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高高树起了一个木桩,桩上斜插一把弯刀,刀头上挂着一只紫金打作的铃铛,微风吹动叮叮作响。众人不解其意,纷纷看莽古思。
“第一场比试赛马,鄂巴洪台吉胜。下面就进行第二项比试箭法,你们两家有谁出场,寨桑已是放弃比赛了。”莽古思说道。
皇太极见此情形,知道今日的比赛实际上只有大金国和鄂巴洪两家,于是迈步出场,说道:“后面的两场由我来比试,不知鄂巴洪台吉是否参加?”
鄂巴洪说:“我已赛过一场,下面的比赛就让我手下的武士出场吧?四贝勒可要手下留情呀!”
“得饶人处且饶人。好说,好说!”皇太极心中冷笑。
此时莽古思从怀里取出一只紫金铃,命人在远处树起木桩,斜插上一把弯刀,把紫金铃挂在刀柄上,微风吹来,那铃兀自叮呤叮呤作响。这铃本是专门为汗血马所做,还没有来得及用上。莽古思指着响动的金铃说:“谁能在百步之外,将紫金铃射中便算赢了。如果两人都能射中,就再后退百步,决出输赢才算作罢。”众人一听,忽啦啦分立两厢,都要观看射手的神技。
一位武士走过来,对皇太极说:“四贝勒,小人名叫哲别,是鄂巴洪台吉帐前的弓箭手,今日与四贝勒比箭,就争个先手吧!”说着,挽弓如满月,弓弦响后,铃声大作,众人齐呼:“好神箭!”鄂巴洪台吉回身看看皇太极,面上露出几分自得,皇太极淡淡一笑,气定神闲地走到百步开外,搭好长箭,拉开那张硬弓,略瞄一瞄,同样一箭射出,但是半晌也没有听到铃响,众人一片哑然。鄂巴洪心中窃喜,故作吃惊地说:“四贝勒怎么会失手呢,可是一路劳乏所致?”
皇太极微笑道:“我领兵多年,马上驰骋习以为常,再说又受到莽古思贝勒的盛情款待,歇息也好,何谈劳乏!”
“我见四贝勒一射不中,本是要为四贝勒开脱,不想不被领情,是我多事了。不过四贝勒如果不是劳乏,为什么一射之下,毫无声息呢?”鄂巴洪话里藏针,意在堵住皇太极的退路,使他找不到借口,当众出丑,无颜与自己争盟主之位。
皇太极却不慌不忙,背好弓箭,拱手说道:“多谢雅意!皇太极如果射不中时,再求台吉开脱不迟。”
鄂巴洪一惊,轻笑道:“四贝勒这么说似是射中了,可是为什么听不到铃响之声,真是令人不解呀!”
瓮刚代嚷道:“二位怎么比起口舌来了,是不是射中,过去看看不就明白了。”手下人飞跑过去,看了多时,解下金铃回来复命:“小人看了多时,不能分辨,请贝勒们定夺。”
瓮刚代抢过金铃,端详半日,满面涨红,递与莽古思道:“铃声又无法留住,射中射不中,又怎么评判呢?”
莽古思乍一看金铃,也没有看出异常,不由看一看皇太极,见他若无其事,神情坦然,低头再看金铃时,似觉铃舌短了一截,用手摇动,翕然无声,顿时明白皇太极的那一箭原来是射断了金铃的舌头,心中不禁赞道:真是神乎其技!
众人不明就里,都愣愣地看着莽古思。莽古思举起金铃说道:“大家刚才没有听到铃响,以为没有射中,我也是这样想的,没有想到这一箭射断了金铃的舌头,铃舌短了,自然就发不出声音了。”
瓮刚代吃惊的说:“铃舌要比铃身小得多,这样看来,四贝勒的箭术岂不要高明出许多。”
大玉儿抢着说道:“那是自然了。”跳到皇太极的身前,拉住他的手央求说:“姑父,你教我射箭好不好?”
鄂巴洪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不甘心如此输了,说道:“道理上是射中小的更显手段,可是我们此次比试是要射金铃,射中铃身才算合格,只射中铃舌么,理应算是违规,不能算作赢的。”
众人都觉得他的话近乎强辞夺理,却又似是无隙可击,皇太极本想一箭分出胜负,因此射了铃舌,没有料到会有此一说,不禁怔住。多尔衮却走上去,来到哲别身前,伸出右手,哲别以为他要握手相贺,也伸手来握,多尔衮突然变掌为拳,向上击出,哲别丝毫没有准备,被打中鼻子。饶是力道不大,却也痛得弯下了腰。鄂巴洪大怒,叫道:“你为何打人?”
