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长嗣最终还是松了手。
两人各坐一边,薛槿护着脖子往后缩。
雍长嗣在桌上的手也微微发抖,手指反复蜷起又展开。
“说吧,是长恪,还是谢从简。”雍长嗣问。
薛槿低下头,睫毛上闪下一颗眼泪,在雪青色的衣服上留下了一滴水渍。
“不是,都不是,你不信便算了。”薛槿说罢便撑着从地上爬起,走到门边去挪堵在门口的案桌。
雍长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没有骗我?”
薛槿手上一顿,头也未回,说道:“安平王大可一封休书给我,以绝后患。”
“或者,也可以像雍长恪一样,杀人灭口。”
薛槿挪开桌子,手触到门框时,门从外面被推开。
随安看见薛槿时一愣,眼睛扫过她的脖子,随即行礼:“参见王妃。”
薛槿点点头,便要往外走,接着手腕处一紧。
薛槿下意识的攥紧拳头,雍长嗣声音低低的,说道:“抱歉。”
“我的确有所隐瞒,你若愿意听的话。”他说。
薛槿在心里权衡了一番,眼下若要图小薛槿报仇一事,保命才是上策。还是先顺着雍长嗣。
房里突然亮了起来,方才随安进来是为了掌灯,可明明现下天色尚早。
待随安出去,房中又剩下他们二人,雍长恪取了消肿的药膏,往薛槿的脖子上涂。
薛槿不敢伸脖子,一直胆战心惊,生怕一个不注意,雍长嗣再给顺手掐断了。
药膏凉凉的,雍长嗣的手指也是,薛槿一直耸肩躲避他伸过来的手。
“本王的确见过你,也知道你是长恪的人。如你所说,此前并不知木灵儿便是薛槿,那晚去扇后看到你的脸,颇有些吃惊,以为你是……”
薛槿抬眼迎上他的目光,红着眼道:“以为我是太子的细作。”
怪不得成亲那晚,雍长嗣看见她的脸时,面露疑色,随后便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雍长嗣点头:“你也是,后来两日明知道本王避着你,你还总寻着机会接近,又故意摔倒,引随安救你。本王便更觉得你是有目的而来。”
“还怪我”,薛槿拍开他的手:“你白天怎么给雍长恪说的,我是你用御赐的四驾象辂车娶进门的王妃,那你的妻子关心你,也叫有意接近?”
还有故意摔倒你都知道。
“可你心中并无本王。”雍长嗣道。
这你都知道!薛槿白了他一眼。
“本王以为是你受了重伤,损伤了功力,很快发现不对,你一直都知晓随安跟着你,那些都是做给本王看的。”
“继续。”薛槿推了他一把。
“本王也确实一直跟着长恪,当年,母后难产崩逝,父皇事后虽绝口不提,可他却让中宫之位空悬多年。这些年,本王多少也猜到一些,父皇久不立继后,更多的也是不甘心母后的离开。”雍长嗣声音越来越低。
薛槿道:“所以,你隐藏了你身体痊愈的事,一直暗查佟皇后崩逝的真相,或者,还有更大的目的。”
雍长嗣没有直接回答,却揪着薛槿的耳朵,纠正道:“佟皇后是何称谓,是母后。”
薛槿扯他的手,捏到雍长嗣手指时,他轻哼了一声。
“怎么了?”薛槿抓过他的手一看,才发现雍长嗣手指上裹着一层纱布,许是方才折腾的,已经隐隐渗着血。
“怎么回事?”
雍长嗣笑了笑,“没事,昨晚一只野猫咬的。”
薛槿不禁有些发怵,这古代的猫竟这般厉害。
“哦对了,方才我的话还没有说完。”薛槿正色道。
“什么?”
薛槿拿了两只酒杯,分别斟满酒,认真说道:“我帮你。”
“我大概猜到,佟……母后的崩逝与谢家有关,母后崩逝,谢氏倚仗父亲的势力成了继后,谢从简又笼络群臣,把自己的外孙扶上了太子之位,你之所以安然活到现在,多半是因为有病之身,于他们而言不足为惧,所以你甘心藏拙,不光是要报仇,你图的,还有谢氏一族,以及太子之位。”
薛槿举起酒杯,一杯举到雍长嗣面前,道:“我身后有整个木槿宫,可为殿下马首是瞻,我帮殿下,殿下也帮我。此事若成,谢家和太子都归您,我要的不多,我那大哥哥只醉心风月,不擅在官场迂回,我只要殿下许诺,来日若为天子,保我薛氏一族荣耀世代承袭,食万户,永不削爵。至于木槿宫,事成之后,放她们自由,殿下不可动旁的心思。”
这是小薛槿的心愿,若是事成,她也算是忠人之事了。
雍长嗣接过酒杯,看着她问:“那你呢,你自己便无所求?”
薛槿笑道:“这嘛,每月月钱按时发就成。”
薛槿凑近,手中的酒杯相碰,青瓷相撞发出脆响。
“好。”他说。
杯中酒尽,那只酒杯在雍长嗣手中瞬间磨成粉末。
薛槿也松开手,摔碎酒杯,以做盟誓之礼。
杯子摔碎的声音传出,门外的随安情急推门而入,带进来一阵风,吹灭了房中的烛火。
房间忽然暗下来,薛槿准备起身去摸火石,谁想还未走开,脚腕处突然缠上来一只手,猛地将她一把抓住。
“啊!”薛槿惊了一声。
“站住……”
是雍长嗣,他还换成了两只手,紧紧地抓着薛槿的脚踝不放。
“雍长嗣?你怎么了……”
薛槿蹲下去探他的额头,又摸了摸手腕,并没有察觉到异样。
“殿下,你怎么了?”
雍长嗣一把抓住薛槿的手,紧紧的靠着她。
这时,随安点上了灯,似乎又多添了几只烛台,屋里比此前更亮了。
薛槿正要问随安雍长嗣的身体状况,却见他扑通一下跪到雍长嗣面前,托着手中的剑请罪。
“属下该死,请殿下重罚。”
薛槿一头雾水,来回看着这主仆二人,不得其解。
雍长嗣也似乎好多了,松开抓薛槿的手,坐回了原来的样子。
薛槿想了想他方才的样子,烛火一灭他便那般,点上灯火便好了。
仔细想想,他没有生母又有一个多病的童年,薛槿倒是想起了一种病症,她不确定的回头,透过屏风,看到雍长嗣的睡榻果然没有挂床幔。
点这么亮的灯,又不挂遮光的床幔,这雍长嗣是既极度怕黑又怕被东西四面围住。
想来,是黑暗恐惧症和幽闭恐惧症都让他遇上了,也真是可怜。
从前她学催眠的时候,看过此类的书,什么巨物恐惧,密集恐惧,黑暗和幽闭恐惧都有,没想到,到这里也能碰上。
医者父母心,虽说自己学中医针灸吧,到底也是治病救人,见雍长嗣这样,她也有些不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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