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江弦望狠不下心来,她无法对远在英国的顾子安说出那灼人的话,明明自己曾经那么信誓旦旦的说要等他。
“江弦望女士,你的手机。”梦娜站在病房外拿出一个全新的名牌手机,递到她面前。
弦望缓缓接过,指节泛白,她抬头直视对方的眼睛,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如瓷般易碎的声音温吞着:
“辛苦了,梦主编。”辛苦你做了一场漂亮的戏,让我深陷,尽管现在一无所有。
弦望消瘦的身影消失在走廊上,没人看到她黯然失色的表情,她坐在楼梯的台阶上,这里几乎没有人通行,也只有这样她才能埋头痛哭,肩膀剧烈抖动,诉说着无助的心酸。
半个小时后,弦望打开手机艰难的按下熟记在心的号码,放到耳边,等待着接听。
“江弦望,你疯了吗。”自从上次通完电话后,顾子安就再也打不通她的电话,从林柚那里得知弦因为工作去了A市,每一天他都会拨出她的号码,却总是关机的提示。
千万次的强忍,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全部倾塌,窒息到快要不能呼吸。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顾子安的责备夹杂着让弦望心疼的温柔,她紧紧掩住嘴,生怕他听到一丝哭声,沉默几秒后,她对着空气大口舒着气,擦拭去脸颊上的泪水。
“抱歉哦,我这几天在忙啦,不用担心。我很好,吃的多,睡的安稳。”顾子安,原谅我欺骗了你,我只是不想让你难过。原谅我的自私。
“我很快就可以回去了,再坚持一下。”在没有她消息的日子,顾子安第一次如此慌张,最基础的实验都被搞得一塌糊涂,越是心乱如麻,越爱的真切。
“如果,你回来的时候我不见了,怎么办。”需要鼓起多大的勇气才能问出这个“假设。”空气静默,在她后悔问出时却听到他坚定的口气,随着自己的眼泪落地。
“找到你为止。”
......
每次文娟和程度杨来到病房时,弦望总会仓皇逃离,对于他们,她是罪人的存在。
从重症监护室到单独的普通病房,程书南脑部的血块消了很多,只是右手腕的情况不容乐观,这天他让弦望去买附近的小笼包,说自己突然来了胃口,等她离开后,程书南眼眸一沉,伸出右手去拿旁边桌子上的苹果,明明就在眼前,手指却丝毫使不上力,手腕的刀口如撕裂般的痛,额头泛起汗水,程书南没有一丝想放弃的念头,直至苹果从手中滑落到地上,他的嘴角扯出苦涩,失神了片刻。
他从床上斜身打算捡起苹果,却发现了弦望无意中掉落的手机,屏幕亮着,清晰可见的一条信息,发送人的名字令他的眼神冷冽至冰点。
买了书南学长喜欢的口味,弦望迫不及待的跑回病房,总想着他会开心的。
“我买了你喜欢口味的小笼包。”她边支开病床上的小桌子边欣慰的说着。
一下秒,她突然被程书南反扣住后脑,拉到离他很近的位置,弦望惊慌失措的推开他,从他的吻中挣扎出来,紧紧捂着胸口,感受着花瓣的膈意,一步一步后退,她被这样的他吓坏了。
程书南发出嘲弄的笑,眉宇蹙起,毫不掩饰脸上的落寞和嫉妒:
“他可以对吗?你不会反抗他对吗?就算我变成这样你还是无动于衷对吗?你根本没有对他说分手对吗?”语气越来越重,他的情绪随着变得不稳定,最后一句话击溃了理智。
“江弦望,你为什么不能爱我!”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摔在了地上,玻璃杯发出清脆的破碎声,小笼包滚落在地上,沾染了灰尘。
医生和护士闻声急忙来到房间。
“滚啊。”程书南厉声对他们喊道,平日里的温柔荡然无存,因为太用力,刀口破裂开,溢出血迹。
“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要生气好不好。”弦望泣不成声,跑上前抱住燥怒的程书南,苦苦哀求,自己还是这么的怯懦。
她闭上眼,眼角的一颗泪带着灼人的温度,滑过她的脸颊,弦望把自己的唇贴在程书南的唇上,像烙印般,烧的心疼。
短短几秒,弦望脱离开,眸中是程书南少有表情的冷漠样子,仿若陌生人。
“我们去国外养伤读书,好吗。”没有丝毫的商量而是肯定的语气,B市有她和顾子安的故事,他一刻都不想停留,更不想失去她。唯有这个办法,能斩断自己的忧虑。
即便心里千万次腹诽,但她还是怕他失去理智的样子,弦望没有办法,牙齿咬破了唇面,颤颤巍巍的点了点头。
最糟糕的莫过于,我不仅毁了承诺,还逃离了你身边。
顾子安,或许我们本就该如此,回归陌人。
......
