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应了自家训练室大功率中央空调的优渥条件后,这连风扇都只有一小架的武馆对简似心来说便有些难熬了,更何况那简直就是故意为了折磨人而准备的沙地还在不断聚集太阳的热量。
这件为了耍帅准备的布织武服已然成了枷锁,而简似心的对手仍旧冷静地伫立着,没有主动发动攻击。
这是简似心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如果对手停止运动,她也没办法捕捉到他下一步动作的关键点、无法应用自己的护身术。简似心现在只能期盼,关斯行只是单纯地想等待自己的身体恢复,而非已经看穿了护身术的秘密。于是她虚张声势地说道。
“哼,我当然可以进攻了,只不过是不想欺负你,等你恢复了再来交手吧。”
对于简似心的话,关斯行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能在正式考核之前交手真是太好了啊,不然你可能会给我添不少麻烦,到时候扎在我身上的可不是木剑。”
关斯行反复收缩、舒展右手,他的身体似乎完全恢复了。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你若是不能克服‘护身术’的局限性、不能主动发起进攻的话,那便没法对我造成威胁了。”
对手的话让简似心四肢的端部冰冷起来,很明显,他已然看出了自己招式的缺陷,不过简似心依旧嘴硬着。
“呵,要是在正式比赛动用‘器’的话,你早就输了!”
“喂喂,就算正式考核也不可能动用‘器’的吧?最多只是可以使用真刀真枪。”
秃头师父倚在躺椅上,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那是以前!从今年开始考核将准许使用自己准备的器,只要级别在宝器及以下都没关系。”
听到简似心的话,秃头师父顿时从躺椅上翻起了来,他手中的茶盅都被捏成了碎块。
每次兵士考核的项目和地点都会在考核开始前三天才公布,以防止考核过程中遭到破坏。毕竟还有许多潜伏在人类社会的妖很喜欢狩猎人类未来的种子,甚至人界内部也不能说是团结一心……
当然,有很多门路能够提前得知那些,不过关斯行并未做那种准备。
“这话你听谁说的?”
“当然兵士科内部的人透露的嘛……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和器的融合也是兵士天赋的一环吧?我倒觉得更合理呢,兵士又不只是力气大就能胜任。”
简似心说着,眼睛瞟向关斯行身上凸出的肌肉。接着她突然想起来什么。
“那么紧张做什么?该不会那个传言是真的……你其实没法……”
然而她的话还未说完,便在秃头师父愤懑的眼神下咽回了口中。在身后没看到自己师父怒容的满傲也说道。
“怎么了嘛,师父。我也觉得只不过是考核的内容更全面了,难道不好吗?”
“呆瓜!你以为兵士科没考虑过那些么?但过去他们宁可每年招收的新人有一多半没法得到器的认可或者不能适应
妖界的环境,也坚持不允许考核时使用器,就是为了避免那些世家大阀对兵士科的把持!”
秃头师父今天不知道是第多少次狠敲了满傲的头,他的眼光自然比简似心与满傲长远,立马看破了背后的权利斗争,不由得怒火中烧。
“这帮混账东西!连最后的底线都抛弃了!还偏偏赶上这次是斯行最后的机会……”
“老师!”
就在秃头师父恼怒地自言自语时,关斯行大喝一声,将其打断。这种行为可能是无礼了些,但他并不想看见师父因为这些事伤神。
“您不用担心,无论规则如何变动,我都会击败所有人、斩下第一。”
秃头师父听后又倒回了椅子上为自己的失态苦笑起来,并从旁边取出一个新的瓷杯继续添着凉茶。
而简似心则撅起嘴,不满地嘀咕。
“你现在和我也不过是平手而已,还说什么击败所有人,再次卫冕。”
“嗯,你说的没错,既然想争夺第一,那先越过你也是必要的……我暂时只想到了四种击败你的方法,而且都不太成熟:第一,继续僵持下去,直到你的体力先耗尽或者忍不住出手,我就找到你的破绽一举击溃。如果我用这种方式获胜,你恐怕不会服气吧?”
关斯行将手中的木棍扔到了身后,走到场地的另一边,伸出食指和中指。别看他平时沉默寡言,但一旦涉及到战斗、涉及到技巧反而像一个话痨,这也是小盏对他最不满的一点。
“第二,就是这样。”
说着,关斯行俯身蹲下、双腿弯曲,双手在头前交叉做出防御姿态。旋即,他肌肉线条分明的大腿骤然绷直、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向前冲去。眨眼间便从场地的边缘回到了简似心身前,并且在沙地上留下了两道长长的刹车痕迹。若是在漫画中,他这次冲刺恐怕足以产生掀起少女裙摆的强风。
“这是第二种,直接利用惯性将你撞出场地。可这样一来,虽然你的木剑能恰好伤到我的可能性很低,但仍然有危险。”
关斯行说着,一手呈爪抵在额前,另一只手在腰间紧握,摆出拳法的架势。
“第三!”
