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再次惊奇,同时又陷入无声的沉默。都生怕自己再一次开口,又与对方再撞上。
“那个,你先说吧!”过了不至于让自己太尴尬,田小芯抢先抢了话语权,“你刚刚想说什么?”
范沧霖有点口渴,取出车里的矿泉水,拧开瓶子,咕噜灌下了两大口,这才能稍稍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是想问你,你挑葱挑蒜挑花椒这些,是从小就有的坏毛病吗?”他没有忘记自己想打听的初衷,那个疑惑,在他心中,越发的蔓延疯长。
不问清楚,他估计今天晚上自己绝对会想这件事想到失眠。
田小芯眉心微蹙,原来范沧霖这家伙还揪着她挑剔的小毛病没放,果然是惊动了他,已经让他起了疑心。
哎,都怪自己太笨,一时得意轻松,居然就忘了该有的警慎。
“嗯,具体什么时候有这坏毛病的,我也不记得了,反正我在饭桌上挑剔这些,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好在重生之后,田家的饭桌上,这些调料比较少,她的那个后妈炒菜的时候,都是粗粗地放点儿盐巴,再放些调味的粉末料就作罢,菜式的味道,都是偏向清淡型的,还没有给她有挑剔的机会。
不过,试想如果在田家的饭桌上,她情不自禁地做出了这些挑剔的本能动作,想必又会遭到那个后妈好一顿的说教和训斥,肯定会说她浪费娇情什么的。
“我记得你之前好像也说过,你和辛悦是很要好的朋友,你知道辛悦也挑这些东西吗?和你的挑剔,几乎一模一样,你不吃葱,不吃蒜,不吃花椒,这些她也不吃。最开始,在饭桌上我瞧见那些小碟子里面被你挑出来的东西,第一个念头,便是以为辛悦又回来,以为坐在我对面,和我一起用餐的,就是辛悦!后来才知道,这是一个幻觉,可这个幻觉,好像又来得太真实了一点,我脑子里很乱,都快理不清,我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有这么多奇怪的想法。”范沧林茫然地摇头,望向窗外黑深的夜空远处,神情居然难得有的些悲寂。
大概,这个人又想起了死去的自己,想起了真正已死的辛悦!
罪过!
“辛悦挑这些东西,我当然也知道,我和她是很要好的朋友,你知道当初我俩认识是怎么认识的吗?说来真是缘份,也真是奇遇,我和辛悦能认识,就是因为我俩在饭桌上挑剔的东西一模一样,我记得那次是我和几个朋友在一起吃饭,然后那家餐厅好像环境也还不错,当时记得是月初,刚发了工资,大家伙心里都很高兴,就约摸着找个好地方一起出来庆祝。那时辛悦应该也是出来吃饭的,经过我们那桌的时候,不巧就撞见了我挑剔的场景,也和你一样,看见了我扔在碟子里的那些葱断和蒜块,当时,她就很激动,拉着我很是热情主动,说是终于找到了多年‘志同道合’一样挑剔的人!后来,就是因为这样,我们经常便约在一起吃饭,吃着吃着,这感情就变得越来越深厚,还成了很好的朋友。本来,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挑剔的习惯,可能她一个富家千金,我一个贫苦的普通女孩,无论怎样,是不可能有交集,更不可能成为很要好的朋友。”
她不得已,又再次撒了个弥天大谎,故意编了个这样的奇遇,好让自己和辛悦的挑剔口味,看起来可以顺理成章。
显然,这些内情,出国在外已经失联多年的范沧霖,并没有机会能够知道。他当即听了,也觉得很是惊奇。
“辛悦的性子,我是了解的,能遇到一个和她有着一模一样挑剔口味的女生,大抵她当时高兴得要疯了吧!”在谈及那个已逝的辛悦时,他的神情悲寂,却又带着一点对往事的缅怀。
那是属于他青春岁月里,最美好的一段往事,关于他和她的,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快乐时光。
只可惜,这样的快乐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
“我记得当时在辛家,辛伯父是个要求还算严厉的父亲,辛悦是独女,虽然辛伯爷也很宠这个唯一的女儿,但是对女儿这挑剔的坏毛病,曾经无比痛视,多次在饭桌上加以说教和训导,所以,辛悦自己也很是苦恼,但是就是改不了这个坏毛病,偶尔她也很伤神,被她爸爸给说教一通之后,便会跑来找我诉苦。”
范沧霖这么一说,田小芯脑子里属于辛悦的记忆里,关于这段也很鲜明。
那曾是她生活里很大的一部分苦恼,每次被爸爸训过之后,她都觉得自己特别委屈,其实现在想来,那些小委屈,也无非是属于一个幼稚的不懂事的小女孩的娇情罢了。
