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之后此事叶锦烟没有向任何人提起,包括钟离澈。这是她跟珑玉郡主的事情,难得的有关于她的醉仙楼事件是以她为中心的,她想自己解决。
她也同样叮嘱过小七,小七嘴严,她很放心。
叶锦烟闲坐在自己房里的榻上,摆出一盘棋自顾自地下着。
那块令牌上面有着“宣”字,宣,宣王府,珑玉。
她分别执棋,又落下一子。
外边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棋盘上黑棋白棋已经进入胶着的状态,叶锦烟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命七巧煮了壶茶水进来。
顺便让她看着小七好生吃饭,又让她退下去,叮嘱她不要让任何人进入。
叶锦烟提起茶壶往自己的茶杯里添了些茶,又拿来另一只茶杯将它装满放到棋盘旁边。
她拿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还不错,不苦只涩,很适合那位准备到访的客人。
叶锦烟又开始玩弄着手上的黑棋,见她对面还是空无一人时,才说道:“怎么,还不出来吗?我都已经等你这么久了。”
屋子里一片寂静,只有叶锦烟拿起棋子哗啦哗啦落入棋盒里的声音。
“如果不愿的话,我也不勉强。不过,想必你不愿露面是因为我认识你。”
叶锦烟执白棋又落下一子。
“你知道我会出来。”
一抹娇小的身影隐隐出现在房中的黑暗角落,她着一身黑色的劲装,瀑布般柔顺的头发被高高扎起,全身散发着冰冷的寒气。
叶锦烟笑了笑,“本以为你不会来的。”
“你何时知道的。”
“悬崖边上,我感受到了。你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在,但危急时刻你都会在。”
虽然叶锦烟自己并不清楚为什么暗中会有这么一个人保护自己,但现下她目前的处境能多一个帮手就多一个是最好的。
她一开始确实是没感受到,只能是自己修为太差。后来练功,渐渐地也能发现身边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女子依旧是面无表情,淡淡地说道:“你变了。”
叶锦烟笑着不语。
还没摸清楚这女的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虽然很大可能是和自己关系好的,但也正因如此,她更担心自己一个不好说错话就露馅了。
“你本不懂功法,却突然功力暴增。你都不是我以前认识的叶锦烟了。”
“那好,你是觉得我不懂便为上乘吗?在这世道之中,手无寸铁又如何能活,尤其是我。”
她愣了愣,“锦烟,我若是你,便会想尽办法离开钟离府。”
离开?干嘛离开?她能离开吗?
虽然钟离澈对她是时好时坏,但在男主光环的庇佑下也好过在这乱世中湮灭。
——系统大哥!帮我看下这女的信息!
——系统大哥!
完了,不会真拿去检修了吧?
害,靠它还不如靠自己。
叶锦烟立马开始套她话,“怎么,逃到哪里去?你背后的人吗?”
女子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问,“他只是让我来护着你。”
叶琛?叶轩?
保护她?
都不像。
“那也就是说,他也不过只能护我到此。我已经没了家,这里便是我的第二个家,我不可能走。”
她叹了口气,终于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我何尝不是如此,自满门抄斩后,我何尝又有家。”
见着她的脸,叶锦烟脑海中自动浮现了三个字——张雨鸢。
而对于张雨鸢的故事,叶锦烟所知不多。
张雨鸢的父亲曾是北华皇朝的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张丞相为人清廉正直,刚正不阿。她的印象中,是个极为和蔼的人。
而叶锦烟小时候与张雨鸢关系也挺好,偶尔也会被带出宫到丞相家玩。
但是,好景不长,在叶锦烟七八岁的时候,张丞相便因某些事情触犯龙颜,满门抄斩。
叶锦烟估摸着这事儿也有些蹊跷。
但很明显的是,张雨鸢从那次满门抄斩中逃了出来,被她背后的人所救,为了感激那人或者其他的目的,才会到她身边。
叶锦烟内心很复杂,第一她不知道是谁安排的张雨鸢,也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有什么别的目的;第二她跟张雨鸢的关系可谓是除了七巧之外,她目前为止生命中第二好的了。
她确实应该感到庆幸,还能再与她重逢。
“我们合作如何?”
张雨鸢皱了皱眉,似乎觉得她们刚见面不应该先是叙叙旧么,这么直接的进入正题?
“什么合作?珑玉郡主?”
叶锦烟促狭一笑,“这么久没见,你也没变笨嘛。”
“珑玉郡主背后势力庞大,稍有不慎可能还会牵扯到黎国君主。更何况以你目前的情形,大理寺正在查办你的案子,钟离澈虽然帮你压着,但你还是尽量不要惹事。”
哈?那只臭王八竟然在帮她?在这种事情上?
“我知道。但是珑玉最近一直在搞些小动作,不早点清楚掉,怕到时候就晚了。而且,醉仙楼的案子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绝对不可能去作案,我也没那个时间与能力,如果真的被带走,我恐怕就活不成了。那干脆不如直接先下手为强。”
“我并不是不赞同你的看法,但我们只有两个人,”张雨鸢似乎觉得不太对,“就算有七巧,她的武功,根本不够看。我们能怎么做?再说,万一黎国君主真的查了起来……”
“放心,没有把握的事我不会做的,不会拿我们几个人的生命来开玩笑。你别忘了,那珑玉只不过是王上的侄女,我还是他的儿媳妇呢!”
张雨鸢瞪大了眼睛。
“开玩笑开玩笑。”叶锦烟讪笑。
这事儿果真只能是少数几人知道,她这么随便说出来怕人家还以为她疯言疯语了呢。
“我确实是有计划,你知道红袖坊吗?”
