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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认卷(ZC) §22.我家的戏

我这才得空注意到已在我家坐了一会儿的姚月芬。她那张令人振奋的俊脸憔悴了,眼圈有泪水洗过的痕迹,我不由心生一丝疼痛。她正跟我妻子膝盖对膝盖交谈呢。小姚说,没想到老柳这么忙,打扰你们真不好意思,要不我改日再来吧?!

我执意说,你快坐吧,就这么忙一次让你赶上了。我没敢跟她提一句赵明丽,我怕她不知作协的复杂,再跟赵明丽说这说那,把事情弄得更复杂。

可话音没落电话铃又响了,我一边叫姚月芬一定别走,一边又去接电话。是求实来的,他说,你得赶快把司机问题妥善处理一下,辛主任处理会弄得更糟!

我简单和求实说了两句便放了电话,转对姚月芬说,你安心坐吧,不会再有电话了。然后我定了定神说,小姚你怎么病了似的?

姚月芬眼圈一下就红了,泪水迅速溢出眼眶。她咬住嘴唇努力克制着没哭出声来,好一会儿才说,打扰你们实在过意不去。

妻子说,小姚你千万别说这个,我们家交往很少,身边也没亲戚,根本说不上打扰。你们俩先说会儿话,我去做饭,你今晚就在我家吃饭!

我想到铁树家乱糟糟一团矛盾,心里暗自提醒自己,千万别也把家弄乱了套,便认真说,今晚我做饭,好好做一顿,干脆把小姚爱人也叫过来,一块聚聚!

姚月芬说,别别,千万别叫他来,我这就走!

我说,肯定不能让你走,你现在就打电话请你爱人过来。

姚月芬说,什么爱人爱人的,我才不叫他爱人呢,他叫穆川亲。要叫他,你们叫吧,我可叫不动!

我说,那你告诉我电话号码,我请他。穆川亲,这名挺怪,川亲穿亲,专门射穿(川)亲人的心。

姚月芬说,他真就是那种人,专门伤亲人的心!

妻子说我,你冒冒失失请人来家,不吓着人家?你一次没见过他,我打电话请他,小姚今晚咱们集体教导教导他,他凭什么打人!

姚月芬忽然破涕为笑说,黄姐你要能请来他,我没意见,但他要打我,你们可得帮我!

我说,他要不来,我们一块儿到家去请,不信他不来。来了我就不信他还敢打你。

我又给妻子个台阶说,你不知道他电话号码赶快问小姚,马上打。

妻子左说右说真把穆川亲请来了,他是开一辆日本小面包车来的,所以不一会儿就到了。我和妻子一同提前下楼迎接他。

穆川亲没想到我在家,妻子向他介绍我时他立刻一愣,我马上热情自我介绍说,早就听我家黄娇说过你,我家很愿意和你家交朋友,快到家坐吧!

我主动和他握手,他无所措手足的样子,脸通红并且不知说什么好了,看去是个喜怒溢于言表有血性的男人。我妻子是个交往极少的教师,能和他交往到这种程度,也可证明他不是坏人。可我想像不出,他怎么会恶狠狠地打自己那么好的老婆。妻子不等他说出什么,便先说,快上楼吧,就在我家吃晚饭了。

我在前,妻子断后,我俩连说带拽把穆川亲裹挟到楼上。他进屋一看,自己妻子小姚竟然也在,顿时有些惊慌,脸色怒也不是,怕也不是,喜也不是,哀也不是,样子比在楼下还紧张,大概想到会不会挨打了呢,见小姚露出喜色,才稍微定下心来。

也没用穆川亲换鞋,我就把他推到客厅坐下,他坐西侧沙发,小姚坐东侧沙发,妻子陪小姚坐一侧,我指了指墙上挂的一顶钢盔和一把剑开玩笑(也有镇唬他一下的意思)说,别看我当了二十几年兵,还去过老山前线,其实是舞文弄墨的秀才,写字还行,最怕打架斗殴了,活这么大岁数没挨过打,也没打过人,所以谁打人我痛恨谁,谁挨打我同情谁!

妻子说我,你也不是一次没打过,不过打了之后能赔礼道歉是啦!

我说,老婆也有不讲理的时候,实在胡搅蛮缠了,打两下,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隔三差五就打,而且真下死手狠打,不管什么原因也绝对错误!野蛮!法西斯!无能!犯法!如果我是妇女,挨了打,男人又不道歉,我不上法院,也得上妇联去告状!打了人,过后必需道歉!

