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饺子醋配鲈鱼羹
“你是说,这个么?”楚长歌赫然从一头墨发之间,摸出了一根银发。
陌绯瑶只将那银丝戴在发间,若是不注意,真的会被误认为只是三千青丝间的一根银发。
荀天绝不敢再托大,虽未如刀疤男一般抖如筛糠,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多、多谢前辈……晚辈拜服。”
楚长歌一懵,面上虽不显,心里的小人已经笑得满地打滚。
诡刺的十二大本座又如何?智商不够,还不是被她骂得像孙子一样还要在这里跪舔么?
“知道……为什么见过百斩丝的人那么少么?”楚长歌的声音幽幽响起,如同催命的符咒。
因为见过的人都……死翘翘了。
天绝吞了吞口水,“前辈,请看在吾主与贵阁和平契约的份儿上,放过……”
“你们炸毁了我的新婚花轿。”
“我们一个时辰……半个时辰,不,一刻钟就能给您寻来十六抬大轿!”
“你们炸死了我的八个轿夫。”
“陌前辈若不嫌弃,我等愿为您抬花轿到太师府!”
天绝等人应得果决,只要留他们一命,节操可以不要!
他们纷纷拿眼神去瞥穿着大红婚服的宁怀瑾,这家伙是什么人物,居然能把含烟阁的阁主陌绯瑶娶回家?
那岂不是……整个含烟阁做嫁妆?
要知道,整个含烟阁的势力与价值,可是堪比半个国家了。
一旁的夜狐用手肘推了推夜煞的后背,“老大,所以你之前一直跟在陌绯瑶身边,还把她的一切都报告给主子?”
夜煞的冰块脸看不出表情,但夜狐发现……他们暗夜的老大夜煞,走路已经同手同脚了。
太师府。
花轿抬到后,诡刺的人片刻不敢停留,逃了个无影无踪。
宁怀瑾在前厅喜宴招待宾客,太师娶妻,宁党在朝堂上的影响力之大就体现出来,满朝的文臣武将,几乎来了一半。
其中不乏有帝王直系近臣或惠懿太后及各大势力的眼线,长公主派了身边得力的侍女前来观礼。
甚至连皇上身边的总管高榷、郑亲王钟离彻都来了。
宁怀瑾一杯又一杯的新郎酒喝下,丹凤眸却不见半点醉意。
“主子。”夜煞借着偷偷给宁怀瑾倒解酒茶的功夫,在他耳边说道:“大理寺卿元启在富锦楼吃饭时中毒晕倒,被查出中了金络脑,好在有夫人之前的解毒之法,元启已无生命危险,只是暂时还处于昏迷之中。”
宁怀瑾敛去眸子里的星点深邃,“知道了。”
“您不惊讶?”
夜煞诧异了下,元启是彻查武安侯世子中金络脑之毒的主要办案人,他都中了金络脑的毒,这下毒之人岂非太过嚣张?
“意料之外,却比情理之中更快。”
宁怀瑾推杯问盏,并不多言。但他却知晓,元启中的毒,和武安侯世子尹俊杰中的毒,绝非同一人所下。
筑兰苑的新房红烛摇曳,红纱罗帐,嫣红色的云罗绸如水色荡漾铺在床榻上。
楚长歌嫁入太师府,府邸新添了玉翅、玉盏两个丫环,由宁管家亲自给她送来。
两个丫环恭敬谦卑地行礼后,玉盏机灵,不消多时拿食盒端了小食进了婚房。
“夫人,太师在前厅宴宾客,怕是要得一会儿才能过来,奴婢为您准备了些花素蒸饺,刚好可以当作夜宵。”
红笺从玉盏手中接过食盒,楚长歌抬眸便看到,玉盏的视线,正死死地盯着那食盒,似魔怔了一般。
“玉盏,你去厨房制一些醒酒汤给你们主子备着;玉翅,你去帮红笺打理下我的嫁妆,入库时小心些。”
玉盏离开时,小眼睛不由自主地盯着桌上的蒸饺。
楚长歌像没看到她的眼神一般,兀自夹了个元宝似的蒸饺放进醋碟里一蘸,夹起来放入口中。
玉盏松了口气,匆匆出了寝屋,笑容藏都藏不住。
楚长歌拿过一只空碗直接吐了出来,绿澜懂药理和毒术,立刻拿筷子挑开一只饺子放到鼻尖嗅了嗅。
“可有什么问题?”楚长歌问,她虽擅长针灸之术,但对这个世界的药物知之不多。
再加上那饺子酱料放得很足,让人很难分辨里面的馅料。
若不是玉盏的表情漏了破绽,她怕是察觉不到问题。
绿澜用银簪试了,无毒,又咬了一口,细嚼许久后,才道:“是马齿苋的味道。”
“利肠滑胎,这丫头真是好心思。”
楚长歌由衷地叹道,本以为是宁怀瑾继赤脉之后,又想对她做什么。
看来是她想多了,宁怀瑾此人做事令人防不胜防,断断不会派这么个心思写在脸上的丫头过来。
绿澜跟在舒雪玉身边数年,见惯了章芸这个正房夫人的手段,神色倒也如常,“小姐,这饺子怎么处理?”
