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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去而复返

半个月的时间,又有陆陆续续的腐尸被丢入大火中烧尽,恶臭过后,在溪流边留下了好几堆高高的灰烬。许隐听父亲说,隔壁的王叔今天一大早就带着家人进了山里,说那里空气干净。许隐记得,当父亲说起这件事时,母亲充满愧疚的神色和微微的叹气声。

最近空气中好像也有了淡淡的味道,和烧尸时的味道一样。许隐蹲在门口,抬头是湛蓝的天空。目光远去,在远远的东面却是灰蒙蒙的一片,问过父亲后,许隐才知道那里是帝都的方向。

这几日,母亲不再捣药,而是在院子中架起了好几个大大的火炉。火炉边,母亲静静的站着,不时的将些研磨切碎的药草丢入炉上的大锅中。而后随着药物在水中翻滚和呼呼作响的大火,几团粗粗的蒸汽从院子里开始升起。

不知道这种生活还要持续多久,村子里越来越多的人都开始搬进了山里。李南也走了,许隐央求父母也一起进山时,父亲犹豫不决,母亲则是直接严厉的拒绝。最后,父亲还是放心不下,决定留下来陪着母亲,而许隐自然也只能待着。

此时的溪流边再也不见了往日的热闹,随着村民们接二连三的离去,腐尸已近开始在溪流边堆积。恶臭中,浓稠的黄色液体渗出尸布,然后又汇集到溪流中,水流缓慢处,不大的水面上布满了蛆虫,密密麻麻的虫卵随着水流一直往下流去。

当村里最后一户人家也搬走后,整个村子除了许隐家升起的烟气,再无一丝生气可言。此时的许隐蹲在门槛上,然后将怀中的赤魂抱得更紧了一些,下一刻他又将头深深的埋到膝盖中间。

日暮将近,许隐听到有哒哒哒哒的声音响起,是马蹄声。片刻后,马蹄声更加急促响亮,最后随着一声高昂的马啸,马蹄声在院门处消失。

“成了”

下一刻,伴随着院门被猛地推开,母亲振奋的喊道。

许隐抬头向着院门口看去,在夕阳的映衬下,一道熟悉的人影正站在门口,人影身材高大,原本英姿勃勃的面孔此时显得有些焦急,而且一身的戎装也似好久都没有换洗过,上面尽是泥尘。

“快带我去帝都!”

母亲好似知道来人是谁,转身之际,毋庸置疑的说道。

“好!”

院门口的向将军也是毫不迟疑,这一刻,夕阳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一直拖到院内许隐的脚下。

没有多余的交流,也没有任何的准备,原本了无人迹的小路上,某一刻一阵尘土猛然卷起,尘土中一道快马直奔路的尽头,快马之后是一辆马车紧紧相随。

母亲本欲一人前去帝都,但父亲却执意相随。一架马车内许隐一家各自坐着,与母亲的焦急相比,父亲看不出喜怒。许隐猜测母亲最后那一句成了,或许真的能为瘟疫带来转机。

马车急急行了一夜,颠簸中许隐一夜未眠。天明时分,本该清新的空气中出现了异味,许隐伸手掀起马车旁边的帘子。

随着他一眼看去,一路上到处都是已近腐烂的尸体,尸体有些横在路中间,马车行过时,一阵颠簸。更有将死之人,在马车疾驰中,带着满目的希冀向着许隐看来。

透过帘子,许隐看到一人倒在路边,在痛苦的喊叫声中,此人双手狠狠地向着自己的脸皮抓去,下一刻,他满脸的脓包破开,脓液喷溅出很远。

此刻没有人祈祷上天的怜悯,仿佛已经知道命不由人。随着马车越是向前,一路的尸体就越多,许隐在马车中看到,有人不顾尸体上化开的脓包和满地的蛆虫,正在尸堆中痛苦的翻滚。更有人还起伏着胸口,但脸上的脓包已经破开,下一刻又有几只细细的虫子从脓包中钻出,马车路过时,此人冲着许隐怪笑。

“相信我!会没事的”

一只手将许隐掀着帘子的手拉了下来,母亲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发,目光异常的坚定。

许隐不知道自己在马车中待了多少天,一路上数不清的惨状已经让他渐渐麻木,此时马车内的三人早已疲惫不堪,好在这时马车终于渐渐的慢了下来。

当许隐再一次掀起车帘时,马车前一座巨大的城门映在了他的眼中,城门最高处,三个大字苍劲有力,帝阳城。

帝阳城便是帝都,只不过此时的帝都大街空旷,街上除了手拿兵刃的守卫,便再也看不到一个行人。

进入城内,向将军快马之前,无人敢拦。不多时,马车终于稳稳的停住,许隐随着父母下车,当他向着周围看去时,一座座极尽豪华的宫殿坐落有致,正前方更是有一座通体泛着金光的大殿,随着他目光穿过大殿的门口,许隐可以看到诸多人影正在大殿中静静的候着。

不顾此刻许隐满目的震惊,向将军下马后直接带着三人走向那座通体泛着金光的大殿。接近大殿之际,一股浩荡的威严从整个大殿上散出,随着下一瞬许隐一步踏入殿内,这股威严变的更加令人心生恐惧。

