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呢？为自己揽一身骂名！”一声轻叹空灵绝世，四面传开，一袭桃衣飘然而下，面纱纷飞，凌空而去，余下一张精致无暇的脸，引得一人痛苦，两人呆住。

夜离笙眸子轻眨，隐在暗处，安静地望着，此时急不得，剑垠体内怿忠蛊随时都会爆发，一旦打破这份微妙，想救柳江年就难了。

“若……若儿……”剑垠嘴唇发颤，时隔七年，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颊，激得他泪眼朦胧，步步往前。

柳江年眨眼都不敢，他害怕这一切都是幻觉，他害怕昔若忽而消失。

昔若唇角勾起笑意，眼角清泪决堤，一点点靠近剑垠：“阿垠……”

“是你吗？”

他碰到了！她的手娇若无骨，跟七年前一模一样，若这是一场梦，他愿一梦不醒！

剑垠握着昔若的手，浑身发颤，浓浓喜意自心底升起，半晌才想起将她搂在怀里，手臂一拉却陡然僵住。

“阿垠！”

尖锐叫声刺破人心，撕心裂肺，连不远处的夜离笙都是微微咬唇，揪心异常。

鲜血顺着嘴角滑下，他却倔强地不肯低头，弥留之际，他什么都不顾了，他想静静看着眼前的人，好像要把她装进眼眶里。

昔若傻了，一把握住剑垠的手，将他拉入自己怀里，任他的血染红她的粉白桃衣：“阿垠！阿垠……”

眼看剑垠身上的回旋镖要刺入昔若身体，柳江年右手一招，生平之力尽数顷出，一掌轰向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人。

风影若喉咙一甜，倒退而出，回旋镖斜插进她身侧的石头，她才一口鲜血喷出，脸色苍白。

“风影若你干什么？”柳江年愣愣看着剑垠倒进昔若怀中，望着自己出手击伤风影若，不知所措。

风影若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似苦笑，又似嘲讽：“我在干什么？我与他人合力，设计杀害亲姐姐，我谋权篡位，软禁父亲，统领风谷，背离祖训，涉手朝政，举全谷之力助你，我动用禁术，一次次冲击身体极限，只为带你脱险，我放弃身份，跟在你身边，你说我在干什么？”

一声声、一字字，掷地有声，随风飘落，落入夜离笙耳中，引得她轻轻一叹：“爱，真的能让人这样吗？”

“小心！”

邢箫漠然出声，伸手轻搂夜离笙，右手一扬，白光窜出，直逼身后。

黑白两力相撞，风起石碎，别说隐藏，周边树木都是寸断，四道身影齐刷刷出现在柳江年等人眼前。

夜离笙俏眼轻眨，望了望面若桃李的昔若，又是连眨清眸，想起了另一番景象。

邢箫冷眼看着隐祭隐诺，仿佛在看烦人的苍蝇，圣洁而恐怖的灵力翻涌，正欲推出，倏尔一顿，护在了夜离笙身边。

隐祭隐诺眸子一沉，已然袭出的灵力蓦而转了方向，化为防守，击向侧方。

虚空之中，两股灵力齐出，迎上黑力，“哎呀”一道娇弱的声音传来，三人凌空而现，一柄桃花扇，一枝森骨器，毫无废话，直击隐祭隐诺。

“零昔阁？”

夜离笙清眸微缩，目光落于不远处冰衣少女那。这个三番两次要杀她的人，此时与她站在了同一战线，毫无动静，淡淡望着场中缠斗的四人。

邢箫没有动作，有些防备，但谈不上警惕，从七曜台零昔阁出现开始，他便知道了这群人的用意。

隐祭隐诺是为纯灵，零昔二尊身怀混灵，但二隐先前负伤，二尊亦非等闲，略作缠斗，结果已然明了。

森然白骨化为道道利刃，桃花折扇仿若层层屏障，直击隐祭。

隐祭节节后退，倾力而出，一击之下扇影尽碎，骨器骤出，他避无可避，眼睁睁望着白骨刺穿心魄。这人间的最后一眼，他看到洛紫歆皱了皱眉，握紧了剑。那一瞬，他笑了，此刻，他的脸似乎也没有那么阴森可怕。

趁此之机，隐诺瞬间脱身，破空而去。

“真是讨厌，衣服都弄脏了，一个居然跑了！”昳尊理了理华衣，秀眉微微蹙着，不紧不慢地抱怨，“紫歆你为什么不出手啊？”

