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缓缓进入二月份,天气回暖,高山上的雪峰开始融化,淅淅沥沥的小雨染绿了山坡上的枯草。秦琴跟着大队开始了繁忙的农活,只?不过有时候也会觉得很累。
为了工农兵学员的名额是愿意付出努力?的,大队分工明确,她现在跟着三队队长在南山坡上开荒。中间休息的时候秦桑跟着秦琴一道坐在田坝上,晚春的风还有些微凉。
干了一上午农活之后坐在这里?,难得的惬意,秦桑看了一眼秦琴精巧好?看的水壶,一眼便知道不是便宜货。她叹口气,“真好?啊,你还有上大学的机会,以后去了大城市肯定不会回来了。”
秦琴舒出口气,“有什?么好?的,还不是那样嘛。”秦桑听她这话瘪瘪嘴,以前她们可不是这么说的。那时候要是村里?有年轻姑娘能嫁到城里?去,有一个稳定的工作,吃上商品粮,简直是所有人羡慕的对象。
秦琴以前的憧憬不是假的,如今才进城一年而已,已经不把当初的愿望当回事儿,或许还忘记了呢。秦桑冷哼一声,“那当然了,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呗。已经是大城市了人了,就不要跟我显摆了。”
秦琴笑着推秦桑,“谁跟你显摆呀,你看我虽然是城里?人了,这不还是跟你一起寒冬腊月的刨地。”秦桑心里?更不是滋味。不管怎么说,她跟秦琴的距离就是拉开了,以后两人只?会隔的更远。
“真要说好?命的,我家那位才好?命呢,在城里?娇生惯养的长大,就是到了农村也还不是没有下过地。”人比人气死人,在秦桑看来秦琴运气已经够好?了,只?是架不住还有更好?的。
女人的嫉妒心来的很奇怪,有时候明明一件小事,都能让她们记挂很久。秦琴恨恨的揪衣摆,或许是天生不对盘吧,她就是不喜欢傅眉,尤其每次她哥护着对方的时候都叫她更火大。
秦桑瞧了瞧秦琴的脸色,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我跟你说,前几天我去镇上看见?你家傅眉到邮局去取信,还挺高兴的。昨天我哥去镇子?上,也瞧见?她去了邮局,看不出来她都到柳树屯来这么久了,还有人给她写信,不会是傅家那边的相好?吧。”
秦桑挤眉弄眼的笑,明明只?是她的猜测、没有一点?证据的事情?,她却说的好?像她亲眼看见?的一样。秦琴摸了摸下巴,一脸沉思,眉心拧了几拧。
下工之后她是第一个到家的,堂屋里?静悄悄的,她放下锄头,忽然就想?到了秦桑跟她说的话。她咽了咽口水,伸长脖子?往门外看了一眼,没有人。
小心翼翼的摸到傅眉门前,深吸一口气,推了推们,结果一个锁头挂在上头。秦琴眉头一皱,都是一个屋子?里?的人,这门还锁上的不知道防谁呢。
气呼呼的转身回了自己?屋,傅眉从?卫生所回来,把自行车锁好?。先把院坝前的衣裳都收了进来,拌好?了鸡饲料喂鸡,不一会儿秦丰父子?两个都回来了。
做饭的时候是秦丰帮忙掌的火,秦保山在屋子?后头掏水渠,一场雨把土坡上的泥冲下来快要漫到屋基。不把水都弄干净,屋子?里?铁定潮湿的很。
秦琴东转转西转转,最?后慢悠悠晃去了厨房,靠在门边上看里?头两人忙活。她笑眯眯的道:“眉姐,我看你好?几次从?镇上邮局取信回来诶,谁的信啊,来的这么勤快。”
秦琴跟谁说话都是一副笑模样,就是撒谎也半点?心不虚气不喘,不管是真看到还是假看到,但她说的就好?像是真的。傅眉不知她想?干什?么,也不怎么想?搭理她。
相处这么些日子?,她算是看出来了,秦琴很有些鬼精灵的性子?,或许是不喜欢她吧。秦丰父子?跟前表现的很好?,就好?像傅眉是她亲姐一样,却时不时说话挤兑人。
说上来她的人有多坏,傅眉最?不善应付这样的人,不过也不怎么喜欢就是了。一点?小事秦琴都要拿出来说,一家过日子?的,秦保山又偏袒她,她通常就当没听懂。
“没什?么,我三哥给我写的信,还有朋友。”就是上次她去听课认识的陈思齐。那人挺热情?的,借给她书,还写信来问她有什?么看不懂的。
他们经常用写信的方式来交流看书心得,陈思齐后来还帮她在市里?图书馆借了好?些书,现在她房间里?还有呢。傅眉切菜的动作一顿,轻描淡写道:“你要看看吗?”