妻子对穆川亲说,你是不是打小姚了?

穆川亲说,肯定是有人告状了,看来今天传我来,是要审判我,我还以为请我吃饭呢!

我说,你要真打了人,告你状是应该的,但没人告你状。我家黄老师从你家小姚眼神儿和眼圈猜她可能挨你打了,至于她怎么猜的,我说不明白,她猜没猜对,我也说不清楚。你要是打了,就是她猜对了,要是没打,那是她猜错了。不管猜错猜对,今天都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两家交个朋友。不过交朋友得有条件,就是真打了人,得承认错误。你不用紧张,小姚比你先到一步,这你也不要多想,电话号码是我和我家黄老师共同侦察出来的。我看也不用商量了,我岁数最大,又是在我家,就我说了算了。

初次见面,我说这么苛薄的话是不应该的,但我实在是生气了,同时我觉得不会把话说散,他不知道我们究竟怎么商量的,何况我是站在钢盔和宝剑下说的,他会害怕的。我不容他说什么又继续说,现在咱们四人都洗洗手,然后一齐下厨房,其实连厨房都不用下,分别开启一下罐头瓶和酒瓶就行。今天咱们以吃为副,以喝为主。不是酒后吐真言吗,没反对的就动手吧?

妻子带头说不反对,我又对穆川亲说,我家没反对的了,你家呢?

小姚说,我没意见,我家是男的当家!

三人都把眼光投向穆川亲,而且我和妻子还带着微笑。

穆川亲也变得轻松些了,他说我现在是傀儡家长,既然家里人说同意了,我一个犯人哪还敢说不同意?

我说那说明你真打人了,账一会儿再算,现在先干活儿。我便迅速给每个人安排了事情。妻子备餐具酒具,我找出午餐肉罐头和水果罐头,还有一瓶长城白葡萄酒,一瓶通化红葡萄酒,和一瓶低度湘泉白酒,连同现成的一塑料袋咸鸭蛋,让小姚料理。穆川亲负责烧开水泡茶。安排完这些,我又下楼到饭店买了几样做好的菜,几听饮料,还买了一个西瓜和几个西红柿。西瓜和西红柿切成花瓣,用大盘子摆成一朵西蕃莲,放在餐桌中央,一下就把很平常的一桌菜肴打扮得生动撩人,秀色可餐了。妻子按我吩咐每人面前放了大、中、小三只酒杯,我依次给每人斟了白、红、黄三种酒。本来平时我非常讨厌那些流行的俗不可耐的行酒令,这时也顺嘴溜了出来。我先故意用玩笑话致祝酒词说,目前的形势是这样的:以美国为首的西方资本主义势力,千方百计向我国实行经济制裁,及意识形态包围和进攻,但是,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在以邓小平为首的党中央领导下,每个公民,每个家庭,都用邓小平同志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武装了头脑,上下一心,一致对外,但同时又积极主动开展外交外贸活动,为的是把自己的事情通过改革开放搞活搞好。三中全会的精神,给家家户户都带来了新思想,新气象,每个家庭也都出现了改革开放搞活的大好形势。我们两家的相识,就是三中全会改革开放精神的结果。我提议,为感谢三中全会精神,发展我们两家的友好关系,干下我们面前的三种酒,表示我们在家庭贯彻落实三中(盅)全会精神!

我带头一一干了面前的三种酒。在部队多年,懂得最深的一个道理就是,要想自己的话有号召力,首先作出样子来。我干了酒后,理直气壮说,顺时针进行吧!

顺时针先该是小姚,她说她不会喝白酒。我说,葡萄酒会喝吧?

小姚说,葡萄酒会喝。我说,那就行了,白酒和葡萄酒的喝法一样,都是先把嘴张开,后把酒倒进去,然后闭上嘴,一咽,就这么简单,小孩儿都不用教。

小姚还是直筋鼻子说,要不我多喝点儿葡萄酒,白酒免了吧?

没想到妻子来了豪爽劲儿,她先端起自己的白酒盅说,咱们女同志真得感谢三中全会,要不家家还像过去的中国一样,封闭着,除了本单位的人,其他谁也不接触,咱们两家就更不可能认识了。为这个,我三种全喝!

妻子真的一气儿把三种酒都喝了。以前我从没见她喝过酒的,可见她今天心情极不寻常。

我说,是继续顺时针呢,还是逆回来?

