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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认卷(ZC) 第三章 再添几重师从

叔华学习绘画,转瞬便是一年。

她在线条和色彩上的进步,令父亲凌福彭心情格外激动。他高兴地给在广州的女儿凌雪山写信说:“我们家出了个画家,虽然她才学了一年,可画得跟大人一样好。

那些日子,凌福彭的一颗心汪洋似的激荡着。

有一天他吩咐家人,为叔华布置一间画室。

这个画室就在府邸的后院,与母亲李若兰的居室有一墙之隔。画室两边各有一个明净的窗子,从里边望出去,一边如紫瀑布般的藤萝,一边如白云出岫似的丁香。微风吹过,屋内气爽神清,沁人心脾。为布置这间画室,凌福彭派人跑遍了京城的家具店,每一件家具都由他亲自定夺。特别是那一张大红漆几案,放在朝丁香花树的窗前,铮明闪亮,光可鉴人。那只红色方凳恰与案几相配,它的高度正好让叔华坐在上面写字画画。

父亲对这个画室十分满意,给这个画室起名为“香岩精舍”。他亲自题写,请京师雕刻名家制成匾额,那棕红漆地,配上石绿大字,鲜艳夺目,十分照眼。

叔华除去到老师那里上课,她几乎天天泡在画室里。不停地临摹、调色、读画,成了她的全部功课。不临摹的时候,她就到外面看山、看花、看树,对着自然景物学习调色,那斑斓的色彩,为她打开了无穷的情趣,探索到了艺术深处的奥秘。最有趣的是,那些藤萝、丁香、白云、小鸟常常伴她入梦,母亲几次听到她在梦中笑醒。

有一次叔华把这个画室画在一个“玫瑰团扇”上,凌福彭把它送给在度支部任郎中的好友廉泉先生,他欣然挥毫题了一首七绝赠给叔华:

隔墙柳色映鹅黄,

南海明珠入梦芳。

移向鸥波亭子里,

一生旖旎不离娘。

这首诗后来收在中华书局出版的廉南湖的诗集《梦还集》里。

廉泉,字南湖,江苏无锡人。他不仅是当时著名的诗人,而且也是书画鉴赏名家。他的夫人吴芝瑛,安徽桐城人,清末古文大家吴汝伦的侄女。她亦通文史,能诗文,擅书法,与秋瑾在京城结识,并资助其赴日本留学,创办《中华女报》。秋瑾死后,与徐自华相偕,营葬秋瑾于西泠湖畔,并书墓表,题墓碣,遭清廷忌恨。

凌福彭闲暇的时候,也到画室写写书法。父女二人研墨裁纸,不一会儿便有几幅墨迹悍畅的大字跃然纸上。凌福彭善篆书,在广东粤城颇有名气。然而,凌福彭对自己写的字总是不满意,把它挂在墙上,一会儿近看,一会儿远望。他说:“写书法要手眼合一,意到笔随,沉醉其中,方能悟出它的境界。”

凌福彭为鼓励叔华学习上进,告诉她太祖母(当地人叫她黄毛太,是太祖父海上劫来的意外收获)持家的不易。

你的太祖父病逝南海后,老祖母“接受了家里的生意”,听说有人要卖附近一块坡地,“老祖母卖掉了凌家所有店铺,把钱都投到了花生种植上。”“为了在当地占据竞争优势,她决定不光卖花生,而且还出售花生油。”“一榨出油来,他们就送到广州去卖。”事业成功后,她想让她的孙子们去哪儿上学就能到哪儿上学。因你的爷爷去世早,太祖母对我很宠爱,但同时发现我对学习没有兴趣。太祖母问:“你长大后想干什么?”我说想做生意。太祖母给了我一个机会,借过年派我到一些店主家去讨债,在门房外一等几个小时,结果睡着了,天快亮时被鞭炮声吵醒,沮丧地回到家,太祖母问:“要回多少债?”我回答:“一分也没有。”“你还想不想做生意?”我回答“不想了。”她告诉我,只有好好念书,参加科举考试才是正道。于是给我雇了先生,从此开始了认真学习。