秦琴笑眯眯的,“可以吗?”说的好?像只?要傅眉不介意,她还真想?看看似的。傅眉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一时噎住,秦丰一脚踩断一根柴,塞进灶洞,“你干什?么看人家的信?”
秦琴反应很快,娇笑道:“我就说说嘛,又不是真要看,再说是眉姐要给我看的。我可对别?人隐私没有兴趣。”
“那你对什?么感兴趣,今天莫名其妙的问我这话。”傅眉细细的眉间微蹙,秦琴是一天不给她找不痛快都不成。
秦琴嘴巴微瘪,揪着衣摆,“我又不是故意的,你那么生气干什?么?”她觉得委屈了,眼里?开始泛起泪花。傅眉深吸口气,放下刀直接进了屋子?。
秦丰看着傅眉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棱角分明的脸线条微沉,眼神暗黑一片,显出他的漫不经心。微微撇了秦琴一眼,嗓音粗粝,“你干什?么,没事不能安分点?。”
秦琴不敢置信的看他,“你说什?么呀,我又没有欺负她,是她自己?赌气进去的。”这下是真的想?哭了,秦琴倔强的等着秦丰,泪水有些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委屈巴巴的开口,“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别?人欺负我,你还护着我哩。现在你是不是眼里?只?有她了,什?么人嘛,一句话就生气,我咋欺负她了。”
秦丰揉了揉额头,“眉眉对你不好??你总是针对她,你说她没来的时候家里?喂鸡喂鸭的小事哪件不是你做的,现在你回来插队,她把你当客人一样供着。回了家你什?么都不用做,她都做的好?好?的,你连碗都没洗过,你还想?叫人家怎样。“
秦琴咬牙,“谁要她献殷勤了,我又不是不会做,不就做了那么些小事情?嘛?在我跟前显摆什?么,谁稀罕呀!”秦琴转身跑出门去,秦丰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
真是一样水土养两样人,傅眉也是从?城里?来的,为人却善良勤劳,吃苦吃亏从?来都不会说。秦琴不过是去城里?待了一年而已,咋就养出来这些娇小姐毛病。
傅眉依靠着大门站着,她出来的时候秦琴已经跑出门去了,也不知道兄妹两说了什?么。秦丰回头看见?她,摸了摸她的脸颊,他的手指粗粝,刮在她娇嫩的脸上,有些疼。
傅眉瞪了他一眼,偏头躲过,秦丰低低笑出来,“还生气吗?”她不自在的扭开头,嘟囔,“谁生气了?她怎么了,你说她了?”
秦丰叹口气,“是她的不对,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次回来秦琴跟以前不大一样了。”人变得骄纵了许多,虽然还是一样活泼,但是总嫌这嫌那的。
知道傅眉的床是秦丰亲手做的,吵着闹着也要新的,父子?俩都没空做,她竟然想?花钱叫村头的牛木匠给做一张。农村里?大多都是穷苦人家,有些一年到头连吃的都没有,秦琴要是真花钱叫人做床,这不是叫人戳脊梁骨吗?
