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叶棠打了一巴掌后,司行庭反而冷静下来了。
他没有因为她打了他而生气,只是在瞥见她手腕和下巴上的淤青时,眼神黯了黯。
“来人!”
“少帅。”张定的声音在营帐外响起。
“把段凌萧给的那支药膏送过来。”
“是!”
张定有些疑惑,怎么突然又让他拿药膏了?
张定乖乖的拿了药膏回来,“少帅,药膏拿来了,要属下给您送进来吗?”
“不必。”说完,司行庭便转身准备自己去拿,也不担心他脸上的巴掌印迹被人看到。
司行庭出来的时候,张定抬头看了一眼,瞬间愣住了,一时竟忘了把药膏递给他。
直到司行庭自己拿走了药膏,转身进了营帐,张定还愣在原地。
少帅脸上那是,巴掌印子?少帅被叶姑娘打耳光了?
啧啧啧,要换个人,恐怕命都没了。
看少帅的样子,也不像生气了,少帅在叶姑娘面前脾气还真是好。
正在张定愣神的时候,周淮外出办事回来了,“张定,怎么了,呆住了?”
张定默默地把周淮拉到一边,悄声道:“你知道我刚刚看到了什么吗?”
周淮疑惑的摇摇头。
“谅你也猜不到!”张定左右看了看,道:“少帅脸上有个巴掌印!吓了我一大跳。”
周淮挑眉,“叶姑娘来了?”
“哟,你小子脑袋挺好使啊,这都知道!”张定继续道,“起初我进去送茶的时候,气氛还挺融洽,谁知没过多长时间,就听少帅让我去拿药膏,少帅亲自出来拿的,也没让我送进去。”
“药膏?”
“对啊,就段少帅送的那个,治疗淤青什么的是很有用的。”
周淮皱眉,对少帅来说,被叶姑娘打了一巴掌,就像是被蚊子咬了一口一样,哪用得着药膏?唯一的可能就是,受伤的是叶姑娘。
看来,应该是螺山的事。
只是不知道叶姑娘伤得重不重。
营帐中,司行庭强行给叶棠上药,他一边小心翼翼的抹药,一边道:“这个药膏效果不错,明天一早就能好了。”
叶棠也不反抗,由着他给自己抹药。
谁也没有说一句话,整个营帐中寂静得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太累的缘故,很快她就感觉有些疲倦,继而便靠在他怀中睡着了。
司行庭一直保持着那样的姿势,不敢动丝毫,担心将叶棠吵醒了。
待叶棠睡熟后,他才打横抱起她,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床榻上。
他替她盖上被子,看她睡得安稳。
阿棠,我不后悔做这件事,罗云绝对不能留!
“张定,你亲自去趟知衣阁,让碧玉收拾好东西,明日陪她家小姐一起。”
“是。”
这一晚,叶棠睡得不太安稳,她做了一个梦,梦到她又被人抓走,关在一间屋子里,那时候是晚上,伸手不见五指,外面正在下大雨,雷声轰隆,时不时有闪电划过天空。
她抱住自己的膝盖,蜷缩在角落里,想着司行庭什么时候会来救她。
门口突然传来声响,她抬起头,是司行庭走了进来,她还没来得及开心,便看到他抬起手中的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她,他毫不犹豫的动手。
“不要!”叶棠一下子就被惊醒。
司行庭正在桌案前处理军务,听到叶棠惊声尖叫,他迅速走向她。
她坐在床上,及腰的长发如墨云般铺在她的肩上,她全身都在微微颤抖,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几缕碎发湿漉漉的搭在额上,脸颊上划过泪水,嘴唇也苍白的明显。
“阿棠别怕,没事了,有我在,别怕,别怕。”司行庭轻柔的抱着她,手掌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温声安慰她。
叶棠还是颤抖着不停,仿佛无法控制自己。
她缓缓伸手环住他的腰,往他怀里钻,使劲汲取着他的温暖。
她温顺的靠在他的肩膀上,不言不语。
良久,叶棠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司行庭继续拍了拍她的后背,这才动作轻柔的让她平躺下去,谁知刚靠到枕头,她立马就醒了,眼睛里盛着淡淡的恐惧。
她扯着他的衣角不放手,他的心突然软的一塌糊涂。
他脱去外套和军靴,将她的身子往里移了移,在她的身侧躺下。
她扑到他怀里,抱着他,她的头枕着他的手臂,睁着眼睛,没有一丝丝的睡意。
待情绪慢慢平静下来,叶棠才嗡声说道:“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噩梦,很可怕。”
司行庭伸出另一只手抚了抚她的头发,安慰道:“我的阿棠不怕,梦里都是做不得数的。”
“我梦到……”叶棠突然停了下来,“算了算了,没什么。”
司行庭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但他却没有再追问。
许是因为有他在身边,叶棠的呼吸渐渐平稳,很快进入梦乡。
司行庭则毫无睡意,眉头紧锁,她到底梦到了什么,令她害怕至此?