多尔衮答道:“台吉此言差矣!我打的明明是鼻子,怎么能说是人呢?”众人一听,哄然大笑。多尔衮接着说道:“铃与舌本属一体,不可分割,无铃便无舌,无舌不成铃,台吉既然以为舌不是铃,那么鼻子自然也不是人了,台吉怎么能说我打人了呢?”鄂巴洪被驳得哑口无言。哲别这时疼痛已过,羞辱难当,怒吼一声,向多尔衮直扑过来,鄂巴洪更加懊恼,堂堂的帐前武士竟然被一个十几岁的孩童戏耍,体面何在?当下喝道:“还不退下!”哲别收住身形,恨恨地退到一旁,默然不语。
多尔衮一见,心中歉然,感到自己对哲别有些过分,但又气愤鄂巴洪太过跋扈,指桑骂槐地戏道:“我打痛了鼻子,还请鼻子原谅。”众人一听,又是一阵大笑。大玉儿更是乐不可支,滚到寨桑怀里,直喊肚子疼。瓮刚代仰身笑道:“这小哥的话可是有趣!”
莽古思见鄂巴洪脸上红白不定,知道他心中怒极,急忙摆手让大家静下来,说道:“诸位都退一步,不要各执一端,射中金铃和铃舌就算个平手吧!你们的争论是因我与瓮刚代台吉事先交待不周,就看我们的薄面,不要再争执不休,以免延误了比赛。”众人齐声称是。
皇太极和哲别站在了两百步以外,皇太极说:“刚才我弟弟一时情急,并非有心冒犯。这次仍然让你先射,权且算是向你赔礼如何?”
哲别见皇太极宅心仁厚,大觉安慰,答道:“贝勒如此说话,小人实在是承受不起,既然贝勒命小人先射,从令就是,又何谈赔礼二字!”说着弯弓搭箭,射了出去,但是没到木桩就掉了下来,斜插在地上。众人齐喝倒彩,哲别也是惊愕万分,猛然想到自己的弓箭只能射到一百五十步外,现在已是两百步远,自然是射不到了。一时失察,终有此败,如果要换弓,已属违规,实在是后悔不及,于是退身对皇太极说:“四贝勒,小人输了。”
皇太极道:“这恐怕不是你的真心话吧!我看你不过是嫌弓太软,力量难以达到,才说这样的话。”
哲别说:“四贝勒真是目光如炬,小人的弓箭确实射不了这么远,只有认输。”皇太极笑道:“遇到你这样的对手,也是人生一大幸事,不分出胜负岂不太可惜。再说,大丈夫做事要坦荡磊落,让人口服心服,怎么可以赢得不明不白呢!我的弓箭能射三百步上下,可借你一用,再射上一次。”
哲别喜出望外,感激道:“四贝勒高义,小人感佩之极,小人就不再客套了,斗胆借宝弓一用。”接过皇太极的铁胎弓,觉得分外沉重,仔细一看,见这张弓比一般的要长出尺余,弓背要宽厚几分,双膀用力一拉,只开半弦,暗惊皇太极膂力过人,于是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前手如推泰山,后手如抱婴孩,使出十二分的气力,也不过拉个七分满,无奈把弓恭敬地还与皇太极,满面羞愧地说:“四贝勒天生神力,不是常人所及的,我输得口服心服,不必再比了。”
皇太极接弓在手,说道:“把此弓拉成七分满,已属难得,能及你者,天下已经没有几人,何须过谦。”
鄂巴洪等人见皇太极礼贤下士,不仅不愿投机取胜,而且还慨然把自己的宝弓借与他人,不由暗赞其胸襟广阔,能够容人。此时,皇太极已取箭搭弓,真是弓开如满月,箭发似流星,就听到箭头撞击金铃的声音,如同裂帛,那箭已贯穿金铃而过,众人正要喝彩,皇太极又一箭射出,把系铃的牛皮细条齐齐割断,那带箭的金铃坠落尘埃,四下一片欢声。有人急忙跑过去,取了金铃献到莽古思等人面前,莽古思见箭头贯出金铃,不亚于射穿双层铠甲,又见此箭较常人所用要长出几分,不禁唏嘘不已,暗道:皇太极真神人也。
此时天色将暮,一排归鸿自南飞来,鸣声阵阵,不绝于耳。皇太极正要显示手段,见雁阵来到头顶,翻身上了大白,双腿一夹,大白飞奔起来,皇太极稳坐鞍鞘,仰首望天,举起铁胎弓,连发三箭,就见雁阵一乱,传来数声哀鸣,三只大雁自天空直落下来,皇太极马到人到,伸手接住,勒马而回。在众人的呼喊声中,下马来到莽古思的面前,把三只大雁送上去,说道:“刚才一心比箭,失手射坏了贝勒的紫金铃,还望贝勒海涵。”
莽古思笑道:“四贝勒箭术高超,令人大开眼界。我自少年之时,就听故老们相传成吉思汗铁木真弯弓射大雕,心中一直景仰,却又无缘得见,只道是传闻,不一定真有其事。今天见四贝勒的神技,几可上追古人,始信传说不诬。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有一代的人物,大凡国家将兴,朝代欲迭,一定会有不平凡的人物出现,四贝勒伟岸神武,有天日河岳之表,必能负起大任。我部愿与大金缔结百代之好,追随前后。金铃不过些许小事,何劳挂心!”