凌福彭还告诉凌叔华,青少年时代他是在背诵经典中度过的。

他在熟读四书五经之后,还要学习经典的注疏,模仿着写诗作文。最初是通过重重考试,光绪十一年(1885),取得督办学校的“生员”名号,又称秀才,凌家门上用红纸写了“生员”二字来庆贺。那一年他二十九岁。

那段时间,家里为他定下婚事。他的结发妻子是黄埔村富商冯氏。但他还要继续攻读,所以大部分时间不在家里,而是到城里书院中苦读。

光绪十八年(1892),他在省城“秋闱”中式举人。但这还不算数,须于第三年二月初十前到京,参加顺天府复试,又叫“北闱”。复试于二月十五日在贡院举行,这是新科举人于乾隆五十四年定的规矩,实质是对举人资格的再认定。复试试题为论一,经义一。他顺利地通过了会试,获得了“癸巳恩科举人”头衔。这年会试,发生了“倩作顶替”事件,经言官劾奏,将三人斥革,其余无一人受罚。

凌福彭对叔华说,顶层考试更是难上加难,没有深厚的经史根底,卓越的属文能力,很难高中鼎甲的,这几乎没有什么侥幸可言。光绪二十一年(1895),又是一个大考之年。“他走的是水路,雇了一艘小船,从人工挖掘的大运河北上”。“墨砚里的墨汁冻上了,仆人就把砚台贴紧身体,用体温将墨汁化开”。他到京后下榻在一个小旅社里。一个春寒料峭的清晨,他又一次走进被高墙围着的贡院。在考官阅卷排序之后,他金榜题名,成了名副其实的进士,在群星灿烂考试的举子中,他名列二甲第三名,同乡的康有为则列二甲第二十七名。

接下来是殿试,在三月发榜后四月初进行,新进士殿试用大卷,阅卷者偏重楷法,一字破体,一点汙损,皆足以失翰林。交卷以日内为度,由皇上在保和殿对二、三甲进士亲自策问。

朝考是在殿试后的五月进行。

新进士殿甲后,由皇帝亲自出题试于保和殿。试题为论、诏、奏议、诗四项;入考者可选一二题,亦可全作。试卷用白纸套格,每页两面共十二行,每行十八字,书法要工楷,即日交卷。阅卷大臣阅后将选卷上呈,由皇帝裁定。朝考翰林院庶吉士,目的是为朝廷“养人材”。每科少则四十余人,多则七八十人不等。这样一来,对入选者又加一重尊崇和荣耀,含金量陡增。

他顺利地通过了朝考,擢翰林院庶吉士。他自幼失怙,在祖母的启迪下,以考取功名为指归,尽管年近四十,苦海慈航,他终于踏上了仕宦之路,光耀凌家门庭。那一刻,他神采焕然,激动之心溢于言表。许多年后他回想起进京赶考那个小客栈外的芬芳,对女儿说:“我特爱闻这紫藤花香,它总让我记起许多赏心乐事,带我回到进京赶考的那段日子。我一见榜上有名,便心花怒放,好像天下人都在看我,等着我大展宏图。”

他的名字被刻在北京孔庙的碑上,凌叔华、凌淑浩及其后人不止一次到那里观摩,分享他的荣耀。

凌福彭进入仕途快车道,是他与袁世凯的结缘。特别是袁在北洋推广“新政”期间,凌福彭的创造发挥,使得袁对他另眼相看,步步提携。他也不忘袁的知遇之恩,唯袁是从。他明白绑在这架马车上的意义。即使在袁世凯倒霉归隐河南彰德洹上三年,他也没有与袁断绝往来,年节的问候,生日的贺寿,尤其是养寿园的落成,亲自登门献诗。在袁克文编辑的《圭塘唱和诗》集中,就有凌福彭诗词的墨迹:

解甲归农田,恋岫知云意;

真灵位业存,寻山到水源。

勋名三尺剑,东皋春已及;