“师叔杀人，弟子不敢插手！”洛紫歆面不改色，冰冷至极。

“怕是你在防着我？”昳尊俏眉一挑，笑得灿烂，“怕我对长公主殿下动手？”

“师叔多想了！”她低了低头，抚着冰剑的手朝剑柄移了移，似不经意间的下滑。

“阿垠！”昔若焦急的声音突然传来，她抱着剑垠，眼中的泪似珠帘滚落，“阿垠你怎么了？”

剑垠的手深深插进土里，青筋暴起，已经平静的眸子再度泛红，被风影若刺穿的伤口竟诡异地恢复着。

他咬着牙，一把抓住昔若的手，原本因挣扎而用力的手迅速放松，他一点儿也不想伤害昔若，哪怕体内万火焚身般的痛，他也不愿用抓着昔若的手发泄。

“若儿……”他的眼睛忽明忽暗，说一个字都吃力，“杀了我，你好好……好好活着！我害怕，害怕我会伤到你！”

“不会！不会的！”昔若使劲摇头，紧紧抱着剑垠，眸子被泪水浸泡，早已红肿，“我就是折昔啊！我容貌已毁，向长公主求得剧毒消香减，得一刻青春，随即毒发而亡！我以为我能唤醒你的认知，能救你！”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让我救他？”夜离笙清眸微闪，疑惑又震惊，“消香减，由木消香制成，最华美的毒药，你必死无疑！”

“天宇六公主，以毒著称，有仇必杀。起初我接近你，助你，确实奢望有一日我能得公主相助，恢复容貌，与阿垠再次相见。可是……”昔若吸了口气，侧脸缓缓贴在剑垠头上，泪水湿了发梢，“他为我报仇陷入魔障，被人下毒，伤害浮霖姑娘，我只求殿下不出手，盼得一线生机。”

夜离笙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没错，她答应昔若不出手，只是因为哪怕她不出手，剑垠也是必死。

“我偷听到公主说阿垠所中为怿忠蛊，查遍古籍，听闻只要能够唤醒中蛊之人的神志，便有机会捉住蛊虫。所以我从殿下处寻得消香减，唤醒阿垠，可为什么……”昔若搂着剑垠，仿佛抱着一个火球，炽热无比。

“你怎么……怎么这么傻！”剑垠的手颤抖着，缓缓挪向昔若的脸，泪水纵横。

夜离笙轻轻咬唇，此时，她也不便告诉昔若剑垠所中是怿忠蛊不假，唤醒可寻蛊虫亦不假，只是下蛊之人用毒不凡，这早已不是寻常怿忠蛊。

“有趣，真是太有趣了！”昳尊笑脸盈盈，桃花扇半掩嘴唇，“师兄，你说这戏码该如何进行才好？”

“杀了，走！”骨尊眉眼微抬，不冷不热。

桃花扇一顿，昳尊无奈地撇了撇嘴：“你真是半分趣味没有！”

话音未落，内力骤起，桃花扇忽而展开，扇骨如刃，一瞬之间，已到风影若身畔。手腕一翻，内力纷涌。

风影若脸色苍白，抬手掷刀，勉力阻挡，避开要害，被一击而退，倒射数步，眼看身至崖边。

“影若！”柳江年一惊，身形自动，刹那即至崖边，伸手接住风影若。瞧着怀中人血染的身，他的心底泛起丝丝难受，不过情未及起，风声掠过，昳尊华美的身影已至眼前，眉眼含笑，扇羽森然。

“柳江年不能杀！”

夜离笙声音未起，手下已动，落花影裹挟灵力，直逼昳尊。

昳尊眼角瞥见，手指一动，一枝扇骨脱手而出，迎上银针，其余依旧逼向柳江年。

“师叔！”

“住手！”

骨尊面色一沉，恐怖的内力倾袭而动，锁定昳尊：“你可忘了阁规？她说不能杀！”

这份威胁昳尊终是不可不顾，身体一翻，落在地上。已至柳江年眼前的桃花扇蓦地一顿，回到了昳尊手中，他努了努嘴，赌气般转头而去：“你们都放着我，太不好玩了！”

骨尊、洛紫歆毫无表示，同时退去，化为道道残影，消失不见。

夜离笙侧头瞄了瞄邢箫，轻轻舒了口气。也不知宫中怎么样了，只能等柳江年清醒过来，再带他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