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军政府之后,叶棠并没有立刻回知衣阁,而是沿着街道,慢慢的走着,也不知道想去哪儿,该去哪儿。
她本可以说出所有的真相,以解开司行庭的误会,可是这样一来,他势必不会放过螺山众人。
如今她也明白了,就算是她现在说出一切,他也许也不会信。
彼时,叶棠还不知道司行庭已经知晓一切。
她以为她的隐瞒是在保护螺山,而在司行庭看来,却是加重了他的怒火,也让螺山陷入危险中。
段凌萧走后,司行庭一个人呆了许久,他手肘撑在桌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淮,联系螺山那边的探子,让他可以着手准备了。”司行庭低声吩咐,“张定,挑选两百精兵,整装,明天出发。”
“是!”
“四少,只要两百?”张定有些不敢相信,据他们的情报,那螺山上的土匪少说也有三五百,又依靠着天险,他们的两百精兵怕是不够看。
“还需要我重复一遍?”
“……属下这就去。”张定迟疑着应下。
那探子是司行庭两年前布下的,当时是为了助段家一臂之力,帮他们拿下整个豫川及西南地区,没想到如今却多了别的用处。
周淮见此,心中却是已有些明白,少帅只带两百人,看来是决定,血洗整个螺山了。
此番剿匪,断不会留一个活口。
关于这次剿匪,周淮隐约是知道些什么,表面上是帮段家稳固地位,实际上却是跟叶棠的失踪有关。旁观者清,周淮看得明明白白,少帅此举反而会加深他跟叶姑娘之间的矛盾。
周淮左右为难,说吧,以少帅的脾气,势必不会听,说了没用;不说吧,又愧对少帅。最终,他只是担忧的看了看司行庭。
司行庭自然不知周淮心中所想,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罗云和叶棠。
叶棠一个人在街头游荡,不想回知衣阁,又不知去哪儿,思来想去,她决定去连竹楼坐坐。
“听说那叶姑娘回来了。”路边的茶摊传来议论声。
“哪个叶姑娘?”一人问道。
“还有哪个,知衣阁的那位。”
“就是那位准少帅夫人?”
“什么准少帅夫人,你们这消息不行啊。”另一人插嘴道,“做不做得成少帅夫人还得另说呢!”
“什么意思?给我们透露透露呗!”一听有八卦,众人纷纷看向那人,起哄着让他再讲讲。
“那叶姑娘不是在大婚当日失踪了嘛,少帅派人四处寻找,就差把南方十六省翻个遍,也没能找到她,大家还怀疑新娘子是不是反悔不嫁,跑了。其实不然!”那人卖了个关子,继续道,“我听说啊,新娘子是被土匪掳走了!”
“土匪?瞎说!咱们南方十六省自鄞军进驻以来,再没闹过什么大的匪患。”一人反驳道。
众人纷纷附和。
“再说了,就算是有土匪,哪里的土匪胆子这么大,敢抢军政府的新娘子?”
“是啊是啊,你这人,怕是唬我们的。”
见众人怀疑,那人也不动怒,接着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你当这土匪是哪儿的?是螺山的!螺山是西南辖区的,不归咱们南方十六省管辖。”
“瞧你说的有理有据的,该不是真的吧?”
“那当然了,这可是独家消息。”
“啧啧啧,这姑娘也是命苦,好不容易熬到嫁进军政府了,谁成想,门还没进就失踪了,还是被土匪给掳走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怜啊!”
“可不是嘛!”一人压低了声音道,“恐怕也不是什么清白身子了吧?”
众人对视几眼,低低地笑开了。
叶棠自然是听到这些,她皱了皱眉,她自然是知道,关于她的流言蜚语是不会少的,她也已经做好准备了。只是,她是从螺山回来的这件事,没有多少人知道,消息被司行庭和罗云封锁的很好,那散播谣言的人又怎么会知道?
罗云曾说过,他是从杀手问玉手里救下她的,他想查出背后指使之人,线索却在问玉这里断了。
知道她在螺山这件事的人,除了掳走她的问玉之外,最有可能的便是幕后指使之人,问玉弄丢了她,势必要向幕后之人禀报,那这散播谣言的人,会不会就是那幕后之人?
想到这里,叶棠长了心,悄悄的躲在不远处的小摊里,时刻注意着茶摊的动静,大概一盏茶的功夫,那散播谣言的人起身离开。
叶棠随即跟了上去,那人一闪身进了小巷,七拐八绕,她差点跟丢了。
只见那人在一处小宅前停住了脚步,侧身朝后面看了一眼,叶棠赶紧躲在拐角处。
她悄悄看了一眼,发现那人并未进宅子,而是继续向前走去,叶棠皱眉,难道他已经被人跟踪了?不应该啊,她明明很小心的。
她果断决定跟上去,谁知那人竟然已经没了踪影。
如果她猜测的不错,那这一切就是有人故意操控的,目的就是毁了她。
到底是谁这么狠她,要置她于死地?看来她得好好查探一番。
这幕后之人既然是要毁了她,那目的到底是什么,单单是因为她自己,还是另有其人,比如,司行庭。
叶棠满腹疑虑向着连竹楼走去,也许流音知道些什么。
哪知,她刚到连竹楼,正准备开口,掌柜的便道:“您是叶姑娘吧?”
