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死了不好，现任白玉骨道道宗是个八重天的窝囊废，好像还被我师父打死了，所以你要是也死了，白玉骨道就真的完了。”
薛无疆话头转的快极了：
“你活着也不好，现在的白玉骨道生存的好好的，你突然蹦出来，说你是人家的祖宗，这不是骂人吗！”
嘲啸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脑袋里已经出现白风站在现任白玉骨道道宗面前，张开嘴就是一句“我是你祖宗”的那个画面。
话糙理不糙，这世上最重要的就是规矩，一切都按照规矩在一条正常的轨道上运行着，没人想去打破，如果谁非要打破规矩，就必须付出沉重的代价。
白风不去理会嘲啸，装聋做哑，仿佛没看到嘲啸那副嘲讽的样子，更多原因是他现在还打不赢嘲啸，如果能打得赢，他当场就会削掉嘲啸的铁脑袋。
“更何况。”薛无疆笑道：“若你高调回归，当年的那些‘老朋友’们会不会想来看看你？如果是交心朋友也就罢了，如果是酒肉朋友，来看你是为了做什么？”
这是一件细思恐极的事情，白风曾经想过，后来不想去想了。
“朋友来探望是好事，老对头来了就不好了，看你现在的样子，当年恐怕也是个狠人，得罪了不少人吧？如果那些人一起来找你……好一场登台大戏！”
“所以啊。”薛无疆似笑非笑的看着白风：“白风，你只能离开了，做一红尘过客，再不入白玉骨道山门。”
白风眼中闪过妖异的光芒：“若我执意要重新执掌白玉骨道呢！”
薛无疆眯起眼睛来，语气平平淡淡，唠家常一般的话却给人带来一股彻骨的寒冷：“若你执意要重掌白玉骨道，就必须以道宗之名回归，以雷霆手段杀尽反抗之人，用你白玉骨道刑罚煅其身，碾其骨，恐惧将会赋予你足够强大的威严。”
“人总是会害怕的，当你把
他们杀怕了，自然而然就没人敢反抗你了。”
“成为道宗，启用镇道之宝，或许能够在仇家的寻衅之下幸存。”
白风断然拒绝了这种方法：“当我把他们杀怕了的时候，恐怕白玉骨道也不会剩下几个人了，光头道宗不好，所以这种方法也不好。”
听着白风只字不提仇家寻衅，薛无疆就明白了点什么。
想必，白风仇家的数量不是一般的多。
薛无疆也不说破，只点点头：“不想搞血腥**？那就有些麻烦了……你现在占据着白凉的身躯，而白凉恰好又是白玉骨道这一任道宗的弟弟，你取而代之，不妨就以白凉的身份行走于白玉骨道当中，你如今是八重天的修为，想必过一段时间，自会恢复十二重天。”
白风纠正道：“是十三重天。”
薛无疆无奈：“这种方法虽然稳妥，但委实麻烦一些，要熬些年月才行。不过，如果你真的用了这种方法，得到道宗的位子便是名正言顺，谁也没资格说半个不字。”
白风看着薛无疆，质问道：“薛无疆，你想的都对，但你有没有想过，登天台还值得我回去吗？”
“十万年前那一战过后，十八重登天台从中断裂，只剩九层，其中机关法宝也大多被破坏殆尽，三万年前我成为白玉骨道道宗的那一年，三界除魔联盟在北地三万里冻土布下大阵，将登天台的灵气不断抽走，遗留下来的灵气已很难支撑修士们的修炼，魔道修士的平均修为上限一降再降，如果我没算错的话，到了今日，已经没人能达到十重天了吧？”
“魔道不是十万年前的那个魔道了，他们在人间界无处立足，几乎没有任何再次崛起的机会，三千道统支离破碎，十不存一，剩余幸存道统皆遁入登天台中，占据一席之地，苟延残喘。”
白风盯着薛无疆的眼睛：“十三重天虽不高，但天下也可
去得，我为什么要舍弃自在逍遥，而留在这个毫无希望的地方呢？”
薛无疆好好想了想这个问题，开口却是另外的话题：
“白风，你被囚禁了三万年，你觉得自己活得够吗？”
白风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个，但一想到薛无疆那若隐若现的身份，一切问题都又成了顺理成章，回答也应当是理所当然。
“不够，人是活不够的，没人想要去死，凡人如此，修士也是一样。”
薛无疆脸上没有流露出什么表情，接着问道：“可人总是会死的，十三重天有五万年寿命，你已经用去了三万年，在接下来的两万年里，你或许会活的纵情恣意，但最终总会死去的，红粉化枯骨，又是一次轮回。”
这番话对别人说，可能就被认为是瞎胡说了，但对话的对象是白风，白风是超越过十重天的修士，在进入十一重天那一瞬间，他看到过这个世界的本质，于是薛无疆的话就如同毒蛇般缓缓钻入他的心房。
白风明白，十一重天是一个门槛，进入十一重天，便是“入微”，在入微级别的修士眼中，天地间的一切都将变化一新，战斗也不再惊天动地，一朵花便足够成为入微级别修士之间的战场。
