出京赶往乌托,而萧瑱这边因为一路走得俱是山路,故而没能及时收到信件。
无论如何,这么多年来,终于有了一丝消息。
父皇登基之时,同时册封了太子,原本是要追封大嫂为先太子妃的,可是被兄长一力反对,只说如今生死未卜,直接封了封号罢了,可是肃京众人哪个不认为这明元太子妃早已身殒?
便是肃京宫中的众位皇子心里也清楚大嫂怕是凶多吉少,可独独太子大哥却是固执非常,这么多年,就连父皇也没能改变太子的心意,随着两位小皇孙长大,大嫂仍是一点消息也没有,两河口如今已经恢复原貌,大嫂怕是早已化成白骨,可就在这个时候,三哥居然说,遇见了与大嫂极为相似声色的女子
,这么多年来,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线索,萧瑱心下沉沉,不知是喜是忧。
眼前这周文青绝不简单,少帝失踪之事八成与他有关,可是大嫂在这其中又有何关联?这些谜底只待大哥到来,终究是会被解开的吧。
萧璟风尘仆仆,一袭黑色披风沾满了风沙的气息,眉目冷冽,目光坚定,直直下马来,众人向他恭敬的行礼。
萧瑱迎上去,请一礼道:“大哥,那位周大人人就在里面,不过只有他一人。”他来不及问别的,肃京距乌托相距千里,大哥是怎么在半个多月就赶过来的呢。
“嗯。”男人沉声应一声。“这里的人怎么说?”
萧瑱朝后招手,萧东上前来低着头恭敬道:“回殿下的话,这里的人什么也不肯说,不过那江乌倒是开了口,说此地原是一处茶摊,一家五口,茶主姓花,带着一子一女,三年前来到此地,另还收养当地的一个孤儿做徒弟,不过今日我们到来之时,屋里只有周文青一人,其余的人俱不知所踪。”萧东汇报完之后退后几步,候在那处。
“一走便是四个人,这里的人不可能一无所知,继续去问,若是还是问不出来便全都杀了。”萧瑱开口道。
站在旁边的萧璟淡淡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他的决定。
“孤一人进去,其他人俱由老九差遣,暂且不要轻举妄动。”
“是,大哥。”
萧璟走进院中时,花一弦一柱阿蛮三人已经进了深山,一弦心中记着周叔的嘱咐,嘱咐他们十日之后务必赶到南山下的马车,与花问汇合,彼时若是一切安然便回阿耶,若是有变,便直接离开乌托。
可是她如今心中还是有些慌乱。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阿姐,今夜你睡在里面,我和阿蛮在这里。”正在此时,一柱唤她。
“嗯。”一弦应一声,心事重重的走了过去。
“周大人,别来无恙。”萧璟轻启薄唇,话里没有一丝温度,静静看着面前的中年人。
“不知太子殿下大驾光临寒舍,有失远迎,还望太子殿下恕罪。”周文青跪在地上请了大礼。萧璟并未让他起来,只坐下,淡淡看着他。
“周大人,孤敬你往日救世济人,不会追究你的罪,你只需要告诉孤,人在何处?”
“太子殿下,草民如今只是一介平民罢了,实在不知太子殿下是为何意?草民隐居在此,与世无争,实在不想再卷入尘世的是是非非中了。”
静默的室内突然响起一声嗤笑,萧璟的眼睛有些亮:“大人,若是近日孤来此,真见到了同你一起隐居于此的其他四人,这件事情也就罢了,可是如今却独独只有你一人在此,这是否意味着你并不想让孤见到
人。”
“太子殿下……”
萧璟抬手:“不必想着那些敷衍的话来,根本毫无意义。来的路上,孤一直在想周大人在肃京,哦,不,应该说是从前的上元城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是孤大意了,竟然没能想到你。长公主临走前见过你吧。”他用的是笃定的语气,似乎根本没有期待着周文青的回答。
周文青脸色未变,静静跪在地上,身子端正。
“少帝高炆,不仅孤,还有父皇也不会取他的性命,你可清楚?所以你便是想要带走他,孤并无意见,只是另外一人你必须交出来。否则,整个阿耶孤都不会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