生计数弓园,布谷唤前村。

“真灵位业存”,“勋名三尺剑”,如果说是对袁世凯一生概括与写照,那么,“寻山到水源”便是凌福彭半生追随袁世凯的心灵感受。

宣统三年(1911)六月,袁世凯在彰德致函直隶布政使凌福彭、提学使傅增湘、提法使张镇芳,请他们为其在光绪二十八年(1902)倡立的天津民立第一小学筹集经费,以维持该校继续存在。接信后,凌福彭允诺从“藩库中每年支取八百金”给予解决。

区区小事,凌福彭对这位老上司给足了面子。

凌福彭点燃一支香烟,悠闲地吸着,烟在头上旋绕。他打开一个纸包对叔华说:“今天让你看一样东西,这是叔祖从广东老家带来送给你的,你一定要好好保管它。”

那是一个十五寸可见方的画夹,有工笔、写意,有山水,也有人物,古朴庄重,墨色苍然,足足十多张,原来这是她外曾祖父谢兰生的画作。他的画,是学吴镇、董其昌、王原祁等人的山水,笔调清雅,设色明快,雄俊而有秀气。传世画作有道光元年的《搽山飞瀑图》、《水榭腾花图》,今仍藏广东博物馆。

他的书法师欧、颜、柳、董,继师二王,晚年之笔酷似米芾。

他的弟弟谢观生,字退谷,号五羊山人,以绘事与乃兄齐名,世称“二谢”。子女亦均工书画。

叔华看着这些嶙峋陡峭的山峰,烟雨满素的朦胧,简洁传神的人物问:“你见过外曾祖父吗?”

凌福彭说:“他是嘉庆年间的举人,八十年前就去世了。年轻时,他的书法便已远近闻名,三十岁通过科举,他不愿留在京城,就回到广州书院做事。他五十岁时突然决定挥毫作画,与他同时的大画家无不惊讶。后来他果然成功了。他的画是文人画,受到许多学者的称赞。”

自此,叔华备受鼓舞,更加勤奋学画,同时又跟父亲学写书法。

快吃午饭时候,凌福彭对她说:“你的画师让我为你找个先生念书,这对画画也很重要,今天下午我带你去见大先生。”

大先生的书房在院落的花园附近,它的南面正对着一个圆圆的月亮门,是居室通往花园的路口,书房的四周是太湖石堆起的假山,下边放着许多盆栽的鲜花。墙边生长着龙槐、枣树和翠竹。书房一正两厢,宽敞豁亮。北墙上挂着孔子画像,上边写着“至圣孔子先师”,桌子正中摆着一只青铜香炉,两边放着一对青瓷花瓶,沿墙摆满书架,窗前是书桌和茶几。

大先生在凌家教书许多年了。他是典型的北方人,身材魁梧,肤色黑红,声音宏亮。他不苟言笑,性情直爽,读书时他的头总是微微摇着,像唱歌一样把书的内容读出节奏来。

下午,凌叔华跟父亲来到大先生的书房,先拜孔子像,再向先生行跪拜礼。大先生扶起叔华说:“起来起来,以后你每天到这里上课,我来教你读书。”

凌福彭说:“磕过头,她就是学生了。她这个年龄,最好是先练练耳朵。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能背许多诗词,但不懂什么意思,十二岁以后才渐渐明白。”

大先生说:“您说得太对了,有些孩子因听得不准,大了后常发错音、用错字。”

凌福彭说:“现在用不着学太多,只要学会在画上题诗就足够了。”

大先生说:“有你这样的父亲,写诗不成问题。”

凌福彭说:“可她的哥哥哪写过一首好诗?”

