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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水益/文
唐韵琪还想说什么, 旁边的迈克尔用手拐拐她，示意她看傅晟的脖子，她认真看去, 才发现傅晟凌乱的衣领处有血丝, 这……
“算了，先回去吧。”
唐韵琪和迈克尔带着小杰瑞走在前方，唐柚和傅晟走在后面。
唐柚人还有点茫然。
因为惧高精神恍惚，爬上树抱住她的傅晟, 那一刻和印象中的某个画面重合，像是触及到什么开关，刹那间，青春期的大段回忆突然涌进脑海, 连一些她以为早已遗忘的细节都仔细呈现，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她的手放在心口上，这个位置, 以比平常更快速的频率跳动着。
这个让两人都纠结的发夹, 在她出国之前, 始终没有看见，她至今不知道，是傅晟故意不还给她，还是另有内情。
站在现在这个角度，她能感觉到当时谢秀珊那一番话错漏百出，可是又怎么样呢？对方知道她的发夹丢了, 知道是傅晟经的手，她是知道内情的，很多事情就未必全是假，只是可惜后来, 她出了意外，进了医院，在医院浑浑噩噩度过了不知多少天，再后来，是姑姑来带她走。
后面的记忆，因为接受不了断腿以后难以继续跳舞的事实，整个人失魂落魄，那段时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她其实没什么印象。
只知道，傅晟一开始出现说了什么等他的话，然后就消失不见。
唐柚闭了闭眼，平复着起伏的心情。
旁边的傅晟担忧地看着她，有意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力，他望了望四周，快步走到一旁摘下几株野花，花蕾娇小，花瓣纯白，正是唐柚早上摘取的野花束，他捧着花走回来，递到她面前，期待地看着她。
“这花，很漂亮。”
唐柚怔怔看着野花束，说不清心里头什么滋味，最终她选择别开脸，“我不喜欢。”
傅晟看着唐柚径自离开，低头看一眼手中的野花束，默了半晌，握在手中，安静地走过去。
回到家里，傅晟若无其事把野花插到花瓶里，然后去陪小杰瑞玩，唐柚则是被唐韵琪拉到厨房。
“你们俩怎么回事？”
唐柚低头，装作忙碌地擦擦碗、擦擦盘，“小事，就是他说的，惹我生气了。”
唐韵琪瞧着侄女故作没事的模样，摇了摇头，把她拉过来，将她手上的抹布丢掉，唐柚不肯，她笑着道：“我全洗干净了，你擦什么擦。”
说着把人揽住，看她垂着眼睑的眼睛，又红又肿，显然哭了好一会儿。
“柚柚，咱们虽然真正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姑姑自认还是知道你的脾性的，你这小孩儿，当年治腿那么疼，你没哭，你父母的忌日，你也没哭，你说你这样一个不肯哭的小孩儿，现在哭成这样，是小事？”
唐柚眨眨眼睛，“真的是，我怕高，您知道的。”
唐韵琪一手搭在她肩膀上，一手轻抚她发顶，好半晌才说：“我毕竟不是你真正的父母，你不说也正常。”
唐柚浑身一震，“不是的！姑姑您别这么说！”
唐韵琪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膀。
“别这么紧张，姑姑说的也是事实，你大了，大姑娘有心事很正常，姑姑不干涉你，姑姑只是想提点你一点，有些事得说出来，你这性子，跟锯嘴葫芦似的，什么事都憋心里，真的不好，我瞧小傅不是不讲理的人，你要是对他有什么不满，说出来就是，咱惩罚他，何必惩罚自己，懂吗？男女之间不是一味讲求妥协就行，撒撒娇、任性发脾气都可以，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沟通。”
唐柚不知怎么和唐韵琪解释，她和傅晟不是普通情侣，连现在的恋人关系都只是表面的。
“姑姑，我们不是你和迈克尔姑丈那样，我们……”她咬咬牙道：“肯定会分手的，我不喜欢他。”
话音刚落，唐韵琪就拍了她一下，“说你小孩儿就是小孩儿，闹什么脾气，分手这些词少说，伤感情。”
看起来唐韵琪完全不相信她的话，她相信她自己看到的，她结束话题，推着唐柚出厨房，示意她去拿药箱，唐柚问为什么，她无奈道：“小傅不是受伤了？给他消毒上药啊。”
唐柚鼓着颊走到客厅，客厅角落的三角架钢琴，傅晟正在和小杰瑞弹琴，两人玩得不亦乐乎，她努了努嘴，还是把药箱找出来。