“既然无毒无害,那我干嘛要辜负她的好意?当然是吃了。”
楚长歌拿过筷子,玉盏八成是对宁怀瑾有心思的,怕她这个正房夫人怀了孩子,所以提前谋划。
只是玉盏大抵是想多了,楚长歌与宁怀瑾心思各异,她又怎么可能跟宁怀瑾有孩子?
避孕之物,对她而言没什么实质性伤害。
“小姐你……”绿澜比红笺大了三岁,深沉稳重,自然听出了楚长歌的言外意。
楚长歌吃得惬意,马齿苋酱香蒸饺本就精致,又搭配了花瓣酿造的醋。
“绿澜,你是母亲身边的人,我不想瞒你,这太师府我无意久留,亦不想多重牵绊。”
她留下,为的是赤脉的解药,为的是查清楚权遗失兵符的下落,保她父母和弟弟一生安隅。
少顷,宁管家进来一趟,见长歌桌上吃剩下的半碟蒸饺,愣了一瞬。
“原来夫人这里已经有夜宵了,富锦楼的掌柜为祝太师与夫人新婚大喜,特地进奉了这些小食来。”
富锦楼是长安城第一酒楼,平时也惯会在各权贵之间曲意逢迎。
太师娶妻,送来的吃食不少,由红笺、玉翅和玉盏各提了个食盒进来。
玉盏见那八仙桌上的饺子被吃了大半盘,顿时眉开眼笑。
楚长歌看在眼里,却并不点破。
“刚吃了些饺子,这会儿倒是不饿。”待屋内只剩下红笺与绿澜时,楚长歌用勺子搅了搅面前的蛋花丝瓜汤,并不入口。
红笺活泼,指着桌中央的一碗莼菜鲈鱼羹,“小姐你看,那是你从前最爱吃的鲈鱼羹啊,以前奴婢都要在富锦楼排几个时辰的队才买得到呢!”
未免被两个深谙原主脾性的丫环怀疑,楚长歌端起了那碗鲈鱼羹,刚舀了一勺,尚未送入口中,有一件事,却让她有些在意。
富锦楼?她记得那一日钱虎曾说过,富锦楼是六王爷钟离毓名下的产业。
而六王爷的生母惠懿太后与宁党嫌隙不浅,因着惠懿太后亲生的五公主钟离淳爱慕宁怀瑾多年,宁怀瑾娶妻,钟离淳怕是恨毒了她吧。
楚长歌一个不察,不小心将那配饺子的醋碟打翻在地。
醋味儿夹杂着一股不易察觉的花香,是虞美人的气味。
楚长歌猛地想到什么,将那鲈鱼碗放回到了桌上,眼底闪过一抹冷意:“还真是看得起我。”
红笺和绿澜对视一眼,红笺懂医,绿澜懂毒,有了刚刚马齿苋的事,两人不敢冒失,立刻看了起来。
但把富锦楼送来的那些吃食看了个遍,也未察觉出什么问题。
“小姐,这些吃的有何不妥?”红笺狐疑道。
楚长歌淡淡一笑:“刚才玉盏送来的蒸饺,醋是用了虞美人的花瓣酿造,虞美人汁液有毒。”
“但是,酿醋过程中发酵良久,毒性微弱,少食有助睡眠,可虞美人若是与尾参混合,毒性增强,人食用后顷刻便会陷入昏睡。”
“那富锦楼送来的莼菜鲈鱼羹里,被加了大量的尾参。”
红笺和绿澜立刻跪下:“奴婢失察。”
楚长歌慵懒地叫起,“你们出去,别惊动了人,我倒是想看看,这些人这么拐弯抹角地使诈,究竟意在何为?”
她本以为玉盏有几分姿色,只是个想攀附宁怀瑾的丫环。
现在看来,那叠马齿苋不过是用来吸引她的注意力,真正的大菜,是不起眼的饺子醋和她素日最爱吃的莼菜鲈鱼羹。
虞美人配尾参,若不是她偶然听钱虎说过富锦楼是六王爷的产业,多了个心眼,怕是真要倒在这里不省人事了。
楚长歌拿手帕将地上洒的醋擦拭干净,又将莼菜鲈鱼羹倒进了痰盂里半盏,随后,她走到床榻边,轻轻地躺下作昏睡状。
喜服宽大的袖子下,绕指柔与血月镯早已准备就绪,袖子里的手还握着一把短刀。
不过半刻钟的功夫,一个丫环打扮的人进了寝屋,透过帘帐,楚长歌看到,那人在屋内各处倒着什么东西。
忽地,帘帐被掀开,楚长歌双眸紧闭,身体已如弓弦般绷紧,随时准备出手。
湿乎乎的液体,却泼在她的喜服上。
楚长歌悄无声息地嗅了嗅,手指刚好蘸到一点,那液体黏性极强,似乎是……火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