大先生说:“树上果子有大有小,它们是自然生长的,又不是茶杯,你想做多大就多大。”

凌福彭开心地笑着走了。

叔华每当背会两首诗,大先生就让她到外边玩一会儿。她很快学会了好多短诗。大先生每天早晨用红笔在他教的诗句边画个圆圈,然后给叔华读两遍,第三遍让她跟着读,然后再一起读几遍,叔华就差不多记住了。

大先生看着叔华说:“猜猜看,这首诗是什么意思。”

叔华告诉他不敢说。

“说吧,没关系。”

“我怕说出来会说我的想法可笑。”

“可笑的想法有时能成好诗,别把可笑的念头吓跑了,一首诗只要有真情实感,可笑不可笑都没关系。”

叔华跟大先生学了近两年,所学古诗和散文,都深深地印在她脑海里,许多年后还能出口成诵,每当看到一些美好的景物时,她便会产生写诗的灵感,脑海里浮现许多新奇的想法。

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二月,袁世凯上书光绪皇帝,这样推荐凌福彭:

该员才长心细,器识宏通,如果重以事权,必能力膺艰钜,应如何量予擢用之处,出自宸裁。该员现因卓异,请咨引见,除给咨送部外,理合附片具陈。

翌年正月二十五日,凌福彭在袁世凯举荐下,由天津知府擢升顺天府(北京地区)尹。

他到任后,有人议论顺天府开办的东、西、南三路中学堂“人数太少,程度不齐”,“遂有主归并中学、开设师范之说”。他仿效天津经验,札饬顺天二十四州县就此事公决。“开议之时,主归并者十有四人,不归并者十人。”他决定在京师另立一所中学。将正在开办的顺天东、西路中学堂改办成师范学堂,顺天南路中学堂改办为农业学堂。令宛平县高等小学堂由西什库后库迁出,移至外城梁家园办学,所腾校舍供新设立的顺属中学堂使用。新设中学堂属东、西、南“三中学之学生、经费概行归并”。

这年十一月,御史张世培折参凌福彭“破坏学务”、“淆乱定章”,而学部却在奏折中支持凌福彭的主张,并就招生和经费提出建议:“北路学生有合格者亦酌量选择收录,以昭平允。”

凌福彭还整顿了顺天高等学堂。

经过整顿后的高等学堂,“每年可省一万余两,若以此款撙节动支,当可敷用”,如有不足,顺天府会商直隶提学司设法筹拨应用。

宣统元年(1909)十二月,凌福彭擢任直隶布政使(直隶不设按察使,总督之后布政使是二把手)。清帝退位后,他又受袁世凯委派,到遵化“续修东陵”。

直隶,因直接隶属京师而得名。囊括今河北、北京、天津和山东、山西、河南、辽宁、内蒙古一部分,因地处京畿,为清代省府第一衙。有“一座总督衙署,半部清史写照”之说。直隶总督署建于雍正七年(1729),近代历任总督有曾国籓、李鸿章、袁世凯等,督署设在保定,后迁天津。尤其是袁任总督时,光绪二十八年(1902)在保定创办北洋行营将弁学堂。后来又建成北洋陆军预备大学堂、保定陆军军官学堂。保定军校(俗称)前后其办九期,毕业生7000人,后来成为将军的就有1000多名。吴佩孚、孙传芳、蒋介石、李济深、叶挺、傅作义、陈诚、白崇禧、蔡廷锴等,皆出自“保定系”。

辜鸿铭(1857—1928)

有一天,凌福彭对叔华说:“我给你找了一个最好的英文老师,咱们现在就去拜见他。”

凌福彭告诉叔华,这位英文老师就是大名鼎鼎的辜鸿铭先生,他在国外留学多年,现在是北京大学教授。凌叔华心想,这位教授,一定是个西装笔挺,领结光鲜,风度翩翩,不同凡响的人物。到了辜家大门口,正好辜鸿铭刚从外边回来,一辆黄包车叮叮咚咚地停在门口,黄包车夫是一个彪形大汉,最显眼的是他头上盘着的一条粗黑油亮的大辫子。凌叔华不由吃了一惊。这时从车上下来一位干瘦矮小、鼻梁上架一副玳瑁式眼镜的小老头,他头戴红疙瘩黑色瓜皮帽,身穿灰布长袍,上罩一件紫红色的中式夹褂,最奇特的是,从瓜皮小帽下,垂下一条灰白色小辫,令凌叔华诧异地张大了嘴巴。

凌福彭冲着那个瘦老头迎上去,大声说:“鸿翁近来可好。”

瘦老头宽宽的额头下,一双小眼睛漾出笑意,连声说:“好,好。”又转向凌叔华:“这就是你说的要学英文的女公子吗?”

