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上京中心。
代月和贺忱从滇州回来，先去了上京中心。市政发来红头文件，原定8月举行的大阅军演习，因为长江大桥封桥修缮而延期。阅军演习延期到两个月后举行，而演习线路和方案需要重新制定。这是华雩让代月紧急回来的原因之一。
但是第二个原因，华雩当时没有直接说明，只说有个案子可能需要代月接手，不过需要再和相关当事人确认一下，再下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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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忱和代月一路回来已经很是疲累，他们相信华雩的判断和安排，当时也没有多想，而是去了sac。
sac那边，王俊泽他们负责的冻尸案，现在还没有头绪，连凶器都没有确认。
这冻尸本是江心洲发生病毒传染封洲的时候，在一个废弃的冷库里发现的。后来王俊泽接手此案，那冻尸从江心洲搬到sac。上京这个季节天气热，尸体不容易保存，秦回做过初步的检查后，就在杭天的帮助下，把尸体按照组织切开，分别存放在sac仅有的一个大冷藏冰柜内。
至于让杭天用微波炉加热的那手，主要是为了取出死者手中抓着的东西。已经化验确认，死者手中抓的似乎是碎砖块和碎石子——上京的绿化带里，满大街都是这种材质的东西。
死者的脸部因长时间的冷藏而变了形，很难根据面部辨别容貌。dna匹配，数据库里暂未查到相关资料。
sac二楼，解刨室门口，代月、裴晓敏正坐在门口的长椅上，十几分钟前裴晓敏叫了冰淇凌外卖为代月还有贺忱接风洗尘，此时他们正人手一个。
裴晓敏和代月聊着些在滇州的经历，还讲了前段时间唐九春送来的三只小鱼。原本那小鱼是养在sac院子那池塘里的，现在小鳄鱼来了，他们就把小鱼捉回鱼缸养。
“其实养鱼缸里也行。”裴晓敏说：“就是怕那小猫慢慢长大，把鱼缸打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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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c解刨室内，杭天和王俊泽已经把雪糕吃完了，正围着解刨台上那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尸块，听秦法医的分析结论。
彼时的贺忱坐在窗边的椅子上，一边听着秦回这边的动静，一边看报纸上最近对江心洲的进展报道。报纸的第二版，是观景台那块地建造墓地情况的新闻，连带提了些大厂工业区那废旧制糖厂，报纸称那制糖厂会重新启动，作为领运航空食品专供加工厂。
不出所料，之前对领运集团所有□□，正在慢慢撤出大众的视野……
“361先生是溺死的，尸斑情况以及肺部的积液可以证明。”秦回拿出一份积液分析报告给王俊泽。
“洗洁剂、磷、蛋白质、碳酸钙、PVC……”王俊泽念着那积液的组成，说：“这是……”
杭天不确定的问：“下水道？”
秦回点头，低头指向死者脖颈的一个伤口：“从伤口来看，361先生在溺死前，被穿脖颈——”
接着“刺溜”一声，秦回用一根塑胶细棍插进死者伤口：“左上角大概37度的位置，从上而下刺入。从失血情况来看，落入下水道的时候，凶器还没有被取出。”
“能确定是什么凶器么？”王俊泽问。
“这也是很有趣的一点。”秦回把那塑胶条从伤口取出来，墙上的显示屏上，放出一张伤口切面图的投影影像图案：“从创伤来看凶器很坚硬，但是表面粗糙。伤口内发现了少量氧化硅和氧化钙成分，还有一点不饱和脂肪酸。”
