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入坑

昭明郡主没有进去，反而退后一步，凑到徐蔚耳边小声道：“里头只有三个人，还都是普通人，你在外头等着，我进去提溜一个出来，咱们慢慢来审。”

徐蔚双眉微蹙摇了摇头：“你都不知道那里面是谁。”

“管她是谁，敢在这儿设局就得有被我收拾的觉悟。”昭明郡主嘿嘿一笑，“反正不可能是正主儿。”太子妃便是再心大，也不敢身边只带两个人来见徐蔚和武力值很高的昭明郡主。

“不能大意。”

太子妃费了这么大力气，在关雎宫里安插人，又挑了太后设宴这么个大日子将她二人诱来，如果只是为了见个面说说话，那她未免也太小题大作，得不偿失了。宫里的女人她见的多了。除了那小部分平庸混日子，小心谨慎万事不沾手的，剩下的大半眼光精力落在细枝末节处，抠抠搜搜为了一句话，一个字，甚至一个眼神埋下自以为是的小陷阱，小手段，却是最好对付的。抬头挺胸大步迈过便是，或是压根不用搭理，让那些千丝万缕绕成的圈无用武之地。左右不过是小打小闹，很难让人伤筋动骨。

最令人生厌的，便是剩下来的那一小撮。总以为天下之大，众人皆浊她独清，所有人，所有事都要围着她转，稍有不顺意，便生杀机。要说女人心肠软，但狠起来，大半男人都比不过。宫中数万人，这里头出几个心思恶毒，且不管不顾豁了自己的命也要拖人下水的也就够受。

前车之鉴，那位被寿王下手早早弄死的汪涵便是其中之一。

汪涵不过是内监总管之一，便生出天大的祸事来。她未见过的太子妃执掌东宫，未来更会是大齐第一的女人，她若犯了狠，即便是生猛的昭明郡主也未必能受得住。

仿佛是回应了徐蔚的担心，先进去的那名侍女迈步进去没多久，就听“咚”一声闷响，显是人已倒在里面。

昭明郡主和另一个侍女刚要迈步进去，闻声面色一变。

“抱玉？”昭明郡主在外头叫了一声，“抱玉，你怎的了？”

里头唏唏簌簌一阵响，有个含混不清的声音传出来：“奴婢只是跘了一跤，不妨事，郡主您进来吧。”

昭明郡主双眉一挑，面上露出一丝煞气来，这声音听着有几分相似，但她肯定不是抱玉说的。别说抱玉身手不凡，就算被什么跘一下也绝不会发出这么大响动来，就算是她失手摔倒了，也只会以她们相熟的暗号通知外头。

口口声声唤她进去，进去绝没好事儿。

昭明郡主从发髻上拔下鎏金铜簪，便要进去。

那簪子是特制的，通体流金，扁平而狭长，只是徐蔚知道，这簪子是开了锋的，平时戴在头上装饰，非常时候拔下来便是支伤人的利器。也就是昭明郡主身份放在这里，她又极得太后的疼爱，且晋阳长公主府出来的，不分男女都是从小习武，否则谁敢让她随身带把伪装后的凶器在身上？

徐蔚见她把簪子拔下来，后背已沁了透透的冷汗。

她上前一把抓住昭明郡主，压低声音道：“这儿不是公主府，你不要冲动。”

昭明郡主冷笑一声：“人家可欺上门来了。”

里头人见昭明郡主久在门口未进来，便有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外头可是昭明郡主和昭德郡主来了？殿下们正在里头等着，您二位请进来吧。”

昭明郡主扬声道：“抱玉，你怎么总这么冒冒失失的，你先出来，我和阿蔚要进去了。”

里头没了声息，昭明郡主侧耳听了听，对另一边的侍女道：“怀远，你进去扶抱玉出来，看看她伤到了哪里没有。”

