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我真是恨死你了
一句话，将苏辞的意识给拉了回来。
苏辞勉力睁开眼，抬手将头上炫人眼睛的光遮掉，才看到门口的情况。
“端华郡主？”苏辞惶惑地称呼出口。
又往前走了几步。
只是那些太监也不知道到底是萧无骞的命令，还是怎么。
苏辞只要稍稍一接近门口，立即便出面将她拦截住。
似乎她一旦靠近就能够迅速溜走似的。
慕容雨见此，心里也是气愤得不行，便恼怒道：“皇上有命皇上有命，本郡主就是想和人说几句话，你们也要这么拦着？”
“好啊，本郡主这就去找皇上，看看皇上到底是个怎么说法。”
作势便转身要走。
然而走了几步之后，却久久没有听到料想当中的挽留求饶声。
慕容雨尴尬地顿住了脚步。
她回身，脸上不知是暑气蒸的，还是气的，总是红了大片。
慕容雨一脚踢在旁侧的树上，吃痛皱眉。
究竟还是不甘不愿走了回来，身边的小丫头忙不迭跟着撑着往前走。
“本郡主只是要进去陪人说说话，她人关禁闭，与我进去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企图说动那些不识好歹的太监。
苏辞见状，只开口，道：“郡主不必白费口舌了。”
慕容雨也就放弃。
两人这样隔着一段距离，互相大眼瞪着小眼，一时竟都无话。
还是苏辞率先打破了沉默。
“郡主平安回来了，苏辞还未来得及恭喜，真是失礼。”
端华郡主慕容雨，乃是靠山王的嫡亲孙女，将门嫡女，风采卓绝。
且志气丝毫也不逊须眉。
就在三年前，慕容雨主动请求陪同靠山王北上。
一个女儿郎，本是不能上得战场的。
奈何靠山王十分疼爱这个孙女儿，兼之慕容雨本身骑射也十分突出，哪怕在男子当中，都算是个中翘楚。
所以力排众议，坚持带着慕容雨北上。
且一待就是三年。
三年时间的磨炼，慕容雨却没多大变化。
北地风沙也未曾让她的容颜有过半分憔悴。
却更是自信耀人了。
也是！
身为靠山王的嫡亲孙女，就算带去了战场，也合该是千宠万宠地捧着。
靠山王也定然不舍得自己疼爱的宝贝儿孙女受苦。
自然就得想尽各种办法满足她的需求。
所以这副模样，其实也说得过去。
反而观之苏辞。
明明一直都待在望京城内，但三年过去，竟然变成如今形容枯槁模样。
非但是身形面容上的变化，苏辞的脸上，浓重的绝望色彩与死灰，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下去的。
着实令人惊讶。
慕容雨嘴巴张得足以塞下一颗鸡蛋。
“王妃姐姐......不是，是......皇......”慕容雨想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苏辞的好。
从前苏辞是贤王妃时，她一直都称呼其为王妃姐姐。
本想着，如今萧无骞登上帝位，那苏辞应当就要称之为皇后。
然而甫一回来，竟然得知的是苏辞被废了。
如今不过是一介废后。
慕容雨向来不擅长这些礼节性的东西，如今更是不知所措，只能悄声问向旁边的丫头。
她问道：“本郡主该怎么喊她才好啊？”
小丫头性子也随她，直来直去。
便答道：“如今您是郡主，她是因罪被废，身上还带着罪行，是为罪人，郡主您怎么喊她都成。”
换来慕容雨一个爆栗。
“不许乱说话！”
苏辞见她们两人这般，脸上丝毫波动也无。
只是心底滋味儿万千，如同五味瓶打翻，各种味道齐齐漫在心口上。
有些堵得慌。
苏辞静静瞧着眼前的一幕，眼里有一瞬而过的羡慕。
在慕容雨重新看向她时，苏辞问道：“罪者可以请求郡主帮一忙吗？”
慕容雨身边的那小丫头话说得不错。
她如今不过就是一名罪人。
慕容雨眉目流转间，颇是不好意思，说道：“有什么只管快说吧，再耽搁下去，只怕祖父与皇上话说完了，我就该出宫了。”
他们从北地归来，靠山王自然是要先来同皇帝复命的。
苏辞知道这一点。
也是因此，她才道：“能否请郡主帮帮忙，替罪者找到唐回唐大统领，就说苏辞有要事需要找他。”
“唐回？”慕容雨隐约有那么些许印象。
是萧无骞身边的一个人，没料想现在竟然是大统领了。
其实靠山王是纪王，也即是萧明彦一派。
慕容雨自然也是。
不仅如此，她还是萧明彦有着血缘关系的表妹。
当初萧明彦与苏辞有婚约在身，又兼将军府实在一大助力，有意或无意，慕容雨自然都与苏辞交好些。
不过当初苏辞与萧明彦解除婚约时，慕容雨也是暗中帮了不少的忙。
她与苏辞，还是真有几分真情实感在的。
所以在苏辞转头嫁给了萧无骞后，她也亲切地改口称呼她为王妃姐姐。
只是慕容雨约莫不知道。
在三年前，靠山王之所以会北上，且一年前的宫变时来不及赶回助萧明彦一臂之力，苏辞是有那么几分责任在的。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如今萧无骞登基，靠山王依旧权势滔天，也给足了他们一家好处。