“红袖坊?”张雨鸢低头思考着,吃掉了叶锦烟的一颗子,“以前是有听说过。不过红袖坊好像已经没落了,再也没有当年的风光。再者,红袖坊与你的计划有什么联系吗?”
叶锦烟掩嘴笑了笑,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竟然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红袖坊
它的坊主正是我的母亲。”
后者听到震惊地合不拢嘴,“你是说……”
“没错,你也不必如此惊讶。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先前去地下拍卖场,那里有一座年代久远的雕像,虽面貌被磨灭,但仍还是看得出那便是我母后。且,红袖坊的标志便是一朵紫鹃花。”
“所以,你是想将她们收为己用?”
“红袖坊既是母后亲手创立,如今我又急需她们的帮助,想来应该是不会拒绝我的。”叶锦烟轻轻转着茶杯,其实她不能完全的肯定红袖坊会答应她。红袖坊是母后所建,但母后早已去世,红袖坊也本应该顺其自然解散,但到了现在它的势力却依旧强悍。
红袖坊虽然没有了母后,可这么些年也依旧发展的极好。如果让她们又回到之前如履薄冰的生活,她们会欢迎她的不请自来吗?
“雨鸢,这件事情我是得要亲自去走一趟了。我需要你帮我去宣王府探探情况,尤其是守卫的巡逻时间。”叶锦烟继续说道。
如果她猜得没错,宣王爷那日出现在醉仙楼并非偶然。不管他是见谁,叶琛也好,华州知府也罢。他既然是如此偷偷摸摸,掩人耳目,不让他人知道的话,此行必定有鬼。只要她在宣王府找到相关的证据,她就不信王上还会放过宣王府。
张雨鸢不是个好奇心极强的人,只按她说的去做就行了。从小到大,她似乎就宠惯了她。
“小姐,”门外传来轻微的叩门声,“小七闹了许久,说小姐不在的话他不肯吃饭。”
“嗯,我知道了。”又是一个不让人省心的!
张雨鸢定定地看向门外,“你怎么就不问问是谁派我来的。”
“有必要吗?就算我问了你也未必会答,而你要说的时候也自然会说。”
“是啊……”
“你别看起来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叶锦烟把茶杯递了过去,“喝喝吧。”
张雨鸢不明所以地接过,抿了一口。茶水带有的苦涩迅速溢满整个口腔,但出乎意料的是,她竟然不觉得苦,反而觉得有股甘甜。
再苦也会有甘甜的那一刻,只是她自己还未曾等到。亦或者早已尝尽了甘甜,所以老天爷才让她受尽苦楚。
她转头看着正在一旁琢磨棋盘的叶锦烟,心想:自己的苦楚怕是不会再比她多。锦烟,对于叶琛,或许在你心中的根本就不是仇恨,而是信赖。而我,只是想亲耳听到他对我说的答案。
夜晚,池州宣王府。
“够了,真是够了!”珑玉挥手一扫把茶几上、书桌上的东西全部摔到地上。
“郡主。”几名侍女伏在地上,头都不敢抬起来。
“呵,那个叶锦烟都在钟离哥哥的府里呆了这么久了!上次钟离哥哥为了她是怎么对我的!现在,她倒是越发得意了啊。怎么,你们是不是一个个的心里笑话着我?嗯?”珑玉掐着侍女的下巴恶狠狠地问,“就连你们也看本郡主的笑话?”
“奴不敢。奴不是这个意思。”侍女被狠狠钳住了下巴,眼睛也不敢看向珑玉。
“那你什么意思?不是笑话我就是取笑我?还是心底里高兴着呢,高兴着自己也能有机会攀上钟离哥哥,嗯?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奴婢,奴婢真的没有这样的想法,郡主明鉴。”那名侍女急的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没有就好!本郡主警告你们,他是我的,是我的!听明白没有?”
“那个叶锦烟总是和我过不去是吧,在良草堂那次也是,竟然敢跟我抢东西。”珑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母亲她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一旁的老嬷嬷回道,“王妃说,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她一切都打算好的时候,自然会告诉郡主您的。”
“还不是时候,还不是时候!”珑玉愤怒地踹开凳子,“母亲次次说还不是时候!这都过去多久了!她是不是不敢了,退缩了?当年可还是她成天让我接近钟离哥哥的!她现在又几个意思!”
“珑儿,你这是怎么说话的!”宣王妃一踏入房间,就看到地上遍地狼藉,哪还成个样子。
珑玉见母亲来了,怄气地坐了下来,瞧都不瞧她一眼。
“珑儿,”宣王妃也坐在她面前,轻轻地握住了珑玉的手,柔声道,“母亲答应你的就必定会去做的,你还相信不过母亲吗?”
“不是孩儿不信,只是女儿这口恶气难以下咽!”
宣王妃淡然一笑,“珑儿放心,单凭着那叶锦烟涉嫌嫌醉仙楼和你父亲的命案之中,你认为她能躲得过吗?就算钟离澈插了手,我们稍微扇扇风点点火,还怕那贱女人吃不了兜着走?就算查明此事与她无关,但只要她出了钟离府,我们便有下手的机会。”
宣王妃的意思很明显,珑玉也听得明白。
“母亲,你还是去钟离府走一趟吧,我不希望因为那贱货的关系而让王上对钟离府起疑。如果钟离哥哥能趁早交出叶锦烟……”
“好好好,母亲我就勉为其难地去走上这一趟。唉,你这都还没是他的人就已经处处为他着想了啊,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珑玉羞怯地笑了笑,埋头枕在宣王妃的膝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