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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上中文 > 不悔录 > 默认卷(ZC) §19.半个会(1)

默认卷(ZC) §19.半个会(1)

盛委要开的党组会,拖了一个多月才开成。

会前接连发生几件令盛委愤怒的事,我也很生气。一件是,盛委的红旗车司机出私车撞了,损坏严重。另一件是车送修后,盛委几次要车都误了时间,尤其有次他到省委开会,竟误了一个多小时。也弄不清是司机接了通知故意没去,还是办公室没通知到司机本人。两种可能都使盛委大动肝火,我也跟着生气。以前怎么就没出现这情况呢?不管为什么,上海车司机没拿他党组书记当回事是肯定的。一个司机敢拿党组书记不当回事儿,根源在哪?于是盛委先把内务部辛主任暴撸一顿,之后责令立即拿出处分意见。为了显示公平,盛委明确指示,对他和铁树两人的司机都要处分。当天辛主任就向盛委报告了处分意见:对严重撞车的盛委司机给予收缴钥匙两个月处分,给误车一小时的铁树司机收缴钥匙一个月处分。盛委对此很满意,还表扬辛主任说,司机最怕收钥匙,一没钥匙,他们没了出车补贴,也没法出私车了。但盛委一再嘱咐辛主任,等在党组会通报后再正式宣布。按说这等小事用不着上党组会通报,盛委一定是考虑涉及铁树的司机,才这样嘱咐的。

党组会时间仍是上次通知的时间——下午三点二十分,地点,党组书记盛委的办公室。

三点二十分前,除铁树外,其他党组成员都到齐了。党组成员求实到得最早,他忙弄水,忙倒茶,忙叫人,似乎这些不重要的事理所当然都是他的。而根本就不是党组成员只是列席会议的内务部辛主任,却跷着二郎腿,坐那儿悠闲地抽烟儿。

我不知该做些什么,暗想,自己还不是党组成员,也算列席党组会,便也坐那儿闲等。

《北方作家》钟主编来得也较早。他没什么话,也没什么特别表情,坐那儿只是慢慢抽烟,抽烟的姿势一点没风度,一看便知连业余烟民都算不上,属于那种在公共场合手里没点营生便无所适从的木讷人。他抽烟,肯定只是为了特殊场合摆脱尴尬。

差五分钟时,盛委问求实老于能不能来,求实说老于知道开会时间,但估计不一定准时。

我好生纳闷,党组成员里怎么又出来个老于呢?

求实说,在作家协会,谁写作写得不知姓啥叫啥了,那他就成大作家啦!老于就是主席铁树,真名叫于达儒。他因写作名气越来越大,人们也越来越忘记了他的真姓名,生人就只知道笔名了。求实又说了几个类似的情况来证实自己的论点。

我也从中发现了一个规律,即,作协这些作家的笔名都是由原来三个字改成了两个字:朱简、铁树、流火、牛夏、尚夫、房丁、周娃、阿地……

求实掰手指考证了一阵儿,说我的立论成立。

我又进一步论证:周树人——鲁迅;沈雁冰——茅盾;李尧棠——巴金;谢冰心——冰心;管谟业——莫言……

闲聊到正好三点半时,铁树到了。他坐下稍一转眼珠儿,就把我的论点推翻了:谬论!不值一驳的小谬论!冯其庸,仨字,是笔名,真名冯迟;叶圣陶也仨字,是笔名,真名叶绍钧……不胜枚举。

我说我们指的是多数,少数服从多数嘛!

铁树说你这是发明定理,又不是开党组会,党组会少数服从多数可以,定理必需百分之百准确!

求实说我这个论点范围限定在咱们省作协,不信你在咱们作协范围内算算?

铁树又转了转眼珠,一时没举出例证来,但立刻又说,我明天就改个笔名,不叫铁树了,叫铁木对,你的立论马上就不成立了!

求实说,改名得通过人事处,我人事处长不批准,你就改不成!

铁树说,我是党组副书记,我指示你批准。

求实说,县官不如现管!

铁树嚓地划着一根火柴说,都说县官不如现管,但自古以来没见胳膊拧过大腿的!

盛委打断他俩的话说,开会吧,已经晚半小时啦!

铁树说,从中央到地方都有一个嗑,七点开会八点到,九点过后作报告。咱们一个群众团体,半小时不算晚!