嘴里嘟喃着：“我又没毒，消什么毒，有毒更好，毒死他……”
正念着，旁边一声清嗽声，却是穿着围裙弄了一身白色面粉的迈克尔，“柚柚，今晚吃饺子？”
唐柚站直身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啊，等我把东西给傅晟就过来帮忙。”
迈克尔嘿嘿地笑，“不用帮忙，就是问你吃不吃饺子。”说着和她一起向角落的两人走去，又问了一次，小杰瑞说没问题，傅晟则是沉吟一会儿，拍拍小杰瑞的头说了声什么，起身道：“我去帮忙。”
迈克尔照样摆手，让他们在客厅玩，自己回厨房去了。
唐柚见傅晟起身，直接把药箱塞到他怀里，“给你上药。”说完也不等他回话，转身跑了。
傅晟看着唐柚消失在二楼的背影，回头和小杰瑞说话，小杰瑞点头，拿起一旁的乐谱，找唐柚去了。
他站了一会儿，按了按脖子，眼里闪过暗色，把衣领拉高，放下药箱，走到厨房去。
迈克尔虽然是土生土长的米国人，性格却乐观爱玩，他喜欢各种尝试、喜欢美食，他为人心思细腻，在察觉唐柚心情不好后，便决定一展厨艺，做中国人喜欢的菜式，试图让她开心。
恰逢过年，他们家虽然没有过年的习惯，但还是会煮点带年味的菜式，兴致上来的他，取代了唐韵琪大厨的地位，撸起袖子，卖力地揉面团。
唐韵琪好笑地看着他玩闹似的做菜，心想让他这样玩法，今晚大家吃到饺子的表情应该很精彩，没想到一会儿傅晟过来了，扫了厨房一眼，二话不说卷起袖子，把现有材料揽过来就开始张罗。
迈克尔：“嘿，今天是我主场。”
傅晟头也不回，继续调料，“我做一半，柚柚喜欢吃芹菜饺子。”
唐韵琪挑了挑眉，和迈克尔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表情丰富，像是在告诉她：“你看，我说了不用担心吧？”
唐韵琪笑着把围裙脱下，准备出去，“行，厨房就交给你们，我放个假。”
到了晚饭时间，被小杰瑞缠得头疼的唐柚听见说楼下说‘开饭了’立刻一个激灵，将他手中的乐谱放下，“先吃饭，吃完饭咱们再研究。”
随即带他下楼，却一眼看见平时总是在厨房里忙碌，最后一个出来的唐韵琪侧躺在沙发上，悠闲地看着杂志。
唐柚的脸色有些不好，“姑姑，今晚难道是迈克尔姑丈一个人做的？”
唐韵琪神秘地笑笑，放下杂志，“谁知道呢，走吧，我们去吃饭。”
餐厅的方形餐桌上放着两大盘饺子，透过薄薄的饺子皮，可以看见一盘是绿色的，一盘则是五颜六色。
他们入座后，迈克尔又端出一大盘，接着捧出一份清汤。
唐柚看着这些菜式，忍不住惊讶，心想一段时间不见，迈克尔姑丈的厨艺就进步这么多了吗？
傅晟最后入座，大家什么也没说，默默夹饺子。
唐柚看了看大家，也跟着夹，她夹的是绿色那盘的饺子。
饺子卖相很好，完整、不破皮、饱满，还冒着勾引她的香气，一咬，饺子里头丰富香甜的汁液顺着破口流了出来，满嘴都是芹菜的特殊香气。
太好吃了！
唐柚面露古怪，抬头看了眼淡定进食的傅晟，视线最后落在对面的迈克尔身上。
“这……不是迈克尔姑丈你做的吧？”
迈克尔像是忍了许久一般哈哈大笑，向她竖起大拇指，“棒，一口就尝出来不是我做的，是不是很熟悉的味道？哈哈哈哈是你男朋友做的。”
傅晟这时才抬头，他微微一笑，像是很满意唐柚能认出他的手艺般，给她夹了几个饺子，又盛了碗汤放在她面前，“味道应该还行，喜欢就多吃点。”
唐柚皱着眉头把剩下半个饺子一口吃下去。
味道何止还行，简直就是熟悉至极！
这个味道，是冬至那晚，陈姨端来的饺子味道，更是陈姨一贯包的饺子味道，难道说，冬至那晚她吃的饺子，是傅晟做的？不，不对，应该说，难道以前她吃的饺子，全是他做的？
可是怎么可能？
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告诉她，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她的眼睛出事后，陈姨到她家帮忙，一开始她心情不好，吃得很少，后来陈姨问她喜欢吃什么菜式，她去做，她说了几样，其中就有这个芹菜饺子。
她吃惯了这个味道，所以冬至那晚，一尝就知道是陈姨亲手做的。
难道说，一开始就没有陈姨什么事？她熟悉的味道全是傅晟做的？
不，还有一个可能，傅晟和陈姨的手艺相近，两人做出的饺子味道就相似，可是，毫无关联的两人，怎么可能做出味道相近的食物？
难道傅晟向陈姨学的？
唐柚越想越乱，最后干脆闷头吃饺子，不想了。
反正她知道了，现在的傅晟不再像当年那样冲动，心思多了不少，不过又怎样呢？她也不是当年那个只能任他欺负不懂得反抗的小女孩，他没坏心思还好，要是起了坏心思，她一定要他好看。