穆川亲说,还是顺着来吧,逆着容易出毛病,然后不再啰嗦,也一一将三种酒干了。

大家都看着小姚,我说,又顺到你了,是要平等呢,还是想低人一等?

姚月芬又筋筋鼻子说,真不骗你们,白酒真是不会喝,可是为了要平等,今天一定按三中全会精神办!她闭眼将白酒倒进嘴里,憋红了脸一口咽下了,才睁了眼再将葡萄酒喝下。

这头一圈酒,等于空腹喝了三巡,但一点儿没觉难受,完全是连日来苦闷极了,想发泄发泄的结果。酒一下过了三巡,很快话就多了。我说,吃点东西垫一垫再慢慢说。可是没等吃两口,我自己先憋不住了。我说,我们单位一二把手闹矛盾了,会上拍了桌子骂了人。方才来那些电话都是他们老婆诉苦的。一个单位,领导不和,自己遭殃,下属遭殃,亲人也跟着遭殃。一个家庭,夫妻打架,自己痛苦,儿女跟着倒霉。我爹妈就打了一辈子,两人都早早相互折腾死了,给儿女心灵留下一辈子创伤,一见这种情况,我就心惊肉跳坏了情绪。今天亲眼见了单位领导吵架,又听说你们家打架了,而且这两件事都与我有联系,心里实在堵得慌,特别想喝酒痛快痛快。

小姚说,我心里也特别不痛快,莫名其妙就被打了一顿,孩子也被吓得哇哇哭!是嫌我不改革不开放呢,还是嫌我改革开放?一点原因都不知道就挨打!我敬老柳和黄老师一杯白酒,是你们给了我一个诉苦流泪的机会。如果穆川亲能当黄老师和老柳面儿,说声打人不对,我也敬他一杯。

小姚自己倒了一盅白酒,没筋鼻子就喝干了,又倒了一盅白酒看着自己的丈夫。

穆川亲装没看见,低头吃菜。

我妻子说,老穆你打没打小姚?

妻子是比穆川亲大的,叫他老穆显然有抬举的意思。而穆川亲似乎愿意当我家黄姣的面承认打了自己老婆,便说,是打了。

我说,打是无疑了,关键是得承认打人不对!

穆川亲说,我是个大老粗车管干部,手一离了方向盘就痒痒,所以谁在我跟前,谁就容易成为方向盘和脚闸,免不了被我手脚接触几下,就这么回事。

妻子说,我在你跟前,你怎么没这样呢?

我说,怎么没有,你们都是在舞场见面,一见面他就拿你腰和肩膀当方向盘一圈一圈转嘛!不过是方法不一样罢了。老穆,你就说打小姚对不对吧?

穆川亲支吾了一下,我当即又叮问了一句,到底对不对?!

他说,不对。

姚月芬也紧叮了一句对不对,穆川亲也立即答了一句不对。

小姚马上眼泪哗地流了出来,仰脸干了白酒时,泪水甩到我手上两滴。我抬手让穆川亲看着他妻子的泪水说,她敬你的是泪酒哇,这酒可不是38度了,是114度!

我家黄姣说,老穆那你就喝三杯,也等于114度啦!妻子是学数学的,算数来得特别快。

穆川亲真就自斟三杯,一一干了。

妻子马上说我,你也打过我,你也得喝杯道歉酒!她这等于是向着穆川亲说话呢,有小姚内心里向着我呢,我就没有一点醋意了。为图个痛快,我说,今晚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你看你想罚我喝多少度的我就喝多少度的!

姚月芬讲情说,老柳偶尔打你一回,过后还道了歉,罚他喝杯葡萄酒就行了!她这袒护让我感到甜蜜。

妻子说,既然小姚替你讲情,那就轻罚点儿,喝76度的!

不等我自斟两杯白酒,穆川亲已抢先斟好了。我说,老穆落实我家黄老师指示真及时!

穆川亲说,你落实姚所长指示也很及时嘛,姚所长已替你讲下38度情来,我再不及时落实这指示,哪天再告我一状,又够我喝一壶的!快喝吧,咱们都是师级(司机)干部!不过我不懂诺贝尔文学奖,不懂托尔斯泰,不懂雨果,也不懂塞万提斯,更不懂中国古典文学四大名著和什么鲁、郭、茅、巴、老、曹,尤其不懂著名军旅作家柳直罢了!