见叶棠点头,掌柜的又道:“叶姑娘,我们东家去云游了,她临走前吩咐我们,若是叶姑娘您来了,送您一句话。”他清了清嗓子道,“‘你们注定多灾多难,但是这一切都得你们自己去解决,我可以出手相助,但还没到需要我的地步,叶棠,我看好你。’”
叶棠咋舌,流音这是料到她一定会来求助,这才离开了?
掌柜的道:“叶姑娘,东家还说了,在此期间,姑娘就是我们的东家,您有任何需要,连竹楼都会鼎力相助。”
叶棠点点头,“多谢。”看来流音是什么都知道的,她此举也是存了磨练自己的心。
“东家客气了。”掌柜的麻溜地改口。
从连竹楼出来,叶棠本想把自己的发现跟司行庭说说,看他有没有什么好的法子。可转念一想,他现在怕是不会信她,她说什么,他都会觉得她是在祸水东引,目的是为了隐瞒真相。
想到这里,叶棠不由得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天色不早了,还是先回知衣阁吧。
回到知衣阁,叶棠敏感的发现气氛不对,她看了看,没什么异常的啊,怎么德叔这个表情?
“德叔?怎么了?”
“小姐您可算回来,司少帅来了!”德叔压低声音道,“已经在这儿等了快两个时辰了。”
叶棠沉了脸,他这是什么意思,还没闹够吗?
德叔看她面色不虞,道:“若是小姐不想见少帅,那便先出门躲躲,少帅这边,老朽去说。”
“德叔,您别担心,没事的。”叶棠简单安慰了德叔几句,宽了宽他老人家的心。若是见不到她,司行庭不会轻易离开,说不定还会迁怒知衣阁众人。
她走到后院,果不其然,碧玉碧水小萤三人规规矩矩的站在院子里,张定守在她房间门口,司行庭就在她房间里。
看到叶棠走来,小萤三人眼中露出浓浓的担忧,她朝她们笑了笑,示意她们别担心。
张定则是很淡定,叶棠就放心了,如果司行庭是来兴师问罪的,那张定一定会给她些眼神示意。
叶棠径自推开门,她进去之后,张定麻利的关上门,陪小萤等人一同等在院子里。
房间里,司行庭墨蓝色的军装穿得整齐,他静静地站在窗前,那里摆着她的书桌,桌面上有她没来得及收起的西洋画册和几张零散的画纸,以及各色丝线和细碎的布料,略显凌乱。
他背对着门口,开门声响起,他轻轻地将手中的画纸放回原处。
“少帅前来,有失远迎,不知少帅有何指教?”
“……”
司行庭并未说话,也未曾转身,只是再次拿起一张画纸。
画纸上是一件尚未完成的西式礼服,设计虽有些大胆,但细节把控得很好,搭配得当,不难想象,成衣该是多么惊艳。
他再次拿起另一张画纸,就这样把桌面上现有得几张画纸都看了个遍。
其实在他等她的这段时间里,他已经看了十数遍。
良久,他放下画纸,缓缓转身,定定地看着她。
叶棠毫不畏惧,对上他平静的眼眸。
“明天一早,我派人过来接你,出趟远门。”司行庭打破寂静。
“你有病吧?”叶棠也装不了什么高冷了,忍不住暴露本性,“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这随意的语气,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你大爷的,我也是有人权的,你说走我就得跟你走?
“我不是来征求你的意见的,我只是提前来知会你一声罢了,免得明天仓促。”
我不是征求你的意见,只是知会你一声?你是霸道总裁吗?你抢人家台词干嘛?你问过人家的意见了?
“Fuck you the fucking fucker!”叶棠气极,又不敢直接爆粗口,只能用英语骂骂他,过过瘾。
司行庭自小在军营里长大,从没学过英文,当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她这才敢用英文骂他。
果然,司行庭微微皱眉,眼中带着疑惑,不过看她那样子,估计不是什么好话。
“让她们给你收拾东西,明天一早,派人来接你。”他迈着修长的腿,径直走向门口。
高大的身影将要越过她时,他稍稍侧头,“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我记下了。”
说完,不等叶棠有所反应便离开了。
???
这人记忆力超好,要是他真记下了,让人翻译出来,知道她骂他,还不得找她麻烦?
让你逞口舌之快!让你嘴贱!
叶棠恨不得抽自己,真是没事找事,非得给自己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