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几乎是喊出来的。
夏纤纤那满腔的积怨,好像在这一刻都爆发了出来。
同情吗?
在场的人,听了她的遭遇,都同情她。
可是同情并不代表宽恕,可怜不代表她犯下的错可以被忽略。
自己受到的不公,不是报复别人报复社会的理由。
何况,一一又没做错什么?
林姝很想上前给她一巴掌或是提着她的领子怒斥为什么要这么对一一。她没有,她承认,夏纤纤那不堪的过去,让她下不了手。
她尽量压着心中的怒火,问道:“那一一呢?你恨父母,为什么要把这股怨恨嫁接到一一身上?你是他的亲姨,你还教过他画画,一一很少夸人,却在背里不止一次地跟我说,你喜欢你的画。甚至上次你被何文洁利用,绑架他,事后他也不曾怪过你一句。你对他,你怎么下得去手?”
“一一……”夏纤纤突然仰头大笑三声,随后低首,头发微挡的侧脸上流露出一丝丝悔意,“我没想对一一怎样,我并不是针对他,我原本的目的,是想把所有让我受到不公平待遇的人通通消失。我想对付的是你,我以为只要你不在,爸妈就只会疼我爱我一个人,也顺便报复他们,让他们尝尝痛苦的滋味。”
“纤纤……”乔冰听到这里,已是痛心疾首。夏纤纤的偏执,令她又气又心疼,“我们没有不爱你,我们只是希望我们一家团聚,你们姐妹相亲相爱,一家子开开心心地生疾在一起,这样我们到死就没有遗憾了。”
“是啊,纤纤,你怎么这么糊涂啊!一个是你姐姐,一个是你侄子……”林柏彥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急得直摇头。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夏纤纤也不知他们口中的爱究竟占多少比例,是真是假都不重要的。她抹了把脸上的泪,望着夏绵绵,又望着林姝和墨子白,“我做错了事,我愿意接受惩罚,只是有一个要求。”
墨子白不语,她根本没资格谈条件。
夏纤纤也清楚,她一个罪人,有什么立场提要求,但她还是厚着脸皮要说:“我希望我进去之后,你们善待绵绵,我养母只有这一个孩子,我曾答应过她,要抚养绵绵长大,但是我现在做不到了。对于你们这样的大豪门家庭,养一个孩子根本不费什么事,所以请你们收下她。”
“你倒是对你这个养母,仁至义尽。”墨子白讽刺。
“没办法啊,我挨饿受冻的时候,是我养母偷偷在我衣服里塞馍馍给我吃。我挨打受骂的时候,是她护着我,挡住了我继父的拳头。我这辈子,唯一感受到温暖的人,就是我的养母。要不是她,我根本活不到今天。”
她夏纤纤又不是丧尽天良之人,该懂得报恩的时候,不含糊。该恨的时候,也不曾心软大度。
只能说,她爱憎分明。
“子白,子白,纤纤不懂事,你放过她这一回吧!”林柏彥生怕墨子白抓夏纤纤去坐牢,连忙把夏纤纤拉到身后,“都是我的错,是我造下的孽,我一力承担。如果要惩罚,就罚我一个人,坐牢枪毙我都认了,你让我去,我欠纤纤的,欠小姝,欠一一的,我用命去还。”
“是啊,子白,纤纤命太苦了,你饶过她,我替她去坐牢,我去。”乔冰痛心归痛心,但更多的是欠疚,她求完墨子白又去求林姝,“小姝,这是你亲妹妹,你是姐姐,她是做得不对,但她,她也是情有可缘。我不求你原谅,只求你宽恕她这一回。我保证,如果以后你不想见到她,我们就带着她走得远远的,我们可以出国,到乡下,去哪里都可以,保证以后再也不来打扰你们,求你,给你妹妹一次机会好不好?”
“小姝……”
乔冰和林柏彥轮番求情,林姝头都要炸裂。她并没有打算要把夏纤纤送去坐牢,她只是失望,只是生气罢了。
“你们走吧,我想静一静。”林姝挥手,算是放夏纤纤一条生路。
乔冰和柏彥喜极而泣,连忙道谢,一个去拉着夏纤纤,一个拉着夏绵绵,准备走的时候,乔冰又依依不舍地回头望了眼林姝。
自此一别,以后就真的没机会相见了。
这个女儿,他们到底是失去了啊!
