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言卿失踪绮兰现

趁着赵灿去验看地上的血迹，刑部的兵卒又摸出了一叠银票，“回尚书大人，这十万两银票，是在楚夫人妆奁下的盒子里找到的。”

琉璃的脸色，已经不能用惨白二字形容。

“十万两？”楚权蹙眉，转头看向章芸。

十万雪花银，在寻常的官家子弟眼里，虽然是笔不小的数目，但也不是什么伤根动骨的事。

但楚权本就是北齐降臣，身份尴尬，这些年来更是低调行事，收敛锋芒，每月指着军饷过活。

他身边到处都是各大势力的眼线，是以深居简出，一年怕是也接触不到一万两。

而他的枕边人，看似温婉庄重，一出手就是十万两。

楚权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刚刚楚长歌问的那句……看似不相干的话——

“是么？那么章侯爷不妨解释下，你在四海钱庄存的一万两黄金还有三斛明珠，数日前曾被你取出，现在……这笔钱，去了哪里？”

章芸手中莫名其妙地多出了十万两，而章啸却刚好从钱庄里取出了一万两黄金和三斛明珠。

况且那银票盖着饮月钱庄的大印，时间刚好是几天之前，与章啸取钱的时间也都对得上。

十万两，相当于章啸十年的俸禄，即便章侯府有田亩、商铺和钱庄，但章家家大业大，也不会平白拿出十万两给章芸。

除非……章啸和章芸，真的有什么。

“夏大人，不知我《大秦律法》第二百七十三条是什么？”楚长歌手里捏着从章芸屋里“搜出来”的那一把银票，像是在拿扇子扇风纳凉一般，摇动着徐徐问道。

夏亦忻从一届从七品的验尸官做到正三品的刑部尚书，早已将《大秦律法》熟读成诵，想也不想地说道：“按我《大秦律法》，为官员者，无合理目的擅自将五万两或价值五万两白银以上的财物移交他人，为贿也，当严加盘问其银钱来源及用途。”

楚长歌把那叠银票塞到了夏亦忻手里，“章侯爷数日前曾在四海钱庄取了一万两黄金和三斛明珠，折合成白银大约也就是十万两之数。”

暗中，夜煞的三观再次粉碎性骨折，十万两？章侯爷？

那分明是前几日她刚从饮月钱庄取出来的银子，楚长歌当时怕遭贼，还特意让他跟从保护。

当时夜煞想，就您这身手，真遇上了连你楚长歌都打不过的高手，我去了又有何用？

身为宁怀瑾麾下五大暗卫组织之一暗夜的头目，夜煞的身手绝对是首屈一指的，若是竭尽全力他倒未必拿不下楚长歌，但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见楚长歌的实力之强悍。

“太师夫人的意思是……”向来心思缜密的夏亦忻，一瞬间没搞懂楚长歌的意图。

但对上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他下意识地，将主导权交给了她。

“有人看到，章侯爷取了银钱之后，带着车马去了城郊十里镇的方向……”楚长歌若有所思地看向章啸，似笑非笑的表情，一副一切尽在掌控中的模样。

十里镇，可是诡刺的据点之一，章啸砸下重金请诡刺对她下的那一纸诛杀令，正是在十里镇签订的。

“胡说，那十万两银子分明是本侯拿给芸儿妹妹的，什么十里镇？”

章啸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连忙认了下来。

相比于花钱买凶杀人，尤其还是和诡刺这样的乱党有了联系，于他而言，无异于找死。

章啸暗暗胆寒，不知道楚长歌手里还握着多少把柄，他已经彻底丧失了主动权，但反观楚长歌，他从未看清楚她的底牌到底有多少。

章啸……怕了。

“噢，原来是给大夫人的，看来，章侯爷与大夫人还真是兄妹情深呢。”楚长歌频频颔首，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心中的种种情绪，尽然在那双琉璃般的眸子里。

“夏尚书，芸儿是本侯的妹妹，是我章家的家事，自古以来清官难断家务事，刑部该不会连章某人的家事也要过问吧。”

“刑部尚书不管家务事，那通奸之事也算家务事，看来是管不了章侯爷和大夫人了。”

借手打脸第一式，关键词：家务事。

章啸被楚长歌连番激怒，心头的火气，如沸腾的滚油，到达了忍耐的临界点，这一刻全数爆发开来。

“楚长歌！”那一瞬，章啸人如其名，拳头呼啸而出，直朝着楚长歌的面门砸去。

他祖辈是靠军功换取的世袭侯爵，章啸天生蛮力，武功虽不高，但一拳的爆发力，也非寻常人可以承受。

楚长歌脚步未动，负手而立，眼神桀骜，叛逆不羁地望着对方。

夜煞已经自暗处催动内力，准备替楚长歌挡下这一拳，她身手再快，男女在力量上天生的差别，便是她最大的弱点。

章啸似鹰，飞身掠起，足尖自水面轻点，以正在验血的赵灿为支点，踏着他的背腾空而起，随后俯冲向楚长歌。

刹那间，一黄一绿两道身影骤然出现在楚长歌面前。

章啸势不可挡的那一拳，被杏黄色衣裳的男人轻易接下，绿袍男子猛地挥出一拳，狠狠地砸在章啸腹部，下一秒，章啸的后背高高拱起，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重重地砸落在地面。