杭天和王俊泽使了个眼色，小声嘀咕道：“这哪里有趣了？”
王俊泽点点头表示赞同。
“林让实验了十几种含有这些成分的工具，但是都没有契合伤口的。凶器的角度和组成都很独特。”
这时候，坐在门口长椅上的代月，刚好回头望向贺忱，似乎想要问他什么时候走。按华雩的说法，差不多这个时候，他们得回上京中心一趟，等华雩那边的结论。
秦回盯着代月手上吃了一半的冰淇凌，忽然闪过一个假象，他没让那想法消失，指着代月说：“门口那个，过来。”
杭天和王俊泽一脸问好，不明白秦法医这是又搞哪门子事。代月更是莫名其妙的看着秦回，手指指了指自己，口型问：我？
“对，就是你，过来！”
代月皱着眉撇了眼那解刨台上的石块，神色有点抗拒，他不太想在那样的环境下吃东西，他的胃口还没有达到那种境界。不过贺忱像是会了秦回的意，没看代月，倒是放下报纸走到解刨台前，研究着屏幕上的创口影像。
“快点！”秦法医又催了一句。
在裴晓敏的小声鼓励下，代月纳闷的站起来，举着冰淇凌慢吞吞到解刨台贺忱边站着。
秦回伸出手，说：“冰淇凌给我。”
王俊泽和杭天更吃惊了。
贺忱忽然觉得有趣，低头打量代月的反应。果不其然，代局长一副“你刚才不是吃过了么为什么还要我的，要冰淇凌没有可以打一架”的模样。
不过也就贺忱看出来了。秦回当他是反应慢，没顾上他那心理活动伸手就夺了过来。代月条件反射的伸手去抢回来，但是被早有防备并且速度更快的贺忱一把拦住了。
代月挣也没挣开，眼睁睁的看着秦法医把冰淇凌筒内的冰淇凌倒进垃圾桶里，取了之前材料留下来的铸模粉加少量凝胶混合在一起，然后灌进冰淇凌筒，放进微波炉里高温加热。
几个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秦法医这一通操作，直到微波炉“叮”的一声响起，秦法医打开微波炉取出热腾腾的冰淇凌筒，插进一个人形道具的脖子里。
杭天和王俊泽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拿仪器取证窗口的切面影像，一顿熟练的取证后，解刨室显示器上两个创口影像几乎吻合。
杭天忍不住惊叹：“老秦，太神了！”
“竟然是冰淇凌筒！”王俊泽同样惊叹道：“所以凶器很可能是装了水泥的冰淇凌筒，水泥加热成型后的坚韧度，化学成分还有切面粗糙度，都能对得上！”
“可是……为什么会用这样的凶器？”杭天提出困惑。
贺忱审视那创口，更多关注在冻尸体取下的衣物上，摆手问杭天：“单乔那边监控怎样了？”
“我看看！”杭天说着，视线从模拟创口上移开，转身去拿电脑：“老大，监控调来了！”
杭天说着，拿着电脑到解刨台边上的移动操作台，贺忱和王俊泽走了过去。
“这是小楼园工会活动那天。”杭天调整好日期，电脑里监控倍速播放。
几个人专注在监控上。
“停一下！”贺忱忽然说，杭天立刻按下暂停键。
“后退八十秒。”
杭天把时间进度倒退80秒。
贺忱指着屏幕左上方说：“这里，放大。”
杭天把那屏幕放大，分辨率经过特殊插件处理，逐渐清晰。
“是死者！”王俊泽最先发现，惊讶的说。
王俊泽指着那人的衣服，和死者的一模一样，而且经过处理后的监控，能明显看到死者脸部的特征。
“我马上让单乔匹配五官特征！”杭天说，将画面定格发给单乔。
那边单桥还窝在自己家被窝里，但是丝毫没有耽误工作，他咬着刚叫的外卖大肉包，手指噼里啪啦对那监控再次处理，匹配数据库以及和包均资源共享的一些黑市情报网信息，终于，不到五分钟，查到了那人的信息。
“死者名叫列超，四十三岁，近几年活跃在金三角地区，曾和多起帮派斗争案有关。”杭天此时惊愕的顿了几秒，才说：“老大，他是三合会的人。”
“三合会？”王俊泽看着那资料，问：“三合会不是很久不在境内活动了么？”
杭天同样困惑，看着贺忱问：“老大，你怎么想到他会出现在那里？”