也是因为这“入微”，修士们看到了更多的东西——灵气的色彩，生命的流动，山石的呼吸。
然而，“入微”并不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为什么？
因为，在十一重天之上的入微级别呆久了，修士们会察觉一件奇怪的事情。
生命的流动似乎是被人为操纵的，人的生命，树和花草的生命，甚至万物的生命，都在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缓缓推动着。
“万物是肥料，供养他们生长。”
“人如同牲畜般被放养，需要的时候就赐予他们死亡，他们的血肉将滋润饥渴的咽喉，生命也成为圆桌上最鲜嫩的美餐。”
薛无疆话说到一
半的时候，白风和嘲啸的情绪已经低落到了极点，因为他们都曾经超越过十重天，知道薛无疆话中的意思。
小晓因为知道的多，脸色也非常沉重，只有程玉一脸懵逼，摸不着头脑，根本听不懂薛无疆在说什么。
薛无疆在说一件很隐秘，却又被十重天之上修士们称为禁忌的事情。
薛无疆说一句，白风便答一句。
“凡人为什么会有寿命呢？”
“因为凡人吃五谷，有三灾五常。”
“修士为什么有寿命呢？”
“因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修士逆天而行，便要经历大小四十九道劫难，所以修士从来没有自然死亡，修士之死向来惨烈，而从古至今，没几个成功飞升到三界之外的人物，剩下的修士全都死了……除了少数几个飞升之人外，其他的修士都死在天道劫难之下。”
薛无疆打住了白风接下来要说的话。
“不不不。”他压低了声音，似乎怕谁听到：“这一切全是扯淡，一切都是假的，是仙人们编出来哄骗世人的。”
天上阴云密布，老天爷似乎不想听到薛无疆接下来的话，但薛无疆才不会去管什么老天爷，当年他拔下掌天官的脑袋之后，就再没想过什么老天爷之类的东西了。
“他们依靠万物的生命而存活，又依靠万物的劫难来消减自身的劫难，他们享受着三界最美妙的资源，却将痛苦、疾病、瘟疫和各种灾难降临人间。”
“修士的四十九道劫难只是个笑话，那是四十九次死神设下的圈套，也或许只是一场某个神明手中的游戏，如果玩不好，就要退出。”
“而退出游戏的代价，就是死。”
短暂的沉默。
“说实话，我不知道你听不听得懂。”
薛无疆看到了白风眼神中的一抹茫然，所以他有些失望，白风毕竟没有达到过十八重天，没有见到过仙人眼中的世界，所以他的眼界太
局限了，达不到薛无疆想要的高度。
“三界的资源是有限的，你明白吗？比如这块灭灵石。”薛无疆从芥子袋里拿出一块巴掌大小的灭灵石，放在白风掌心里。
“你拿到了这一块灭灵石，其他人就拿不到了，就如同生命一般，你活得久了，别人就死得早些。”
薛无疆很沮丧：“但三界太大了，凡人太多，能够被掠夺的生命也太多，他们只要施舍嘴边拿一些不要的碎肉，就足够凡人帝国拥有千年的繁荣昌盛。”
白风很难理解薛无疆的话，因为这一席话已经远远超出了他能够认知的范畴，但他还是拼了命的去理解，因为这样的机会……这样让他看清这个世界本质的机会，很有可能就只有这一次了。
“他们如何掠夺万物的生命呢？”
薛无疆向天上指了指，自问自答出短短的两个字：
“天道。”
话音刚落，一道电闪冲破乌云，横跨天际，随之而来的滚滚雷鸣掩盖了世间一切声响，像是在对薛无疆发出警告。
白风脸色惨白，言出法随？不不不，言语够用天时，这是那传说中天地共鸣的境界！
天地共鸣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他怎么都没想到，薛无疆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竟然能引起天地共鸣！
那可是传说中十八重天才能拥有的神通！
到现在，他已经对薛无疆的身份确信无疑。
“那么。”白风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神里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迷茫：“那么，我该如何保护自己的生命不被他们夺走呢。”
薛无疆看着白风，仿佛看到白风背后出现了无数个身影，那是曾经追随过他的兄弟们，他们也曾经问过他这句话。
而薛无疆，也已经将这个问题问了许多许多遍。
“白风，你活着是为了什么？”
白风彻底愣住了，他完全没想到薛无疆会问出这个问题。
我活着是为了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