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高考前最“雄驺驺气昂昂”的画面,百日誓师大会当之无愧。高四大课间的跑操取消,每个班都在操场上集合,然后在固定的位置排好队。从远处看,同学们都是整齐划一的天蓝色的校服。
远处的讲台上摆上一排桌子,上面放着各个领导干部的名字。弦望和陈思站在队列第三排,可以清楚洞察到前方的情况。她微微侧头小声问旁边的女生:
“陈思,你见过校长吗?”弦望发现开学这么久,她只知道校长叫丁成华,却从来没见过,一些主任倒是很常见到。
陈思摇摇头,眼里露出一丝不明含义的笑:
“不过听说校长是个有魅力的中年男性。”正说着,身边的同学开始鼓起掌,他们两个也跟着拍手,看来是领导上场了。
今天天气很好,云淡风轻,所以“毛毛竖”的头发安稳的躺在头顶上,江成虽然不负责高四,但他也是学校重量级的主任,理所应当要出席这次大会。
陈思碰了碰弦望的胳膊,悄声在她耳边说道:
“江成主任,你认识吗?”
弦望暗自在心里无奈的笑笑,这是我“叔叔”能不认识吗。虽是这么想,口头上还是简略的回答了句听说过。
一位老师穿着整齐的黑色西装,站在话筒前拍了拍,然后以浑厚的男低音揭开了大会的序幕。
“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大家好。今天是2月28号,距离我们的高考还有100天,唐代作家刘希夷在《白头翁》里有一句流传千古的话---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相同的是高考,不同的是学生,虽然你们即将经历第二次高考,但我相信经过在少中的勤学修已,同学们一定比去年更有信心,接下来掌声有请的我们的校长丁成华先生致演讲词。”
掌声更是热烈,只见一个穿着白衬衫的中年男子从中间的座位上起身,走到话筒前深深向台下的师生鞠了一躬,丝毫没有想象中的架子,校长的声音带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少安中学的全体高四师生们,这一段时间辛苦了。大家都知道今天是百日誓师,我向来对少中老师的责任感,同学们的自觉性深信不疑,王国维先生在《人间词话》谈到: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丁校长没有准备官方的讲演稿,而是说出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虽然没有华丽的辞藻但却朴实的让人踏实。
台上每个领导讲完话后,轮到了代表,老师代表是数学王老师,能听出他为了这次发言准备了好久,因为每个字音都很标准,不像平日说话的口音,最典型的就是数学中的α、β、γ,会被王老师亲切的念成---偶二法、贝偷,哥们。
最后宣誓的口号由学生代表带领。弦望的眼神跟着他的身影上了台。
顾子安微微低头前倾身体,表示尊重,从他的神情中察觉不到一丝紧张,依然从容自若,身上的天蓝色的校服成为讲台上一道光芒。
他磁性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不掺杂一丝杂质。
“老师们同学们大家好,我是理科一班的顾子安,很荣幸能担任高四的学生代表,带领大家宣言。”说完,他举起右手握拳放在太阳穴的位置。
台下的学生瞬间都做着“宣誓状”,每个人的脸上带着认真。
“我用青春的名义
向少安中学庄严宣誓:
我将以最昂扬的斗志,
最刻苦的精神,
唤醒所有的潜能,
凝聚所有的力量,
我将带着从容的微笑,
去赢得我志在必得的辉煌,
我们,注定成功。
我们,不负青春。
宣誓人:顾子安。”
“宣誓人:江弦望。”“宣誓人:陈思。”“宣誓人:杨文逸。”...他们在最后一刻,都用力喊出了自己的名字。
很喜欢的一句话---不负青春,野蛮生长。
接着几天全是考试,老师也只能抽着晚自习的时间,把一些错的比较多的题型讲讲,整理完的卷子都丢在教室后面的麻袋里,过不了一天袋子就会满。卷子漫天飞的时光,疲倦却让人充实。
那个时候,我们的成就感大概就是做出了一道数学大题。
从学习到晚上11点推后到12点,桌子上永远都有两杯热牛奶,书桌上的男生握着笔耐心跟旁边十分投入的女生讲着题。
她已经习惯了顾子安枕头的清香,他也习惯了每晚听到一声江弦望的晚安。
第二天中午,弦望和她们视频的时候,看到妈妈正在收拾行李,不走心的问了一句在干嘛。
姚琪的气色好了很多,每一天都能明显看出她的变化,她笑着回复弦望:
“医生说阿姨可以回家静养了,在医院待了这么久,还真想出去透透气。”
“真的啊,恭喜阿姨,终于可以出院了。”弦望会心的弯着嘴角,语气里也净是喜悦。”
“对啊,寄养在顾叔叔家的小丫头也该回家了。”林殊坐在姚琪旁边,对着镜头刮刮弦望的鼻子。
对哦,自己也该回家了,居然有点不舍的每天晚上回家可以抱抱keikei的感觉,还有和他待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奇了个妈妈咪的怪了,明明之间还那么抗拒,现在终于能“光明正大”的回自己家了,心里却空落落的。
结束视频后,弦望低着头,筷子在米饭上缓慢的捣来捣去。装作无所谓的口吻说道:
“诶,从今天我就不用去你家了。”
顾子安盛了一口米饭放进嘴里,淡淡的回了一个嗯。
每次都败给自己的“自作多情”也是够了,难不成还想他不舍的挽留自己吗?---弦望啊,不要走,我和keikei需要你。怎么可能。
虽然因为脑补的画面而觉得好笑,但内心的深处的苦涩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前段时间忙着考试,整个抽屉都被试卷塞的满满的,好不容易腾出一个课间,能让她清理一下垃圾,弦望把最里面的书掏出来之后,发现夹着一个粉色的信封。上面写着她的名字,日期是2月14号,距离今天已经半个多月了。
陈思凑过来,抽出她手中的信封,像知道什么内情一样,惊叹道:
“哇塞,可以啊,弦望,情人节收到粉红粉红的情书。你现在才发现也太晚了吧。”
她急忙比“嘘”的手势,信封还没打开,怎么能确定是情书了。
重新拿到手上,她没有一丝紧张或者犹豫就打开了信封。不紧张是因为如果是情书,也不是最想收到的人写给她的,江弦望那三个字根本不是顾子安的字迹。
原来,有一种紧张是留给喜欢的人。
展开信纸,简单的几个字映入她们的视线---能和你做同学,我真的很开心。情人节快乐。
比起弦望的惆怅,陈思貌似很激动,她努力压低嗓音,像要告诉弦望什么大事情:
“没想到何辛暗恋你!!他前段时间还来问我有没有你的照片,说什么要做同学录,留作纪念,我当时就察觉不对劲!没想到啊,没想到啊。老谋深算。”
何辛是物理课代表,从外形来看更像一个阳光的体育系男孩,弦望和他的交集并不算多,大部分都是课代表统一开会时,他会站在弦望旁边,偶尔主动和她说几句话而已。
弦望把信塞进信封,又夹回了书里。已经过了这么久,又该怎么回复,装作看不见吗,会不会不太好。算了,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不急,可是写信的人可等不得了。
晚上放学时,弦望和宋夏发完明天要讲的英语试卷后,班里只剩下零零星星的几个人,顾子安靠在后门上等她,弦望急忙背上书包,转身之际却被一个男生挡在身前,何辛不好意思的摸着后脑勺,眼神也不敢直视弦望:
“那个,我是不是带给你困扰了,江弦望同学。”
她暗自舒了一口气,该来的终究逃不过。
“何辛,不好意思啊,我今天才看到你的信,我想现在最重要的是高考对吧,而且我也希望你能考上B大物理系。”弦望指了指旁边墙上张贴的“梦想大学”。
何辛瞬间就露出大男生特有的青涩笑容。
“好,我努力,那路上小心。”他让开过道,让弦望通过。
她僵硬的勾勾嘴角,加快脚下的速度。
在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弦望也明显能感觉到顾子安整个人的状态有点怪怪的。
“你的系别怎么没写?”他突然间问道。
“我还不知道自己想学什么。”也不怕对方笑话,自己就是这么个情况。
“或许物理系吧,我的物理成绩越来越好了。”弦望又补加了一句,其实也只是随口那么一说而已,并没有走心。她也丝毫没有察觉到顾子安脸上的变化。
“你不适合。”他的口吻变得有些沉重。
“那我适合什么系。”如果要问为什么不适合的话,他恐怕会以笨这个理由来搪塞自己,还不如借机让他给自己些建议。
“医学。”顾子安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为什么?”
“你很有爱心,也不懂得拒绝别人。”这话听起来怎么不像在夸她啊。
多年后,弦望也没搞明白,当时顾子安是真的觉得她适合学医还是在委婉地批评她没有果断拒绝何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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