现在的司机们啊,成天跟着领导陪客喝酒,都学成酒桌上的斗嘴能手了。司机出身的穆川亲一解除紧张害怕心情,马上便现了原形,我倒觉挺可爱的。怪不得妻子选他为舞伴呢,原来还有不浅的文学造诣呢,说不定是嫌自己妻子不懂文学才看不上眼儿的呢。

小姚说,穆川亲你胡诌些什么鬼话呀?!

穆川亲说,姚所长你听不懂,这不是鬼话,是文学语言!你想跟作家交朋友的话,得先向我请教着点儿。不信老柳听了我的话,肯定想喝酒无疑!

姚月芬看看我。

我说,我得查查作协会员档案了,老穆大概是作协会员吧?不然怎么连我的情况都知道哇!

穆川亲说,这没什么可查的,说明你知名度高呗!快把姚所长喝76度酒的指示落实再说别的吧!

我只好将两盅白酒喝了。

酒喝到十分痛快处,已不把喝酒当难事儿,反倒想多喝。离开部队这么长时间,几乎没一天不是在小心谨慎中度过的,心态比以前沉重多了。我知道,今晚我们四个人心思都没在自家人身上。妻子如此热情招待小姚,主要是希望她和穆川亲的关系能得到两家的认可,我能欢迎穆川亲来家做客,肯定也不光是为了他家和好,更希望的是,两家能建立长久的友好关系。我承认小姚并不理解我的内心世界,不过她对我的崇敬以及她的真诚,都对我产生一种吸引力。她一点儿也不矫揉造作,那些热情完全是天然的,就像大地的瓜果蔬菜没有一点儿污染,而塑料暖棚里的瓜菜则使用了太多的化肥,吃起来口感差了许多一样。妻子和穆川亲成为感情很深的朋友,我并不是一点儿醋意没有,但我还怀有很大的恕罪感。以前我也交过女友,尤其想到邻省有个女战友,我就不妒忌她,也不想监视她了。她也不会再把我的女友当敌人来监视了。我曾盼望,我的女友也能成为她的朋友,她有男友也能成为我的朋友。今天等于是我的愿望要实现了,因此沉重多日的心情忽然轻松得没了一点儿分量,怎能不尽情喝酒呢?

穆川亲说,数我职务最低,只管一个不会说话的方向盘。你们管百八十人的,管三四十人的,所长,班主任,作协主席,都是官儿,咱们工人阶级诚心敬三位一杯!时代不同了,要是十四五年以前,工人阶级领导一切的时候,那就该是你们敬我啦!现在这个年月,我还敢向女领导干部耍威风,实在不对,我向姚所长和黄老师一人敬一杯酒,都敬葡萄酒。敬黄老师红葡萄酒,敬姚所长白葡萄酒。红的代表热情和祝福,白的代表清白和赔罪。我干了,你们干不干自便!

他干过红白两种葡萄酒之后,姚月芬说,老穆你的话有水分,我必须得更正一下才能喝。

穆川亲说,咱当明人不说暗话,我平时可能说过带水分的话,方才话里绝对没掺水。

小姚说,我也是工人,和你一样,当所长是以工代干的,怎么是官儿?

穆川亲说,你把这当水分了?说明你很看重这个,我郑重更正一下,姚月芬正式编制也是工人,我们是平等的。

小姚说,我就想听平等这句话,你能主动向自己老婆赔句不是,虽属太阳从西边出来,我也领情了。我干!

妻子也更正一点说,我现在不是班主任了,是干事,干事就是在所有领导的指挥下,干各种乱七八糟的琐碎事儿!

我说,干事就是干琐事的干部,你干琐事儿是应该的,用不着抱怨,干乱七八糟事儿可不行!

小姚说,女同志在单位领导管,回家丈夫管,除了洗衣做饭收拾屋子,其他干什么事儿的时间也没有哇!

穆川亲说,你想干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咱家给你时间!

小姚说,你给时间我还没心思干呢,坏事不是人人干得了的。没听说男人有钱就学坏,女人学坏才有钱吗?咱俩都是银行的,钱都不怎么缺,所以值得注意的,只能是有钱的男人别学坏了。黄老师,这酒是他赔罪敬咱们的,冲赔罪这点咱喝!

两位女人都喝了穆川亲的敬酒,该我敬了。我说,我也得甩一甩川亲话里的水分,我不过是文人堆里跑腿的,川亲要把我当官儿看待,我这酒就喝不下去了!