“对了,看得出来你和辛悦关系也很要好,可是为什么你出国之后,这么多年都没有再回国一次呢,哪怕是回来看看这个曾经生活过的城市,哪怕是回来看看辛悦。”现在的田小芯,替当年的辛悦问出了这个埋藏在心间很多年的问题。
这一问,问到了范沧霖的痛处,他黑沉的眸子里,有了黯然伤神。
“我们全家举迁移民国外,刚开始去到异国他乡,并没有我们自己想像中的那么顺利,语言和交流是最大的障碍,当然,还有一些习俗和文化上的差异,总之,刚开始的一段日子,有长达甚至两年,我们家在那边过得都很不如意,我爸我妈都是个要面子的人,包括我也是,在国外过得不好,也不能和国内的朋友和亲戚们说,只能咬牙挺着,后来才慢慢挺过来,渐渐改变了窘迫的状况,再后来我就顺利地毕了业,毕业之后,年纪已经不小,便想着先创一番事业,就在那边找了份工作。”
这是田小芯,亦是辛悦第一次听范沧霖谈及他在国外的辛酸移民经历。
“那后来,又是怎么突然就想回国的呢?”田小芯更加疑惑。
“我的第一份工作,干起来也不算不顺利,因为毕竟是我自己的专业所长,可是也许正因为如此,我渐渐地找不到工作和生活的乐趣,有一次临时受命去机场接一位朋友,然后在机场的航班显示牌上,无意之中就看见了国内的航班路线,那个时候,一种很陌生的,但又像是压抑许久的情绪才最终爆发,也是在那时,我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回来,这儿才是我的家,才是我所熟悉的家。当时有了这个冲动之后,我便怎么也无法再安心呆在国外,便和家人大胆说了自己的想法,最后经过劝说得到了家人的同意,这才能顺利回国。”
对于范沧霖来说,这还是一段煎熬的岁月。
“原来国外也不是那么好混的啊!”田小芯此时一笑而淡然之,她深知,这些难熬的岁月,范沧霖都挺过来了,眼前,她无须再对他多说什么安慰之类的话,因为他已不需要。
气氛再次陷入沉寂,范沧霖也不知又想起了什么往事,陷入了一种奇怪的低沉的缅怀情绪里。
恰好,没用多久,马克一身轻松地从公园里走了出来。
他一回来,田小芯这才觉得整个人都稍微能自然了点。
三个人的狭小空间,总比两个人独处的空间,要来得轻松欢快些。
“兄弟,开车吧!”马克顺利地拉上车门,照样坐进了后座。
其实这个公园离田家已经不算太远,所以车子一上路,没用多久,就已经开到了田小芯平时要求停车的那个路口。
“今天谢谢你们又送我回家!”临下车前,她总是要感谢一番,手刚搭上车门,正要用力往外开门。
谁知这时,范沧霖却开口,“等等!”
田小芯动作一愣,停在那里。
“等花店装修好了,挪个地出来,你就直接收拾一下,搬到花店来住吧!毕竟花店正式营业之后,我们的工作都会繁忙一些,还有,你如果继续住在家里的话,这来来回回的,路程不算远,跑得也挺辛苦的,尤其是晚上,一个年轻女孩子,无论是坐公交还是出租车,都不太安全!”
等等,范沧霖同意让她在花店住了?
哎呀,这个消息真是太好了!
“真的吗?那好啊,这样就能方便很多呢。”能省下在外面租房子的钱,这对于目前的田小芯来说,自然是这段时间里最开心的事。
“小芯妹妹,你看我们沧霖,其实人看着闷闷的,话不多,还有点儿冷淡,但是这颗心,却是火热的呀!”马克听了这消息,也很为田小芯高兴。
“嗯嗯,你们俩都是大好人!”田小芯都不知该如何表达她的谢意。
“不过,恐怕还得等两天,等店子里全部都装修好,你才能搬进去。”范沧霖倒不觉得自己做了多么大的一个好人。
“这个我懂得的。”就这两三天,她不会等不及的。
“我要说的就是这事,你家的那条小巷子晚上黑不黑?你一个人走回去,可以吗?”范沧霖关键时刻,还是个暖男,尽管这种细心的关照,并不多见,但也还是让田小芯觉得宽慰和感激。
“就是,小芯妹妹,要是巷子黑,你一个人走回去怕的话,我下车送你,将你送到你家门口,怎样?”马克也是个热心肠的青年,说完就要打开车门送田小芯。
此时,田小芯已经顺利地跳下车子,稳稳地站在了水泥马路边上,她连连摆手拒绝,“不必了,没有多远,我一个人可以的,其实送我回家已经很麻烦你们俩个大BOSS了。”
从重生之后,她清醒地意识到,如今的自己,只是个家境普通甚至贫寒的普通人家,那么一切,都意味着她要努力上进和奋发。如果连天黑一个人都不敢回家不敢走一条小巷子的话,那今后,若是还有大风大浪,她又该如何挺住?所以,她必须得一点一点地抛出自己身上富家千金的那些娇生惯养的小脾气小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