盛委说,群团和党政机关太不一样了,党政机关开会,从来是通知几点就几点开,现在入乡就得随俗了。开会吧!

会议第一项内容,是议定新办公楼选址,及基建办人员名单。

盛委提出的方案是,在省委、省电视台、省文联、省报社、省出版局等单位都不远的一处临街地段自建,由他亲自挂帅,找个有实力的联建伙伴,争取在省计委立项的四千五百平米基础上,再多建出两千五百平米。对此方案他表示了十足的信心。他说这是他今生最后一项事业了,省委把他一个超龄的老家伙派到作协来,他要不把作协今后的生存发展问题解决了,死不瞑目。他还进一步论证,如果利用拨给的资金,开发建成七千平米办公楼的话,作家协会以后不用国家拨款就可以自我生存发展了。

我被盛委的事业心和决心所感动。他六十二岁了,建不建楼与他何干?他在为作家协会的生存发展操心,我想他的设想很快会变成大家的共识。可是好长时间竟没人表态。

好一会儿铁树说,建七千平米最理想不过了,但这目标恐怕很难实现。难在那块地址太好,因而地皮肯定太贵,省里批给的钱,除去买地皮,就所剩无几了。不过得承认,地址确实不错。既然好,就试试看吧,实在达不到七千平米,到时弄六千也很了不起!

说到这儿,铁树又顺嘴问了一下盛委家住的宿舍条件怎么样。盛委没感觉什么,认真作了回答,可我似乎听出,铁树话里含有所选地址离盛委家很近的意思。虽然如此,方案还是顺利通过了。不过,赞扬的话不多。这么好的方案怎么会没赞扬的话呢?我暗自琢磨了一阵,猜测是不是与铁树、钟声高、辛主任他们家离得远有关?

接下来是审议基建办人员名单。基建办主任就是内务部辛主任,对此,我脑中画了个大大的问号。这小子整天倒背个手,仿佛省委秘书长似的,却没一点实干精神,能操办起七千平米大楼来吗?我只是暗自担心,不可能提出来,我自知自己还没有发言权。

基建办名单里,还有个叫罗墨水的退休老头,是作家协会妇孺皆知的大名人。他的故事多极了,我早就听到不少。嘴损的说他尿尿都带谎,嘴不损的也说他话里水分太大,不三七开也得二八扣。这些说法我虽不全信,也信一些,因我确实亲身领教过一次。那是有年夏天我和铁树同去南京开会,本来约好各自买票分头走的,当时在内务部还没退休的罗墨水一口咬定,全程的车票飞机票他全包,叫我们在北京下火车直接去首都机场,他已跟机场内务部主任联系好了,往南京的机票和转机中间的食宿问题,主任都已安排妥当。他说得有鼻子有眼,我们丝毫没想到完全是一通瞎话,到机场后不但没人接,一打听根本就没有他说的那个主任。折腾得我们又坐汽车返回火车站,买了站票直站到南京。回来后问他,他却脸不红不白的,嘻嘻嘻哈哈打呼噜语儿,跟压根没这回事似的。

我不得不思量,盛委就是再有魄力,以辛主任和罗墨水为主的基建办,能实现他的设想吗?但是没人提反对意见,只是铁树嘬了嘬牙花子,又转了转眼珠子说,既然是经多方推荐提出的名单,那就没别的意见了。

基建办名单定了之后,又研究一个新成立公司的有关人员名单。

刚要议,铁树就不断地打开了喷嚏流开了鼻涕,他忽然疲惫已极说,我他妈这身体,算不能给我长脸了。说着当众解开裤带,又从手提包里取出药针,自己给自己注射了一针。注射时只简单用药棉擦了擦臀侧,一切都熟练自如,注射完又从包里摸出一个苹果,边打皮儿边说,我得搞点特殊化,不然坚持不住了。

这时天已暗了,盛委看看表说已经七点了,是今天就开到这儿呢,还是吃点饭继续开?或是坚持一会儿开完再一并吃饭?

铁树嘬了一阵牙花子说,我晚上约好了一个事,明天开吧?

盛委问明天几点,铁树说还得挂完滴溜。

盛委说,那就下午三点。说好了,谁也别迟到,明天一次开完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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