凌福彭点点头,他把叔华推到前边说:“快叫辜伯伯。”

叔华忍住笑,轻轻地说了声:“辜伯伯好!”

后来凌叔华才知道,辜鸿铭是福建闽侯人,祖上移居新加坡并在那里出生。他勤奋好学,少年时去英国爱丁堡读书。他精通六国语言,并获得文学硕士学位,回国后曾在张之洞幕府任职,一干便是二十年。清末任教于北京大学,与他同时期的还有陈汉章等人。

辜鸿铭和凌福彭同为张之洞幕府时期的老朋友,就住在凌家对面的柏树胡同。他与收藏家梁松生,每隔一两天便到凌府小聚,话题涉及古今中外,海阔天空,深夜方才尽兴。

辜鸿铭谈吐诙谐,然而他的诙谐却离不开一种悖论,逆向思维是他的特性,要点是以违反常理使人感到意外。

他与梁松生往往意见相左,争论起来互不相让,有时面红耳赤。话题开头总是从那根猪尾巴小辫开始,梁松生认为已经过时,剪下来他第一个收藏,辜则认为留着是一种时尚,给多少钱也不能剪下,那是他生命的所在。梁赞成共和体制,辜则坚持君主立宪,夸它是一条时髦的领带。梁认为仁厚是陈腐教条,辜说他对儒家有天然亲近,那才是足够好的哲学。

辜鸿铭的古怪已成天然特性,他以对立为守成,大家接受的,他拒绝;大家喜欢的,他厌恶;大家崇拜的,他鄙视;这已成为他各种话题的定论,并成为他与众不同的乐趣和骄傲。他特立独行,已是家喻户晓的最有趣人物,他走到哪里哪里便陡添情调,把枯燥乏味的世界唤醒。

他不是哲学家,却有着天然的哲学因子;他不是思想家,却有着思想家的某种光辉。他到凌府来,不完全是二人早年在张之洞幕府的同僚之谊,而是为了天然启迪智慧的享受。最后,连梁松生和凌叔华也喜欢上他独有的一份癖好。

辜鸿铭记忆力很强,直到晚年,还能把弥尔顿的《失乐园》背诵如流,一字不错。他对凌福彭说:“学英文最好像英国人教孩子那样,从小学背儿歌,大点儿后背圣经,亦像中国人教孩子背四书五经一样。”

他让叔华到他家去,从尘封的书架上拿出一本英文诗集,挑出两首诗让她背,不一会儿她就背会了。在辜鸿铭的指导下,她背了许多英国的诗文,对于学习诗歌,也得到许多健康的启蒙。

一天下午,辜鸿铭来到凌叔华家,凌福彭正在和叔华看花工老周移栽过来的新竹。辜鸿铭来后,凌福彭备好了茶,便请他一同欣赏,并说:“大思想家,帮我解答个相当困惑的问题怎么样?你说如果邻家的花在我家长出来了,能不能说我家的花匠更精于料理土壤,我家的花园更适于花木生长?”

辜鸿铭笑了,他说:“这问题太简单了,倘若这是在我家,根本不会去想它,你家的花匠是个了不起的大政治家,如果他当总理,中国将会变成美国一样的强国。来,为你的总理、天才的花匠干一杯!”

叔华那时还小,但很喜欢《天方夜谭》里的故事,便请辜鸿铭讲那里面的故事,还问他去没去过那里。

辜鸿铭说:“我若生在《天方夜谭》那个世界就好了,我可以给你讲上三千个中国的故事。”

叔华不信:“辜伯伯,我知道你去过许多国家,你想瞒我可不成。”

他拿起笔来,给叔华写了十六个字:

生在南洋,学在西洋,婚在东洋,任在北洋。

叔华因年龄小不太明白辜鸿铭写的意思,然而那些英文却像树的根须,深深地扎在她幼小的心灵里,总有一天会长出枝干,挂满茂密的叶子,成为一株碧树,开花、结果。

凌福彭的苦心,是希望他的家风延续,并源远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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