他的喊声将看愣了的简似心唤醒,提起木剑迎敌。面对正面的进攻,她还是有自信抵挡的。
然而事与愿违,简似心的剑尖刚刚贴在关斯行袭来的手爪上,那只手的运动轨迹立马改变了,从单一的直线变成绕着剑身的曲线,就像是顺着树木枝桠攀爬的毒蛇,并且这条毒蛇在爬到顶端后,果断地用自己强力的下颚咬住了树顶的鸟儿——关斯行钳住了简似心握着木剑的手。
作为女性,自己的手被这样略显粗糙而十分有力的男性大手握住,多多少少会有些羞恼。但在她脸上的红潮从耳根蔓延到脸颊前,关斯行的右拳已经气势汹汹地向她的面门袭来。
简似心想后退,自己的身体却被左手上“蟒蛇”化作的锁链
极大地限制住了,只好任命地闭上眼睛。不过关斯行还算厚道,并没有把这可能让少女脸蛋上留下几道伤疤的一拳落下,只是悬停在简似心的面前,然后轻轻弹了弹她的额头以确定胜利。
额头传来的触感让简似心睁开双眼。她看到关斯行又退到了她身前两三米处、二人最开始对峙的位置。
“第三,利用假动作骗你出手,但只要你好好研究战斗技巧的话,未来想要克服应该不难。而且之所以要把这种方法放在第三才说,就是为了利用之前冲击给你造成的混乱,如果直接使用的话效果未必会这么好。”
虽然连续两次得手,关似行的神态并没有放松,不如说,他依旧没有任何显露情绪的表情,而是一如既往的死板。
“接下来是最后一种方案。注意,这次我会真的进攻。”
面对如临大敌的简似心,关斯行抛弃了固有的架势、以十分轻松的姿态走向她。简似心手中的木剑来回晃动,随时瞄准关斯行的破绽。可是关斯行没有任何出手的意思,只是不停地逼近她。简似心随之向后退却,直到二人临近场地的外围,秃头师父提醒道。
“出场就算输了,这个规则在这次考核里应该没变吧?”
听到这话,简似心咬了咬牙迎了上去,以行动肯定了秃头师父的话。
“那你倒是快来啊,你不是说要进攻么?”
关斯行认真地点了点头。
“是啊,但你的技术比我想象的更单纯。仅仅让肢体放松,你便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哼,就这样毫无防备靠近的你才单纯吧!你以为我真的没有办法吗?只是不想让你受伤耽误考核、到时候再找我麻烦而已。”
“如果为了取得胜利的话,让失败者受伤也无可厚非。来吧,让我见识一下你争夺第一的决心。”
恼羞成怒的简似心闭上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刺向关斯行毫无防备的腹部。即使她没有看,手心的反震告诉了她这一击确实刺中了。
可能是不想直视过于血腥的场景,简似心很慢、很慢地睁开双眸,眼前的景象比起内脏横流更让她目瞪口呆。
她手中的木剑已然断成两截,零碎的铅砂从剑身中流出。它算得上锋锐的尖端竟仅割破了关斯行的皮肤,连腹直肌的防线都未能突破。
“想刺穿斯行的腹肌,起码用金属试试吧。真是的,现在的年轻人都太依赖‘器’了,明明肉身也是强大的武器啊。”
秃头师父并不意外地评论道。
“这算什么嘛?说到底,只不过是仗着我手中没有合适的武器罢了!”
简似心仍旧不肯服输,耍赖似的跌坐在沙地上。虽然隔着衣服,被晒得滚热的沙子还是给她的屁股留下了难忘的回忆。
“嗯……”
简似心捂着嘴让自己尽量的叫声小一些,此时关斯行的影子遮住了她。
“你想干嘛啊?”
“起来,战斗还没结束吧?
”
虽然关斯行只是单纯的认真而已,可他无表情的脸在简似心眼中多多少少有些怖人,她向后缩了缩身体。
“你……你想干嘛……”
“只是结束战斗而已。”
关斯行走了过来,没有直接击倒她,而是像为了强调自己的胜利一般,伸出右手抓住她的前襟,将赖在地上不起的简似心拎在半空中。
这种状态会令人感觉到压抑吗?
当然会了,任谁被一个比自己强壮、高大许多的人这样对待,在某种程度上都会感到恐惧吧。
然而这位少女——简似心大小姐,早已习惯于把彪形大汉揍得鼻青脸肿、看他们跪地求饶。也就是说这种生命被威胁的恐惧、这种源于体型差的压抑对她来说还是第一次。
于是乎,在关斯行打算把她轻轻放在地面之前,恐惧、压抑再加上盛夏的暑气已经先一步击败了她。
关斯行本意只是让简似心站起来继续战斗,不料她会突然失去意识,关斯行探了探她的鼻息、又将手背贴在她的额头上,转身对秃头师父说道。
“老师,她好像中暑了。”
“唉,真麻烦,快把她放到床上来。”
“还说要争什么第一,结果身体比我差。”
满傲将水袋放在简似心的头上,有些骄傲地嘀咕道。
“呆瓜,”
秃头师父用力敲了敲他的头。
“她的身体这么弱还敢参加兵士考核,那便证明她和自己的器融合度相当高,说不定能……咳……”
在秃头师父教育满傲的过程中,关斯行在众人目瞪口呆下把简似心翻了个身,轻轻地拍着她还未成熟的臀部。
“呃,斯行,你在做什么?”