自然没甚么可多说的。
慕容雨转头便去吩咐身边的那个小丫头，道：“你现在就去，将那个什么......唐回叫过来。”
小丫头憋屈，撇撇嘴，“那郡主您可千万不能乱跑。”
“我就在这里陪......呃，说说话，哪里也不去，你去将人找到带过来，准能一回来就找得到我。”
小丫头脸上却更是不信的模样。
慕容雨当即转变了神态。
她做足了凶恶模样，作势要惩罚小丫头，说道：“连本郡主的话也不听了？”
小丫头方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慕容雨留下。
即便是晓得她的身份，只要慕容雨不前进一步，那些太监也就视她为无物，依旧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动也不动。
活像是练武场上的稻草人。
慕容雨如是想着。
却在下一瞬，小丫头跑得无影无踪，再见不到这里的情况后。
慕容雨突然先发制人，趁那些太监都注意不到之时，一下子出手，闯进了未央宫当中去。
待得那些太监反应过来，揉着脸上的红肿眨眼一看时，人哪里还在？
早已经跑了进去。
“郡主，别让小的们为难。”他们也不敢真的对慕容雨动手。
毕竟，当初慕容雨揍了个皇子，靠山王一出场，先皇也不敢置喙。
何况是他们？
但是皇上交代的命令做不到，吃苦也还是他们。
左右为难，两边都讨不得好。
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慕容雨的理解上了。
然而慕容雨哪里肯听他们的？
她吐了吐舌，调皮笑道：“皇上有命，不允任何人离开未央宫。”
视线从自己脚下延伸到门口。
她现在就在未央宫中，拿出萧无骞的命令，唬得众太监一愣一愣的。
一时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慕容雨见状，便不再去理会他们，将难题全数都扔给他们自己想办法去。
她与苏辞道：“我在外面站了好久，姐姐让我进去坐坐？”
苏辞知道自己无力更改慕容雨的决定，遂只是颔首同意。
慕容雨却如得了糖吃的孩子，唇畔掀得老高。
她高兴道：“好几年没见了，姐姐想我不想？其实我可想你了，军营里可没有能够和我比武骑射的。”
两人都是将门儿女。
当初苏辞名声比慕容雨还要高，也就说明了，苏辞确实在武力上，要稍胜慕容雨一筹。
只是她不见得就有慕容雨这般幸运。
慕容雨说一句，苏辞便答一句。
很快，即便慕容雨神经大条，也能发觉得出苏辞的心不在焉。
“你......唉，你是不是高兴我回来了啊？”她赌气一般地问。
苏辞将心思收回，答道：“怎么会？苏辞真心实意欢喜郡主回来，只是......”
“只是什么？”
“郡主，苏辞现如今是个罪人，郡主身份尊贵，再与苏辞交往，实在令人......”
慕容雨打断了她的话，问：“你当我是那般见风使舵之人？”
“郡主自然不是。”
若慕容雨是这般的人，当初在她苏辞得罪靠山王一府时，慕容雨就该听家人的话，和她绝交了。
但是慕容雨没有。
非但如此。
在靠山王府将苏辞记恨在心，觉得苏辞打了他们的脸时，都是慕容雨在替她周旋，帮她解难。
两人只是立场阵营不同而已。
更遑论如今萧明彦败了，他们靠山王府也就无所谓和苏辞再有什么宿恨纠葛了。
但是苏辞想，自己一向都很容易给人带来不幸的。
苏辞仰头望着慕容雨，神情很是认真地同她说道：“苏辞只是想劝诫郡主，最好是离苏辞远些为好。”
“为什么？”慕容雨不解。
“因为——”苏辞很是艰难，才从喉咙里吐出这几个字，“苏辞是个不祥之人！”
闻言，慕容雨如同被引爆了一般，面色当即就不好起来。
她叱道：“你不祥？就你还不祥吗？”
“你瞧瞧，你与表哥解除了婚约，转而与当今皇上成亲，在夺嫡之时，是谁输谁赢？”慕容雨论据充足，说，“你不是不祥，你只是错了。”
苏辞眼睛错也不错地盯着她瞧。
慕容雨也被方才自己的慷慨陈词吓到了。
万没有想到，自己竟也有对旁人说教的时候。
还是对着从前对自己说教的人说教。
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儿。
慕容雨靠近了她，叹了口气，与苏辞说道：“你啊，错就错在，当初为什么要和我表哥解除婚约，还嫁给了萧无骞？”
“苏辞，若是你当初没有那么义无反顾，我一定会劝你，想尽办法阻止你，这样，你就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落到如此田地了。”
“你都不知道，表哥当时有多伤心......我真是恨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