连向来结实的青砖石板，都碎了好几块，而章啸的骨头，怕是还没有那青石板硬。

他倒地，呕出一口血水，怨毒的目光未从楚长歌身上移开片刻，死死地盯着她，赫然间急火攻心，昏厥过去。

“长歌！”

“歌儿！”

“夫人！”

楚权、舒雪玉和夜煞等人俱是面色凝重，舒雪玉十指扯住她的手臂，适才过于担忧楚长歌，她甚至咬破了唇。

楚长歌倒是并无大碍，也没怎么受到惊吓。

偌大个含烟阁，高手万千，眼前九大神座之二的人皇和上官卞，绝非简单角色。

这也是为何，她敢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急怒章啸。

即便含烟阁诸神座并未完全信服宫秋月的话，还对她的身份有所怀疑，亦不会在她要被重创时，无动于衷。

“尚书大人，经检验，地上的血迹……确实是鸡血，而不是人血。”

赵灿一骨碌爬了起来，他是文官，被章啸那一脚踢到，伤势不轻。

他素来喜欢凡事留一线，大家世族水深，本想回去后再向夏亦忻禀报楚府大夫人以鸡血混同人血诬陷府中庶女的事，但章啸相当于是彻底把他给得罪了。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啊大人，一定是你们弄错了！”楚绾心从钟离珏身后探了个脑袋出来，闺阁少女见到外男，她以丝帕掩面，宽大的袖子下沁翠冰凉的玉镯更显得她手臂白皙。

“弄错？赵某验尸十年，见到的尸体无数，断不会出这样的差池。”

赵灿朝夏亦忻单膝跪下，桀骜的眉宇间隐隐有不悦之色，他生性高傲，哪里容得旁人如此怀疑他的专业。

那一晚，装晕的章芸因事情败露，真的气晕了过去，章啸重伤，已经被抬回了章侯府静养。

至于楚绾心，生母以假孕小产陷害身为堂堂正一品诰命夫人的楚长歌，楚绾心这个做女儿的的，锦绣前程算是毁了。

再加上章啸与章芸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那十万两银子横在二人中间，即便无实际证据，但上层圈子里的贵族最擅长捕风捉影，不过几日，长安城里便开始流传章啸与章芸的风流韵事，这是后话。

不知怎的，楚长歌从楚府离开后，总觉得爹妈俩人好像都有什么心事，但是都不约而同地，没有想和她提起的意思。

“将军，言卿他……”长歌走后，舒雪玉脸上的淡然之色瞬间龟裂，巴掌大的俏脸上，极有神韵的水眸里，荡漾着浓浓的忧色。

楚权将她揽入怀中，安抚般地在她后背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本将已经派了大量人手暗中寻找，言卿失踪，绮兰出现在府邸，这不是好的信号，雪玉，此事勿要惊动歌儿，否则……以她今时今日的位置，牵一发而动全身。”

谁都不曾想到，楚家的五少爷楚言卿，楚府除了楚权义子楚朔外，唯一的男丁，竟然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消失了个无影无踪，遍寻而不得。

醉宵楼。

雅间里，满满一桌子的精美菜肴琳琅满目，楚长歌拿着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可口的美食。

掌柜钱虎看到了自家酒楼的少东家兼救命恩人，恨不得把醉宵楼里九道招牌菜都一股脑地搬上来。

她身边一左一右地坐着两个人，含烟阁的人皇和上官卞。

这两人面面相觑地看着楚长歌一个人秒掉了四盘菜，而且还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

上官卞的表情浮现出几缕怒意，“少主，您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印象里的少主，是个意志坚定、冷漠如冰山之高的女人。

眼前之人，样貌虽有几分相似，但气质上，却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对于上官卞的不满，楚长歌深感无语。

从宫秋月那，她了解到了上官卞和陌绯瑶的相处模式。

陌绯瑶的冷，是高处不胜寒的疏离，令人毛骨悚然，仿佛看着她的那双眼睛，都能感觉到刺骨的痛蔓延全身。

但九大神座中，性格最冷的上官卞，偏偏对陌绯瑶情有独钟，甚至还多次向陌绯瑶表明爱意……虽然，最后被她揍得怀疑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