因为要出国的事,程书南这些日子的心情大好,连医生都说他脑部的恢复情况非常乐观,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出院了。医生也同意他去美国进行手部复健,这是个漫长的过程,劝诫他们要耐心。虽然很欣慰,但文娟心里还是存在忧虑。
“你去美国上学的费用我们会全部解决,还希望你能陪着书南在美国好好复健。请体谅一个母亲的心情。”文娟简单说完,就走进了病房。弦望后知后觉的那一个“好”似乎是在说给自己。
时隔一个月她又回到了B大,如果早知道自己会这么快就离开它,当初真该把每一处风景都看遍。
“什么?出国?”三个人因为弦望的回来而高兴但又因为回来的原因而诧异。
“嗯。”她已经可以不露痕迹的藏起心中的哀伤,所以这件事她说的才会如此云淡风轻。
“只有一个星期顾子安就要回来了,你为什么突然决定去出国啊,弦望。”她们很不解,明明那么期盼顾子安回来的她,却要离开。
“我们,打算分手了。”没人知道这句话她练习了多久,可到头来还是锥心的痛。等他安全到达B市后,她才会说,毕竟弦望不想再有人因为自己受伤了,尤其是顾子安。
“请别告诉他,谢谢。后会有期。”弦望提着行李,太过疏离的口气,三人呆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逐渐远去。
程书南在车上等着,直到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庞映入视线,他紧皱的眉头才舒展开,弦望坐在他旁边,垂着头,嘴唇抿成一条线。程书南紧握上她的手,浅笑着让司机开车,她下意识想脱离,但没有。
良久,车停在了弦望家楼下,她坐在车上一动不动,像抽离了生命的布娃娃,眼眸失去焦点,不配合的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和父母说完之后,就真的再也改变不了吧。
察觉到身旁女生的犹豫,程书南表情里的温度减了几分。
“需要我上去吗?”他没有看向她,这一句话掺杂着深意,足以让弦望清醒过来,她的两只手绞得死死的,指节泛白,脸上却微笑着轻声说:
“没关系,我自己可以。”她打开车门,每一步落地的苦楚无人察觉。
有多不巧,家里不止有母亲,姚琪阿姨带着小亦知也来做客,家里十分热闹,让弦望一时不忍告诉他们这个消息。
“弦望回来了?”林殊打开门却看见自己的女儿,心中一喜。
“是不是因为学业太忙了,你瘦了好多。”短短几秒,由欣喜变成心疼。
弦望笑着走到姚琪阿姨身边,伸手抱住圆嘟嘟的小亦知,她长得越来越像顾子安了,澄澈的大眼睛,浓密的睫毛,白皙的皮肤。
光秃秃的牙床上冒出两颗没长全的小牙齿,小亦知咿咿呀呀的打量着面前的姐姐,不谙人事的她怎会懂得弦望姐姐的痛楚。
“顾亦知小朋友,要健健康康的长大哦,等弦望姐姐从国外回来给你带礼物好不好呀。”把离别说的轻松,似不痛不痒,似无关己乎,却又难舍、揪心。
卧室里,林殊不时的轻声叹息,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自己一丝准备都没有,但看到女儿坚决的样子,又不好说些什么。
“这么急吗,要不然等子安回来再...”林殊还没说完的话被弦望打断,他的名字每被提起一次,自己的伤疤又深了一层。
“等他回来又能改变什么呢。”她把顾子安送的那件白裙子反复叠了好几遍,她去的国家同样也是冬天,这条裙子要在行李箱里放置一段时间了。
“好吧,妈妈和姚琪阿姨还以为你和子安,算了。不说这些了。”她们的以为并没有错,只是变成了过去,无奈弦望只能默认。
“妈妈送你吧。”
“不用,学长在下面等我。放心吧,我会很平安的到达。”
林殊和姚琪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中自然了解弦望口中“学长”的意思,说不失望是假的,毕竟她们一直那么认为。
不同于方才回家上楼时的龟速,弦望提着行李箱拼命的跑到楼下,迅速坐回车中,下意识反锁上了车门,她怕自己稍微慢一下,就会反悔,还不如干干脆脆的斩断了念想。
灯光通明的百人阶梯会议室里,顾子安颀长的身影透过灯光落在明亮的木质地板上,白色的演讲稿握在手中,他微微低头礼貌性的开场,不管怎样依旧的淡定从容,低沉的声线从话筒传遍大厅每一个角落,左手无名指的银色项圈泛着一束柔光,另一款女士的,放在他的西装口袋里。
这晚,他是交流结束的学生代表,她是国际航班的一名乘客。
对不起,顾子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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