我顺嘴已把老穆改成川亲了,下意识间我们的关系已亲近了一层。

老穆说,作家记者都是无冕之王,就算你现在还是作家,王不比官儿还大吗?大就得比她两位女同志多喝一杯。

妻子和小姚都喝高兴了,跟着起哄说,男的辛苦,功劳大,应该多享受点。老柳不管是什么,他功劳大就该多喝。咱们两家能到一块,功劳主要在他!

我赶紧推功说,不敢当不敢当,水浒一百零八将,宋江功劳并不很大,他也不是最先上梁山的,推他坐第一把交椅,不过因为他岁数大。如果你们从我岁数最大角度,捧我为头儿的话,我还勉强认可。其实你们三个,两月前就认识了,而我们四个,同时见面这才是第一次!

妻子今天实在是喝高兴了,她故意挑我的漏洞,其实是给我捧场说,我们四人同时见面,的确是第一次,但四人中岁数最大的不是你吧?

也许大男子主义思想作祟,此时我真忘了妻子大我一岁,连说错了错了,求权而贪大了。

老穆和小姚不解其意直看我们。我说,我家是她大我一岁!人都说女大一不是妻,我好不容易忘掉了这码事,她却哪壶不开提哪壶!

小姚说,我们捧你为头儿,你也不能胡说,黄老师大一岁就不是妻啦?是啥?

我说,是在家说了算可以管教我的一把手,是整个姐,是半拉娘!

小姚又嚯嚯地惊叹起来说,黄老师那你就当我们面儿管教管教老柳,包括老穆!

老穆说,我服管!

我说,我也服!

妻子指指我说,服管先把酒喝了!

我就毫不耍赖地喝了酒。妻子又指指老穆说,你也来一杯!

老穆也自斟一杯干了。

我连忙抢过行酒权说,老穆啊,中国的男人,包括咱俩,对老婆,对家庭,都有许多过错。我父亲过错就不少,和我母亲打了一辈子架。我以前对家里也不比川亲强多少。川亲,咱俩共同敬她俩一杯道歉酒吧?

老穆说,敬吧!

小姚嚯嚯了两声说,老柳万岁!

妻子补充说,老穆也万岁!

我说,你们两位女同志也万岁!

老穆说,那就咱们都万岁了,万岁!万万岁!

我说,你们家团结万岁!

老穆说,你们家团结也万岁!

小姚说,咱们两家的团结都万岁!

我说,我还得敬上帝一杯,祈祷他让我们单位领导班子也能万岁!

我清楚感到,混合的酒已把心中多日积下的郁闷全挤出来了,大脑和血管也被充挤得鼓鼓胀胀。根本就不用互相劝酒了,都是喝了一杯就主动抢斟下一杯。

穆川亲又抢喝了一大杯说,老柳你是当官没架子,你能这么实惠地和我一个车管干部喝酒,我真服你。你万岁!

小姚说,我举双手赞同老柳万岁!

我舌头已发硬了,对妻子说,长我一岁……是姐……是……娘,是一……把手的黄……老师你说……我万不万岁?

妻子说,你这两年表现是很万岁了,可头些年,你说你对我咋样?心里装的都是女朋友,就是没有我。全面评价,你算个八千岁!

小姚说,老柳算八千岁,穆川亲三千岁也不够!

我说,还是别……别算老账……向前看吧,都……都万岁!

在酒的鼓动下,我心潮开始汹涌翻滚,想起许多往事。我确实很感激妻子,她为我父母和家里操了多少心啊,而我的确没认真把感情给过她。此时她能封我八千岁,已让我泪眼蒙眬啦。我虽嘴已打漂,脑子仍很清醒,所有往事都在活跃。妻子实在是个好妻子,她开天辟地交了个男朋友,而且为我带来了个女朋友,我高兴啊。

我不由想到铁树的家境,深深感叹,家庭和不和睦,实在是太重要了。我忽然舌头不硬了,抒情一般说,我们家的团结是铜墙铁壁般的,所以才敢鼓励黄老师交男朋友。实际交异性朋友最能检验一个人的品质。男人,能把妻子的男朋友,当自己朋友,那是了不起的男人。女人,能把丈夫的女朋友,当自己朋友,那是了不起的女人!