再者这是资本主义的尾巴,村干部也是不许的,秦琴却振振有词,说是城里?人都这样的。家里?大事小事不断,秦丰有些疲于应付,不知道秦琴回来插队住家里?对不对了,毕竟她还可以住知青房的。
秦丰都这样说了,傅眉不可能咬着不放,她也不是性子?很强势的人。吃饭的时候秦琴还没回来,秦保山就问是怎么回事,秦丰往傅眉碗里?夹了一块肉,粗声粗气道:“你别?管,饿了她自己?就知道回来。”
家里?三个人刚放下筷子?,外头就有隐约的人声传来,秦阿婆大着嗓门进屋,“不得了了你们,那些外头来的人还不抵亲女子?呢,就这样把人轰出去。”
秦阿婆拉着哭哭啼啼的秦琴冲到秦丰跟前,“你这娃,我说你啥好?,这是你亲妹不。就是已经认到别?人家里?了,我也只?认这一个孙女,姊妹两个吵架你不说和,咋还帮着外人欺负你妹。”
秦丰脸色沉下来,已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夕了,他看了秦琴一眼,声音冷静,“这屋里?哪个是外人啊,就您知道?秦琴你长出息了,说你几句都会告状了。”
而且说给谁听不好?,明知道秦阿婆唯恐天下不乱,最?爱看二房热闹。这家人不是她的亲人,而是供她消遣压榨的玩物。以前秦琴亲近大房,他只?当她年纪小,谁知道都快二十了,还是分不清是非。
秦阿婆一双浑浊的眼珠子?一瞪,“你甭说琴女子?,要不是我在路上看她哭,哪个知道屋里?人都欺负她哩。”秦琴早在秦丰看过来的时候就躲到秦阿婆后头去了。
这会儿要哭不哭,委屈的很。秦保山站在一旁抽烟,眯了眯眼睛,咂嘴,“妈,小孩子?吵架你掺和什?么劲儿啊。”
秦阿婆不乐意了,“这是我要掺和吗?琴女子?亲哥都不帮她,我还不能说句公道话了。”秦丰哼了一声,“你说的公道话也就是你以为的公道话。”
他转头面向秦琴,目光沉静,“既然你觉得在家里?住是委屈了你,婆多好?啊,还给你主持公道哩,不如住过去算了。这样我也没办法欺负你了,你也不用委屈。”
这话一出,大家都还没有反应,秦保山先瞪眼睛,“这是你个当哥的该说的话吗?秦丰快跟你妹妹道歉,她就在家里?住一年,你就这么不待见?她?”
秦阿婆也生气,指尖颤抖的指着他,“你出息了丰娃子?,还没哪儿到哪儿哩,就学会赶你妹妹出门了。这要叫村里?人知道了,该咋说你,你不要你妹,是不是连我这个婆也不要了。”
秦丰笑的冷冷的,“就是不认你又咋了,我早不想?认了。”话音未落,秦保山已经一巴掌打?断了秦丰的话。他的脸色铁青,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好?像要一口咬死秦丰。
傅眉跟秦琴都吓了一跳,傅眉手轻轻的挨了挨秦丰的脸,红辣辣的很烫,可见?秦保山是用了力?气的。秦琴眼泪花花转,但也不敢说什?么。
秦丰已经在院坝边上跪了一个小时,秦保山进屋去好?一会儿了,傅眉跟秦琴坐在火坑旁边,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秦琴催傅眉,“你去看看,我哥那么护着你,你不管他吗?”
傅眉看了看门外,不是她不去劝,秦丰是个特?别?倔强的人,秦保山不开口他是不会动的。秦琴叽叽咕咕的嘟囔,在秦保山出门的一瞬间她先冲过去。
就眼巴巴的看着,也不说话,傅眉道:“叔,我哥跪了两个小时了。”秦保山双手背在后头,啧了一声,“我啥时叫他跪这们久。”
秦琴喜滋滋的奔出门去拉秦丰起来,秦保山看了傅眉一眼,眼神很隐晦,“以前他从?来没有这么顶撞过我,还说不认他婆的话。”
傅眉心头一跳,这是以为她教坏了秦丰,还是以为是她挑唆的。
傅眉神色淡淡的,“秦丰说他长这么大没在阿婆家里?吃过一顿饭,而大爹三爹家几个男娃想?什?么时候去吃饭就什?么时候去,每次去还尽是好?吃的招待。他从?来没有穿过你买的一件新衣裳,你的钱都上交给阿婆了,萍姨生病的时候阿婆没来看过一次。叔,有一句话,上慈下孝,爱都是相互的,他不小了不再是小孩子?,该明白的都已经清楚。您就这么一个儿子?,农村说养儿防老?,现在他还只?是不想?再认那群吸血鬼,你说他要是被逼到一定程度,会不会连你也不想?认。”
“您先不要生气,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唯一心甘情?愿为您排忧解难的只?有他你信不信。日久见?人心,这么多年了,有些人、有些东西应该清楚了。”
秦保山的脸很僵硬,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面皮涨得通红。眼中细细的血丝爬上来,乌黑的嘴唇抖动的很厉害,秦琴跟着秦丰一道走进来。
屋里?两人之间紧张的气氛转瞬即逝,秦保山暗淡的眸子?落在秦丰脸上。本就有些佝偻的脊背好?像更弯了些,最?终他什?么也没说,抽着烟锅出门去了。
秦丰咧了一下嘴,脸冻的有些发白,秦琴这会儿也想?起她还跟秦丰生气哩,不理会他自己?进屋去了。傅眉拿出秦丰的一件厚衣裳,递给他换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的更新来啦~大家为什么都不给我留言,难道我的文一点毛病都没有吗?真的这么牛,哈哈哈,我不信。留言评论哈,我会更粗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