天边隐隐泛起鱼肚白,划破夜晚的黑暗。
司行庭手边是几份已经处理好的文件,他放下手中最后一份文件,看向还在安睡的叶棠,眸中闪着微光。
“少帅。”张定的声音轻轻传来。
叶棠浓密的睫毛轻颤,继而恢复平静。
司行庭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下床,蹑手蹑脚地走出营帐。
“少帅,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嗯。”司行庭淡淡点头,“按计划行事,周淮带着两百士兵先走,你安排几名信得过的副官跟着我。”
“是。”张定明白少帅的意思,他是担心叶姑娘那边,“碧玉姑娘也到了,属下已经将她安置妥当。”
“告诉周淮,让他可以出发了。”司行庭道,“出了鄞军辖区,凡事多长个心眼。”
“对了,让封柯跟着周淮先走。”司行庭补充道。
“是。”
安排好一切,司行庭回到营帐里,叶棠还在熟睡,丝毫没被吵到。
他走到床榻旁,轻轻掖了掖被角,轻声叹了叹气,在床榻上坐下,看着她安静的睡颜出了神。
阿棠,螺山必须得灭,罗云必须死!
你说我不肯相信你,其实啊,我信,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信。可我还是执意要剿灭他们,为什么呢,我也不知道,如果你从一开始就跟我坦白,不刻意隐瞒,也许,我可以放过他们。
阿棠啊,我承认,我很贪心,也很自私,我想要你一直陪着我,永远不离开,我一转头,总能看到你的身影;我还想你的心里只有我一个人,再容不下旁的人。
阿棠,婚书我已经准备好了,章也都盖好了,等此事一了,我便娶你,迎你进司家,让你成为我名正言顺的妻子。
他向来不从南京政府管束,对于南京的律法也不屑一顾。可对“婚书”这一条款却是欢喜得很,有了这个,他和她,就是合法的夫妻。想到这里,他嘴角染上了一丝笑意。
叶棠其实已经醒了,司行庭坐下不久,她就醒了,只是不愿意睁开眼睛。
她是不想看到他吗?
她不想面对这些事实。
司行庭注视着叶棠,看到她微翘的睫毛在轻轻颤动。
她已经醒了。
他没有拆穿她,他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又何尝不想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他和她从未争吵。
司行庭装作不知道,若无其事的起身离开。
叶棠悄悄睁开眼睛,落下的布帘挡住他最后一片衣角。
听得脚步声远去,她这才放心。
叶棠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躺着,也不知在想什么。
“小姐,奴婢来伺候你梳洗。”碧玉的声音传来。
叶棠掀开被子,穿上鞋,“进来吧。”
碧玉熟练的为叶棠绾发,见叶棠一言不发,她也不敢多言。
“司行庭呢?”
“少帅在跟陈参谋他们说话。”
“哦。”应该是安排各项事务。
“小姐,好了。”碧玉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叶棠的脸色,收起梳子等物品,
叶棠闭着眼睛,轻轻点头。
“小姐,咱们出去吧,少帅那边应该也差不多结束了。”
“……”
叶棠缓缓睁开眼睛,站起身抚了抚衣衫上的褶皱,向外面走去。
司行庭斜斜的靠在车子上,头发有些凌乱,微微低头,把玩着一把精致的匕首。一袭墨蓝色的军装穿得整齐,外套最上面的纽扣也规规矩矩的扣着,腰间别着配枪,裤腿塞进了长长的军靴里。
张定站在一旁,手中捧着司行庭的帽子。
见叶棠出来,司行庭看了张定一眼,后者会意,朝另一辆车的司机打了个手势,那辆车便率先离开了。
司行庭走向叶棠,素来冷着的一张脸变得莫名柔和,“阿棠,我们走吧。”
他伸手去牵她的手,她却将手往后一缩,似是早已预料到。
司行庭的手僵了僵,自嘲一笑,强硬的抓住她的手。
他亲手替她关上车门,从张定手中接过帽子,走向驾驶室,随手将帽子丢到后座,系安全带的时候抬眼看了看叶棠。
刚才为了不让他牵她的手,她使劲挣扎,现在脸上还有淡淡的红晕。
不知想到了什么,司行庭愉悦的勾起唇角,心情似乎也好了不少。
碧玉跟着张定和另一名叫任豫的副官,他们的车不远不近的跟着司行庭。
接着,另一辆车才出发,跟上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