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听闻那新来的厨子乃是五味斋顾老板的千金,你此番若是想挖人家墙角需有做人家女婿的觉悟。”贺相思拈糕吃茶道。
柳清兮不搭理她,自顾自抄写书目。贺相思伸着脖子问他,昨夜凉锦竹是不是真的到这来了。柳清兮说来了,可是又走了。贺相思观他那神态不似骗自己,只与他道:“我那小姑子,估摸着真喜欢你了。”
“你且说说,你自己是何想法?”
柳清兮搁笔,好笑道:“你说我该有何种想法?”
贺相思鼓鼓嘴,将糕点吃成一个癞蛤蟆般在口中一鼓一鼓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虫,我怎么知道你有何种想法。”
“……”
淮城,刺史府中。
韩氏正坐在轮子椅上掐荷苞,侍女迎祝临风进来时,她只将手中的荷花杆割到腿上,温声道:“可是来找你爹爹的,他在书房呢。你自己过去寻他便是。”
祝临风道句好,而后拱手礼拜方去。韩氏回头望他,心道:若是自己的孩儿还在,也该这般大了。韩氏是祝缗寿的外室,二十几年前她还是玉梨坊内一个角,戏唱的极好,一时间风头无两。
祝缗寿于一次宴会
中认识她,二人因此还有了一段情。然,那时,祝缗寿已与徐国公的女儿定了亲,祝府是名门望族断不会容许自己的儿孙娶一个风尘女子入府。然,那时候祝家长辈均拗不过祝缗寿,最后只得同意在徐氏进门后,便抬韩氏进府做妾室。
后来韩氏进府后,先徐氏一步产下长子,怎奈那孩子刚出生便夭折了。后又连续发生了一连串的事,韩氏也在那无尽风波中残了双腿,再不能行路,在她最痛苦的时候,徐氏便有了身孕。
此后,祝缗寿便带着她到外头建府独居了。自此后二十多年,若非年节需拜祭祖宗,他是断不会回到祝府去的。也正因如此,他的官运便止于淮州了,韩氏每每见之都劝他好歹回去服个软吧。
祝缗寿甚是平和的说了句,不用。
也正因祝缗寿对韩氏这份情,让徐夫人此生狠毒了那些怜人戏子。
书房内,祝临风将凉锦竹的事仔细说与祝缗寿听。祝缗寿伸手摩挲着桌上那幅淮州疆域图,粗粝的指尖久久驻于燎原山上:“那把火不知烧了山下人多少生计。”
“父亲……”
“锦竹,我会再派人去找的。只是当下需将燎原
山上居民的生命财产进行一一核对确认,确认安全无虞后,方能放心啊。陈与非行事,好工急进,此乃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祝临风微微咳嗽一声,祝缗寿抬头望他:“身子好些了吗?”
“已无大碍,父亲放心。”
祝缗寿不再过问。祝临风将陈与非来淮州的目的说与他听,祝缗寿自一堆公函中掏出一封已开封的密函来给他看。祝临风展开观之,半响后,剑眉微蹙,面色有些凝重。
祝缗寿捋着胡须道:“陛下龙体抱恙,太子昏聩,几乎沦为了勤王的傀儡,如今明面上勤王是太子的马前卒,但实际上谁是谁的马前卒也为可知。惠王兵权在握,早有夺位之心,在此关键时刻派自己的心腹到这淮州城来,查一个无名之人,不是很奇怪吗?”
祝临风拇指不断摩挲密函上那叶曦二字。他从前亦在宦海沉浮,先前他也许不知叶曦,但自将宋小五的身世调查一遍之后,他便有些知晓了。惠王此番是想扳倒谁,是宋淑娴还是勤王,亦或是背后的宋氏一族,那么……会查到贺相思的头上吗?
意识到自己开始担心贺相思的安危时,祝临风一颗心颤
了颤,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忽然如此。
祝缗寿幽幽道:“不管是太子,还是勤王,亦或是惠王登上皇位,他们都不会是一个好皇帝。太子沉迷酒色,不思进取,昏聩无能。勤王醉心权术,钻研党争,排除异己,使得有才之士无立锥之地。惠王暴虐无常,杀戮成性,若他登帝位,必起血雨腥风。”
祝临风闻言,蹙眉道:“那依父亲之见,我新宋哪个皇子,是为明君?”
祝缗寿伸手抚摸地图,喃喃道:“三年之内,新宋必亡。”
“……”
二人在书房内谈论了许久。待得韩氏到外头喊二人用饭时,谈话方终。因韩氏腿脚不便,需坐轮椅,是以刺史府中各处并无门槛。祝临风跟在祝缗寿身后,他看到自己那忧国忧民,满腹经纶的父亲正推着韩氏静静的走,韩氏笑着跟他说,我今日做了你最爱吃的藕粉糕。
祝缗寿说:“你上次做的放的糖太多了,甜的牙疼。”
“上次用的是红糖,我这次改用冰糖了。”
祝临风安静的跟着他们走,安静的听他们说话。他忽然有些明白了父亲为何会为一个女人留守淮州,他也明白了母亲为何如此
记恨真的女人。
他陪着父亲一道用过午饭后,便回去了。待得马车自街上徐徐走过时,衣衫褴褛的乞丐正一脸艳羡的望着那华盖锦车。朴飞火跟这辆马车跟了一路,他带着一身烧伤在祝府门外侯了一宿,待得祝临风出来时,便一路尾随至刺史府,先前他找一乞丐打听了下,原来淮州的刺史大人是姓祝的。
当下,他再无力返回。身子踉跄一下跌倒在地。他觉得整个人如被人放在火上烤,过一会又好似被人丢到冰窖里冻着,十分难受。昏昏沉沉,耳鸣眼花之际,他模模糊糊的瞧见有一人朝他走来,片刻后有一只手搁在他额间,那手是凉的,如一捧清泉落于滚烫的肌肤上,甚是舒服。
而后那手又为他把了脉,半响后,温润男声响,他说:“竟发了高热……”
后面的话,他听不清了。只晓得自己昏迷之前,有一道白衣身影朝自己走来。
余修白将受伤朴飞火捡回刺史府时,府中人奔走相告道:“快去告诉老爷夫人,少爷回来了!”
余修白半扛着朴飞火,怔怔道:“你们倒是不用这么急着报喜啊,来个人帮我把病人扛回去好吗?”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