“之前她坐在沙地上,可能会弄脏床吧?我晚上是要睡在这里的。”
关斯行过于耿直的态度让众人无语,满傲虽尚未合起掉下去的下巴,不过双手却配合地把毛巾递了过去。
“大师兄,用这个吧。”
“谢谢。”
关斯行接过毛巾,用它轻轻地将砂砾抽打掉,如果简似心醒来,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这种事大闹一场。
“咳咳,算了。易行,你也来和打一场斯行练习吧,然后今天就可以回去了。”
“是,师父。”
那名负责打水的学徒听后立马放下了水桶,解开外袍走到了场地中央。
他的名字叫做易行,若穿着外袍的话,他和绝大多数沉迷垃圾食品而缺少运动的享乐主义者没什么差别。但解开袍子后,那无法隐藏的巨大身体上却很明显地有着异常发达的肌肉。
一如秃头师父之前给出的价码,易行只比关斯行的少了两成而已,他是弟子一代中唯一能做关斯行对手的人。身材伟岸一词若是用来形容易行的话便绝无任何隐晦的笑意或暗示。因为易行的身上没有任何散漫之感,他有着细密胡须的脸总是透露着坚毅;而且与关斯行面瘫似的无表情不同,易行的面部肌肉虽然很少运动,但其固有的姿态却
很明显地传达出严肃克己之感。
当简似心从床上醒来的时候,关斯行已经回到了训练场上和那名身膀大腰圆的学员——易行对峙起来。二人皆已汗流浃背,显然在简似心昏迷的时候,这次战斗已经持续了很久了。
“呼、呼。”
关斯行将胳膊架在易行的肩膀上,两人就这样靠在一起、都没有继续出手,而是各自调整着呼吸。几息之后,关斯行再次发力,抓住易行的胳膊,想将其扭倒。然而易行的应对十分及时,在关斯行的架势成立之前,迅速的将自己的手臂插入了他的腋下,并且凭借出众的臂围架起了关斯行的胳膊。
就算是以关斯行的臂力,如果手臂悬空、臂展延伸到最长,也不可能将体重接近一百五十公斤的易行举起。
“斯行要输了。”
观战的秃头师父突然开口,坐在折叠床上的简似心问道。
“什么啊?现在明明是那个自大狂占优。”
对于简似心的话,秃头师父只是笑了笑,然后又想到了什么,提醒道。
“对了,你中暑的医护费是一千元。”
“哈?哪有这么黑的医院?”
“所以这里不是医院,是我的武馆。”
简似心嘟起嘴了,随手将旁边切好的西瓜抓起啃了起来。
“哼,这么贵的收费配点水果是起码的吧?”
“好吧,就当我吃亏了。”
秃头师父说完,也不再理会简似心,这让她更加郁闷,干脆将注意力放在了场上的战斗上,不再理会这个油腻的中年人。
“大师兄,得罪了。”
一直处于被动的易行也恢复了状态,插入关斯行的腋下的双手更加深入,几乎整根手臂都绕到了关斯行身后。接着,他身子向上仰起,利用巨大的腹部将关斯行顶了起来。
在曾经的交手中,这个姿势便是易行的必杀型。除非能消耗到他体力殆尽,否则这种王道的顶举在封禁了插眼、锁喉、攻击要害的比赛场上基本没有破解之法。
“这就是易行的天赋啊,能在不破坏运动性的情况下同时积累体重。”
秃头师父也不由肯定到。
由于只是比赛,所以只要把对方扔出场外就结束了。饶是如此,易行依旧很是谨慎,因为这次大师兄竟然没有试图通过扭动来消耗体力,只是紧紧的握着自己的胳膊,并一寸寸地来回移动,似乎在寻找什么。
思索之间,二人已经来到了场地的边缘,易行到这里才松了口气,接下来只要将关斯行扔出去就好了。然而就在易行双臂打算发力的一瞬间,关斯行的两个拇指突然用力按入了他双臂的某个位置。接着,易行就感觉到自己的左臂陡然麻痹,自动将关斯行放了下来。
就在他难以置信之时,关斯行向后退了一步,然后狠狠撞了上来,将易行推出了场地外。
见到这一幕,秃头师父也不由为之哑然,随即又是苦笑。
“呵,看来斯行的能力尤在我想象之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