皇太极答道:“既蒙贝勒不弃,宽恕过失,又同意结盟,我们就是兄弟,同甘共苦,患难相与,何说追随二字?”
瓮刚代急道:“我等既然已成了兄弟,就不要这样客气了。有话就直说,要不就显得生分了!”皇太极哈哈大笑:“痛快,痛快!瓮刚代贝勒果真豪爽。过一会儿比完最后一场,我一定与你喝上几大碗!”
瓮刚代也大笑道:“好!我一定奉陪到底。”又见鄂巴洪半晌一言不发,就对他说:“鄂巴洪台吉,刚才你与四贝勒比试,是我当见证,这次我与四贝勒比酒,你来评判如何?”
鄂巴洪看一看皇太极说:“四贝勒如果需要,我自然乐意效力。”
皇太极道:“有贝勒作见证,实在是求之不得。”说罢,二人相视而笑。
莽古思说:“诸位既然愿意喝酒,为何不回到帐中慢饮,只顾在帐外空谈,难道还要等着比试刀法么?”
皇太极道:“比过刀法,再饮不迟。”
鄂巴洪心有不甘,嘴上却说:“四贝勒既已众望所归,不比也罢!”
皇太极摆手说:“我们已经说定,还是比试的好,以免失信于人。”
鄂巴洪说:“那就当作切磋一下武艺。”说着,转身向一个佩刀的武士招手道:“雷雳,你就过来领教领教四贝勒的高招吧!”
雷雳手提一把大刀应声过来,把刀一摆,立个门户,说道:“四贝勒,请出招吧!”
皇太极见雷雳的刀背厚刃薄,刀头比一般的刀要短,刀柄却比一般的刀要长,好像猎户樵夫的砍山刀,忽然想起辽东五虎断门刀雷家,此人也姓雷,不知二人可有渊源?于是问道:“敢问辽东大豪雷震天与你怎样称呼?”
雷雳面现惊讶之色,说道:“正是家父。”
原来辽东雷家的祖上本是猎户出身,世代狩猎,尤其以打虎闻名乡里,后来被贪官勒索虎骨,逃到长白山,与群虎为伍,常年与之相戏,以砍山刀摹仿虎的各种姿态,潜心练习,创立了九九八十一招五虎断门刀法。此刀法以刚猛凌厉见长,招数大开大阖,虽然稍欠精妙,却也威震辽东一方。十年前,皇太极巧遇五虎断门刀的掌门人雷震天,二人交手,堪堪战平。雷震天见皇太极年纪轻轻,却勇武过人,不免惺惺相惜,结成忘年之交。二人划地为庐,盘桓几日,雷震天破例把五虎断门刀法倾囊相授,皇太极则教雷震天射猎之法,因此对雷家刀法耳熟能详。听雷雳自称是雷震天的后人,笑道:“十年之前,我与你父亲有一面之缘,他曾经把五虎断门刀法传授给我。我们先不要过招,待我把你家的刀法演示一下,你看我学得如何?只是我连年忙于征战,一直疏于习练,想必没有什么长进,雷世兄莫要见笑!”说着一摸佩刀,腰中空空如也,想到救大玉儿时佩刀为黑熊所毁,无法使用。多尔衮急忙摘下自己的佩刀,递与皇太极。皇太极接过一掂,又觉太过轻巧,雷家刀法的威力难以发挥出来,当下把刀抛还给多尔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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