唐柚狠狠咬了一口饺子。
晚上。
小杰瑞缠着唐柚讲故事，唐柚耐着性子跟他讲，一边分神留心旁边正在谈话的三人。
唐韵琪：“听说你是歌手，上一次你说出差是怎么回事？”
傅晟：“上次过来拍广告，当时我已经和唐柚确定关系，就想着过来打声招呼，当时没坦白自己的身份，抱歉。”
唐韵琪：“没事儿，歌手，明星嘛，能理解，我不怎么关注国内的事，晚点我去查查你的资料，不介意吧？”
迈克尔嘿嘿地笑，“小伙子怕不怕？有没有黑历史？”
傅晟看了旁边貌似很认真在讲故事其实一直在偷听的唐柚一眼，很淡定地道：“柚柚是我第一个女朋友，也是最后一个，没有任何黑历史，您尽管查。”
唐韵琪&迈克尔：“哟——”
正在讲故事的唐柚一下卡壳了，看着色彩斑斓的画册怎么也说不下去。
小杰瑞等了一会儿等不到下文，抬头看她，好奇地伸手戳戳她的脸，“姐姐，你的脸好红。”
唐柚立刻捂住他的嘴，“乱讲，你还听不听故事？不许说话。”
小杰瑞撅了撅嘴，把故事书一推，“姐姐现在对我不好了，我不听，我去找哥哥。”
说着跑了，直接扑到傅晟坐着的沙发旁边，拉他的手，“哥哥你陪我玩。”
傅晟笑着把他举高，“好啊，想玩什么？”
小杰瑞被逗得咯咯咯直笑。
多温柔体贴啊，如果不是认识以前的他，唐柚肯定被他现在这副道貌岸然的模样给骗了。
唐柚把故事书收起来，去厨房切水果，回来就见大家转移了阵地，到角落的三角架钢琴去了。
迈克尔坐在钢琴上弹琴，傅晟抱着吉他唱歌，小杰瑞被唐韵琪抱在怀里，昏昏欲睡。
……
每一次转身
总能找到你的位置
总能感觉你的存在
你问我为什么
哦你不知道
那是因为
我闭上眼睛
就能闻到独属于你的松香味道
……
低悦轻柔的歌声，傅晟唱的正是他作曲她填词的《松香味》，唐柚一时定在原地，遥遥向他望去。
喜欢你的吻
喜欢你的味道
喜欢你 黑暗中坚定牵我的手
喜欢你 每一次回眸的温柔守候
流言蜚语 无法将这热情熄灭
……
歌词似乎带着魔力，她无法自拔地想起当时写下这些歌词的心情，心如擂鼓，听着傅晟温柔绻缱犹如告白的呢喃轻唱，她第一次生出了落荒而逃的冲动。
傅晟弹完最后一个音阶，吉他浪漫的乐声仿佛还在空气中回荡，在她耳边旋转，唐柚还没回过神来，就看见他缓缓抬眼，望了过来，准确地隔着大半个房子捕捉到她的视线，唇角一勾，微微一笑，眼如灿星，色如春花。
唐柚的血气一瞬间从脚底板涌上头顶，脸色暴红。
她把果盘放下，转身跑了，真的落荒而逃。
唐柚回到房间，冷静了半晌后决定去洗澡，她想，她没必要烦恼怎么面对傅晟，反正他在时避开他就好了，总归大部分时间，他们是不见面的。
洗完澡后，看了眼时间，打开房门走了出去，楼下只有唐韵琪正在看电视，迈克尔不在，可能回房去了。
更不见傅晟，他果然走了。
唐柚松了口气，在旁边沙发坐下，“小杰瑞睡着了？”
“睡着了，”唐韵琪笑着说：“小家伙今天不用哄睡，小傅的歌把他催眠了。”
唐柚随意点头，看了会电视，感觉时间差不多，和唐韵琪说晚安，准备上楼回房睡觉。
唐韵琪喊住她，如若平常道：“小傅睡你隔壁的客房，你一会儿看看他有什么需要，给他送去。”
唐柚左脚踢到右脚，差点被自己绊倒，难以置信地回身道：“什么？他住我隔壁？”
唐韵琪白了她一眼，似乎在嫌她大惊小怪。
“都这么晚了，他又不是外人，留下来住怎么了？姑姑这是给机会你们，快去快去，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们不掺和。”
好个不掺和，这还不掺和。
唐柚不知怎么和唐韵琪解释，她和傅晟真不是那种关系，张了张嘴最后叹了口气，无力转身上楼。
罢了，反正也就留一晚，他还能做什么？
这么想着，唐柚瞥了眼她隔壁房间紧闭的房门，匆匆回到自己房间，把房间门锁上，灯一关，直接上床睡觉。
被子一盖，她以为她会很快睡着，没想到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数到第五千一百六十九只绵羊时，房间门被人敲响了。
“叩叩叩”的清脆敲门声，在寂静的暗夜里清晰得可怕。
唐柚睁开眼睛，倏地坐起身，“谁？”
门外传来傅晟压低的声音，“我，能开下门吗？有点事。”
唐柚犹豫几秒，走下床来到门口，小心地打开一道缝，看着门外身形高大的男人，警惕地问：“什么事？”
傅晟笑了笑，仿佛看不到她的警戒，把衣领一扯，露出今天她咬出来的牙印。
“伤口，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