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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认卷(ZC) 东方式权力更迭模式

第一百九回(下):废曹芳魏家果报

历史的舞台,有时会出现惊人的雷同场面。

汉献帝建安五年(200)曹操因衣带诏杀董承、王子服,诛董妃;魏高贵乡公正元元年(254)司马师仍因衣带诏杀夏侯玄、张缉,诛张皇后,故事情节一样,人物身份一样,场景地点也一样,只不过时间相差半个世纪罢了。

这一回的标题有“魏家果报”一词,这似乎是曹操作恶的报应,因此,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公元200年他作的恶,他死了,公元254年他的后代替他承受。中国人特别崇尚报应,越是没有办法,越是不敢反抗的中国人,也越是相信这种报应,寄托于这种报应,图那一刹那间的痛快。所以特别相信冥冥之中,肯定有一主持公道的上苍,虽密室之语,也纤介必闻,于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老百姓可以出一口气。但由于现实并不是都能讨得一分公道的,就只好再加上“不是不报,时辰未到”两句,借以自慰。

这种新的统治者对于旧的统治者的残酷屠杀,在中国的长期封建社会里,是正式改朝换代前经常出现的插曲。由于这种东方式的权力更迭,总是按其专制政体的野蛮血腥程度来决定屠杀的规模,所以,不流血是不可能的。因此曹操对于汉献帝的镇压,和司马师对于曹芳的废黜,不存在任何因果关系,而是一种权力争夺的必然规律。在专制国家中,只有这一种或你死,或我亡的解决办法。

所以,在中国历史上,每一个“仓皇辞庙”的君王,命运或者下场,大抵是相同的。

曹芳(232—274)时方二十出头,古今同理,正是叛逆年纪。司马懿对他不会比曹操对待刘协更好,而司马懿一死,司马师比其父更甚,对他严密控制。曹芳的反抗也属必然。《资治通鉴》载:“司马师秉政,以丰为中书令。是时,太常夏侯玄有天下重名,以曹爽亲故,不得在势任,居常怏怏;张缉以后父去郡家居,亦不得意。丰皆与之亲善。师虽擢用丰,丰私心常在玄。丰在中书二岁,帝数独召丰与语,不知所说。师知其议己,请丰相见以诘丰,丰不以实告;师怒,以刀镮筑杀之,送尸付廷尉,遂收丰子韬及夏侯玄、张缉等皆下廷尉。”当时,司马师势张焰炽,不可一世,但曹魏实力,也未可小觑,不甘心就这样败阵下来。司马师以刀镮筑杀李丰,采取这样手段,说明他虽怒不可遏,但也不敢撕破脸,直接对曹芳下手。曹芳也不示弱,偏要跟大将军唱对台戏。

恰巧,中领军许允外调,因他“素与李丰、夏侯玄善。秋,允为镇北将军、假节、都督河北诸军事。帝以允当出,诏会群臣,帝特引允以自近;允当与帝别,涕泣歔欷。”就因为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与帝告别,让司马师很失面子。于是,“允未发,有司奏允前放散官物,收付廷尉,徙乐浪,未至,道死”。所以,曹芳很恼火,很抗拒,他的左右亲信,以及曹魏势力,便煽动他以帝王之威,给司马兄弟一点颜色看看。“帝以李丰之死,意殊不平。安东将军司马昭镇许昌,诏召之使击姜维。九月,昭领兵入见,帝幸平乐观以临军过。左右劝帝因昭辞,杀之,勒兵以退大将军;已书诏于前,帝惧,不敢发。”

曹芳未敢下诏,错过最佳动手时机,司马师可就要反扑了。“昭引兵入城,大将军师乃谋废帝。”

胡三省注:“平乐观在洛阳城西,昭已过军,复引入城,帝事去矣。”可以肯定,平乐观阅兵前,司马师尚未接获内线情报,部队浩浩荡荡穿城而过,阅兵快结束,才得悉曹芳想灭司马昭的主意,于是,快马出城,传令回师,部队重又回到洛阳城,司马师兄弟用不着关城门,天下已经是他家的了。两人磋商了一下,“弑”,名声不好听,“废”,还是可以的。于是,立逼曹芳“与太后垂涕而别,遂乘王车,从太极殿南出,群臣送者数十人,司马孚悲不自胜,余多流涕”。

历史的循环往复,真令人无可奈何,我们又见到汉灵帝中平六年(189)董卓废立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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