我激动得不能自持了,最心底的话就像喷泉似的,往外直涌。我还说,我妻子今生有了第一个男朋友,老穆,我会真心把你当自己朋友对待的,即使有一天你们断交了,我还可以做你朋友。有了矛盾就打架,就闹离婚,那是低能,是幼稚,就像一个国家,有了矛盾需要去解决,而不能是再分裂出一个国家一样,分裂是没有止境的,只有用爱心去化解矛盾,才是家庭安定的保证。夫妻之间,爱就是平等,平等也是最大的爱!川亲,你把我妻子当朋友了,你就更应对自己妻子倍加爱护,而不应是相反。否则,你就不配做我妻子的朋友。如果你是真正男子汉,你还应该允许甚至鼓励自己妻子有男朋友。为什么,你肯定清楚。只有这样,你们家庭才会牢不可破。

我已意识到,我有点儿像一个单位的领导,在向他的群众作报告了,但此时我已没法控制自己,愈加兴奋地讲下去。我也知道我所讲的道理若在文学圈朋友面前,是会被认为小儿科水平的,可面对两位文化水平不高的陌生朋友,我感觉到,他们已把我的演说当圣经听了。

我仿佛刚充了电的录音机在放音,只要没人关闭电源,就会不停说下去。

我继续说,几天来,我从我们单位领导身上也感触到,有一个好妻子多么重要,有一个好朋友多么重要。尤其我们这样的两家,如果能够通过今天的交往,产生一个新的飞跃,我们两家都将成为,全中国,最幸福的家庭!

小姚忍不住要发表一下感想,终于插断了我的话。她说,我希望老柳和黄老师,也能成为我的朋友,老穆你同意吗?

老穆说,这要看他们同不同意,我哪有这个权力。

小姚说,要是他们同意,你反不反对呢?老穆说,当然不反对。

小姚又问我和我妻子,我们异口同声说当然同意。

老穆说,今天我不是喝了酒说醉话,老柳是名作家,能看得起我,我今后一定多读些文学书,不为写作,只为能和老柳有共同语言。作家不愧是人类灵魂工程师,和老柳接触,确实心里敞亮了。小姚,这方面我给你提个意见,你不懂文学,思想还停留在文化大革命水平上。我承认打你不对,但你要像黄老师和老柳这么通情达理的话,我也不会打的。今后咱们也得加强文学修养,像老柳家似的,搞好团结!

小姚说,今晚酒没白喝,一样的酒跟不同人喝效果就不一样。以前老穆你经常在外边喝,醉醺醺的回家稍有不顺就打人骂人。今天喝这么多,越喝说话越讲理了。你文学修养比我强,今后我先和你找到共同语言,然后再向老柳和黄老师学。

我说,我得向你们学习呢,地方生活我一点儿不熟悉。说实在的,我一点儿没有看不起川亲的想法。今天我们单位一、二把手在会上干起来了,导火索就是司机!

老穆说,对司机,你要么和他真心交朋友,要么自己干净点,别让他抓着把柄,不然他怎么都能糊弄你!

我说,我刚去,正犯愁司机们呢!

穆川亲说,那好办,你刚去他们啥把柄抓不着,你就按规章衡量他们到底犯了哪条,揪住不放,不老实就收他的钥匙!先豁出去几天不坐他的车,一下子镇住他,以后就老实啦!

我说,和你交朋友这不已经受益啦?!明天我就用这法儿处分司机去!

老穆说,处理司机得软硬兼施,头一次必需来硬的,一定要特别硬,以后再来软的。

我说,这方面以后就拜你为老师了,今天别再谈这个了。我和黄老师都是外地人,希望咱们两家相处得比亲戚还好!

妻子忽然提议说,乘酒兴跳舞去吧?庆贺咱们两家是朋友啦!小姚也积极赞成。

我看看表,才九点一刻,说,好吧,跳舞……

“去”字还没出口,就被电话铃声不怀好意地封住了。

盛委妻子乔小岚电话里告急,说盛委心脏病到底犯了,马上要车去医院。刚放下电话,铃声又响了,是一位离休老作家突然发高烧,也要车去医院。

偏偏在车撞坏一台又收了司机钥匙的时候,两家出急事一块儿要车。深更半夜我上哪儿弄两台车呀?

穆川亲说他的车可以帮我,这真是刚交个朋友就雨中送伞了。

我和老穆刚要下楼,老穆的BP机响了。他看了看说,是我们单位领导传的,不理他啦。我说行吗?

老穆说,明天领导问的话,我就说BP机没在身边!

我怕老穆酒后驾车有危险,他却说,老柳你放心吧,我再传一个没喝酒的司机朋友来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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