“还记得当时让你和林让查那弹壳么？”贺忱稍一皱眉，道：“当时就是他开的枪。”
贺忱有个异于常人点，那就是所有他见过的嫌疑人，都能清楚的记得那人的容貌、衣着、声音等一系列特征。这些信息储存在他的记忆仓库里，就算过很长时间，只要有新的特征能够唤起，他还能记得当时的情景和与之相关的线索。
秦回这时候走上前来，低头确认了一眼单乔来的资料，道：“关于那弹壳，已经做过分析，和337先生（赵亮）身上发现的，还有你们再上水塘带回来的，特征都一致。”
王俊泽：“所以赵亮的死，还有在纵横马场袭击贺队和代局的，很可能是三合会的人？”
“有可能是。”秦回说，眼中不着痕迹的泛起忧色，看了眼贺忱，又望向在门口的代月。
此时裴晓闵刚从秦湾医院回来，她拿了之前留下的几块小蛋糕送给代月，见里面几个神色异样，诧异的望向里面问：“怎，怎么了？”
“先照这条线查下去吧。”贺忱最后说。
杭天电脑放在一边，和王俊泽一起，手脚麻利的帮着秦回将尸块收拾好，推着出了解刨室。
出门时裴晓闵上来帮忙，杭天摆手让她先去地下室：“裴晓闵把车开来吧，我和俊俊先把死者送停尸房，一会拿了资料去找你！”
“好。”
见三人忙着下去了。秦回脱下手套，慎重地对贺忱说：“贺忱，你们小心点。”
贺忱正在洗手台忙着，难得见秦回那么板正，笑了笑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秦回瞪了他一眼，摆手向门外走去：“来我办公室一下，你保险那合同寄过来了。”
“行。”贺忱说着，将洗好的工具按照秦回的习惯放整齐，路过门口时，拍了拍代月的肩膀说：“等我，一会回来去见华局。”
代月抬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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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忱进秦回办公室的时候，折回几步想看一下代月，却诧异的发现代月进了解剖室。
“他进解刨室干嘛？”贺忱正纳闷着。
几分钟后，贺忱拿着合同回解刨室，差不多到门口的时候，发现代月正在解刨室电脑前，低着头看着屏幕，神色少有的阴郁和凝重。
再一次，代月异常敏感的发现门口的贺忱。他抬起头来，稍一点头，动作有点僵硬，看不出太多的神情变化，只慢慢向解刨室门口过来。
“走么？”门口，代月看着贺忱问。
“……我等一会秦回。”贺忱说，把车钥匙掏出来递给他：“你去把车开出来吧。”
代月抬头看了看他，接过车钥匙，向地下车库过去。
贺忱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表情有多生硬，他撒谎了。他并不是等秦回。待代月离开后，贺忱加快几步到电脑面前，他打开浏览记录：列超的资料，监控视频。
贺忱飞快调整监控视频的播放记录——他们刚才看的进度条应该更加靠后一些。
贺忱一点点将进度条向前移动——刚才代月看的画面，那些画面飞快的在贺忱眼中闪过……
终于，在向小园先生出来后的几秒，他看到了不远处二楼店家那里，人群中的谈叙，谈叙走向的方向——贺忱凝神盯着那屏幕，仔细辨认，在二楼不远处的人群中，蒲平安正在人群中躬身站着。
代月在看谈叙么？
贺忱记得代月当时没有让谈叙参与工会的事，不过谈叙的事，也多少听李重开唠叨了些……
可是——贺忱望着门口的方向，代月刚才那神情让他不得不进来确认，因为那神情，他在大厂工业区追霍顿那次见到过……
贺忱盯着那屏幕良久，终于合上了屏幕，兀自无声的笑了一下。
可能是自己太紧张了吧，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