此刻大殿内已有多人等候,在殿内的最高处,有一把巨大的金色椅子,椅子两侧各自雕刻着许隐认不出的凶兽,兽爪弯曲,兽目怒睁,直直的俯视着殿下的众人。金色大椅前此刻站着一人,此人面目神武,目中透着一股绝强的自信和无所畏惧,一身黑色的长袍上,胸前绣着一条鲜红的巨蟒,巨蟒口齿鲜红,许隐看去时,顿感一股凶煞之气扑面而来,果真是帝君之威不可轻怠。

随着四人进入大殿,金色大椅前的帝君缓缓向前踏出半步,其胸前的红蟒晃动间,一股威严的气势压向整个大殿。

“多年未见,许夫人风采更甚往日。若本王猜的不错,这位小公子便是令郎了,果然如许先生这般大学问的人一样,生的儒雅大气”

帝君声音洪亮,说话间看了一眼许隐,当看到许隐手中的剑时,又接着说道。

“既能得向将军赠剑,许公子可非凡人啊”

“帝上严重了”

父亲面色不改,随后对着殿上的帝君弯腰拜礼,而后许隐也跟着母亲一起拜过。

“本王本不该打搅你们,但此事过于棘手。区区两月之余,国内臣民就已死伤无数,恐怕也只有曾经的妙医圣手才有望助本王度此一劫”

“此事就劳烦许夫人费心了”

帝君立在殿上,丝毫看不出对瘟疫的恐慌,随着话落,许隐顿时全身一松,那股无形的压力消散了大半。

“从即刻起,朝中上下,全凭许夫人调遣,你等可有异议”

忽然,金色大椅前,帝君大声喝到。

“帝上英明!”

群臣当即弯腰拜礼,大殿内响起的声音浑厚悠远。

考虑到许隐三人舟车劳顿,大殿上匆匆一面后,帝君便安排三人先到一处院落休息。院落很大,其中更有假山流水,仆从数人。而许隐在此刻早已坚持不住,在仆从的带领下,他直接钻进了一所卧居,随后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许隐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期间只醒过一次,但躺着躺着却又睡了过去。直到一日天刚刚亮起时,躺在床上的许隐才再一次的睁开眼睛。

此时许隐只觉腹中饥饿难忍,正欲下床找些吃食时,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却突然响起。

“公子可是睡醒了,想来公子也该饿了,我带了些早点过来,请公子享用”

闻声,许隐瞬间清醒,随后就见他双手快速将凌乱的头发抓了抓,紧接着便下床打开了房门。

“公子”

门外是一名婢女模样的女子,见了许隐就欠身行礼。接着也不等许隐说话,便直接进屋将手中的盘子放到了桌上,随后又欠身退了出去。

盘中放着几块糕点和一碗稀粥,许隐正值腹中饥饿,所以当即便拿起一块糕点往嘴中送去,一口下去,却是糕点太干无法咽下,随后又见他急急的端起稀粥喝了一大口。

此刻的许隐一手糕点,一手稀粥,正吃得尽兴时,却突然从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是方才的婢女去而复返,此时又端来一盆冒着热气的水,当她看到许隐此时的模样后,女子端着水盆就笑了起来。

顿时,许隐尴尬至极,就连口中的糕点也忘记了咀嚼,直接被他硬生生的咽下,却又被噎的连连往口中灌入稀粥。见此,女子笑的更欢。

“请公子洗漱”

下一瞬,女子突然笑声断去,似是突然想起了主仆关系。但在许隐看来,对方忍着笑意的脸却异常明显。

终于将卡在咽喉的糕点咽下,许隐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为了不至于太过尴尬,在女子强忍的笑意里,许隐快速的洗漱完毕。

帝阳城内,随着许隐母亲的到来,俨然变了一副景象。一辆辆马车在街道上快速通过,其上装满了药草。更有数不清的大锅直接在城内架起,同时一道道快马从帝都出发,带着最新的药方向着四周散去。

“记住,此物不可多放,否则便是大毒”

“炉中的火不宜过大,不然会导致药效下降”

城内,许隐母亲从一口口大锅面前走过,不时的对着负责熬药的众人说道。在她身后,是数百位腰挎药箱的御医,其中有人端着纸笔,虔诚的将她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记录下来。

五日后,随着帝阳城内一道帝君的旨意,原本紧闭的院门接二连三的被打开,无数百姓开始涌向街道。不多时,一口口的大锅前排满了领取药汤的人。

大殿内,群臣罕见的漏出轻松之意,出言之际,俨然将许隐母亲当成了救世大能。

“瘟疫得以控制,但此药只可作预防瘟疫之用,确保还未感染者的安全,但已感染者···”

大殿上,许隐母亲神色不忍,这场瘟疫实属罕见,这么久她想尽一切办法,查阅无数典籍,最终也还是没能找到根治的办法。

“感染者必死无疑”

帝君端坐大椅之上,缓缓开口。

“这几日辛苦先生与夫人了,剩下的事本王会处理妥当”

当日,当众人从大殿上散去后。帝都城内就出现了大批的士兵,这些士兵一经出现,就在城内到处搜寻已经感染瘟疫的百姓,找到一人便会被他们直接带走。

“快走···”

街道上一队士兵押解着搜寻到的感染者,他们之中有百姓,也有身着官服的权贵。最后一人走的稍微慢了一些,就有士兵直接一脚踢到他的后背。旁边的士兵目漏不忍,不过最后却还是化作了连连的叹气声。

一夜之间,帝都内所有感染瘟疫的人都被集中了起来,更有帝令颁布,私藏感染瘟疫者,满门抄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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