乔冰心痛得不行,却也没办法,为了夏纤纤,她不得不割舍。
因为她确实欠夏纤纤的比欠林姝的更多,尤其是在听到夏纤纤刚才叙述当年的时候,她感觉不能再忽略这个女儿一丝一毫了。
“阿姨,我以后还能来看一一哥哥吗?”夏绵绵忽然挣脱乔冰的手,跑到林姝面前,仰着头时,她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里噙着两滴对人间疾苦似懂非懂的泪水。
林姝摸了摸她的脸,没有答话。
“走了,绵绵。”乔冰过来,吸着鼻子拉走夏绵绵。
这一家四口的离开,屋子里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林姝终于控制不住地哭了出声:“子白,你不怪我吧,她到底是我妹妹!”
墨子白揽住她身子,大掌一下又一下的抚着她的手臂:“让他们走了也好,但愿夏纤纤这次能够得到教训,有所醒悟。”
“嗯。”
两人正说着,其间离去的何院长突然匆匆跑回来,差点没刹住脚,撞到门枉上,幸好墨青及时拉了他一把。
“子白,刚刚我去欧阳云朵的办公室看了下,她的东西都不在了,我问过跟她同班的医生和护士,都说十分钟前,看到她匆匆忙忙地提着包走了。子白,她会不会提前得到消息,逃了?”
“有可能。”墨子白立即朝墨青道,“去查一下今天最早飞M国的航班,还有她住的地方,务必把人给我截住。”
这次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给欧阳云朵机会了。
他一定要让欧阳云朵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是。”墨青领命,即刻掏出手机给下面的人打电话。
何院长在门口喘着气,一边喘一边惋惜:“唉,这好好的一个人,明明前途无量,怎么就把自己弄成这样!”
他惜才,一直把欧阳云朵当作是这所医院的骄傲,可没想到,欧阳云朵不止带给他惊喜,还带给了他惊吓。
为了成功抓获欧阳云朵,墨子白还是报了警。一时间,抓捕欧阳云朵的文书,贴得到处都是,网络上,路边站台的广告牌,随处可见。欧阳云朵从京州城那个天之骄子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她提着行李箱,从机场到火车站,转了一圈,哪哪儿都有穿着制服的警察,对进站的人员核对身份证挨个盘查审问。她根本走不了,只得又灰溜溜地提着箱子打道回府。
可原来的住处是肯定回不去了,不知有多少人埋伏在暗处等着她落网,来个守株待兔。
酒店、宾馆也不能去。
欧阳云朵开着车子在路上漫无目的四处转悠,不知该何去何从。
“哥,姝姐,你们别着急,这几天我啥事也不干,就带着顾朗和唐唯帮你们去找人,一定把那个欧阳云朵给你们找回来。”蓝子轩在听说了这件事之后,义愤填鹰了好几天。
气得嘴角都起泡了。
黎臻道:“行了,与其在这里吹牛,不如实际行动。”
“得,我这就走。”蓝子轩立马拿起桌上的钥匙,转身往外走。黎臻赶紧追上去,把手里刚泡好的菊花茶塞他手里,“上火了,多喝点。开车的时候看着点路,别急过头了。”
“知道知道。”他接过茶,招呼着刚进门不久的顾朗和唐唯,“我们走吧!”
黎臻目送他们出去,转身走到沙发前跟林姝道:“呆会儿我去医院照看一一,你就在家里好好睡一觉,已经好几天没合过眼了吧。”然后又看着墨子白,“你也是,都上楼休息吧。一一那边交给我。”
黎臻请了好几天的假,也不管上头的人批没批,交了请假条人就回来了。反正不管,工作可以再找,一一这边是不能不顾的。左右老板是墨子白,相信那边也不会找她麻烦。
林姝摇头:“我睡不着,我上楼给一一收拾几件换洗的衣服,呆会儿和你一起去医院。”
墨子白拍着额头,这几天没休息好,太阳穴隐隐作痛。鼻血倒是不怎么流了,可这并不是什么好征兆,这个病毒呆在他身体已近两个月,从胸痛到流鼻血,症状的不同,显示着毒深的程度。所以,他怀疑,此毒已入骨髓了,也不知道瑞拉和米图先生那边研究有什么进展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