怀远点了点头，身体紧绷，周身戒备，慢慢迈步进去。

过了一会，果然又隐约听到一声，那声音沉闷的很，大约是里头有了准备，没让怀远发出前头抱玉那么大的响动来。

昭明郡主的脸色大变。这些侍女从小跟随她长大，忠心耿耿，在昭明郡主心里，这些侍女与她名为主仆，情份上却也与姐妹差不多。她们可不像她养尊处优惯了，手底下那几招几式也多是花架子居多。这些侍女从小经过严格的训练，身手与皇家护卫们相差无几。里面不过三个普通人，却连连放倒了她身边得力的两个心腹，昭明郡主呼吸一紧，眼中杀意迸现。

“应该是迷香。”徐蔚贴在她耳边说，“咱们不能进去。”

“我们进来没碰什么，更没吃喝，若是香气，帘子是挑开的，怎么没飘出一星半点来？”

徐蔚想了想道：“你还记得前年南暹罗国进贡的那五盆九心棠梨吗？本身没什么香气，也无毒，但若混了南海檀香木的香气，便会成一味极霸道的迷香。咱们刚刚过的穿廊里，我记得看到了几件檀香木刻的把件，不知是不是南海檀香木。若里头摆着九心棠梨，抱玉和怀远靠近了就会被迷晕过去。”

昭明郡主点头：“我记得，当时宫里好些人不知道，去看这进贡的奇花，还当场晕了几个人，怎么叫也叫不醒，闹出了好大的动静。”

“后来皇上就将这五盆花给封了，花房单独留了间院子伺候这五盆花，再也没有摆出来过。”徐蔚说，“不过这迷香虽厉害，解起来也很便捷，灌杯酒便能醒。”

“所以她想将咱们迷晕了？”昭明郡主冷笑，“她本事真大，居然能弄来这九心海棠。我瞧花房管事的那拨子人也是活腻味了，敢把禁物出拿出来让人使。”

太子妃要先将她们迷晕了，然后再把她们分开来处置。徐蔚不知道太子妃怎么就盯上了她们。还扯着寿王安王和新沂公主。只是动了这么人力，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单单对付自己也就算了，还把昭明郡主也一并扯进来。她就不怕事后晋阳长公主发怒，掀了她的东宫？

或许她有办法让这事跟东宫扯不上关系，除了自己的同时，又把自己摘清？

太子妃的想法实在让人很难捉摸。徐蔚扯住昭明郡主，当机立断：“不能进去，我们退。”

“不行，抱玉和怀远还在里头。”昭明郡主不同意，“而且我也不信，她真敢对我们做什么。”

可是没等她甩开徐蔚闯进去，那里面的人左等右等见她们迟迟不进来，却已经等不及了。

一个内侍弯着腰，头压得极低，怀里抱着一大盆花从里头走了出来。

那花树有半人高，明明是深冬，树枝却还是翠绿的，上头开了七八朵碗口大的花，花色朱红，上有心形黄斑，看着艳丽之中带着丝妖异。那花树本就高大，栽种的花盆也小不了。那内侍弯着腰，连花带盆端着，十分吃力，将将把花盆抱到门外，他就有些受不住力，腿一软，单膝跪在地上，却还不忘护着那盆花儿，不叫它落地上去。

见到有人出来，徐蔚就暗道一声不好，拉着昭明郡主便急急往后退，可是那九心棠梨实在霸道，几乎是那小内侍跪倒的同时，一股浓冽的甜香气就扑面而来。也亏得外头地方大，两下里又隔了些距离，那香气不如在密室之中那样霸道，能让人一嗅即倒。

可即便是那样，徐蔚也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手足发软，若不是身边有青萝和浣紫撑着，她就要倒下来了。

她站在后头一些，倒还好，站在前头的昭明和她的随侍们当头被这香气一冲，便跌跌撞撞地歪了一片。昭明就站在门口，这香气首当其冲，薰了她个正着。

“郡主！”站她身后的侍女们只来得及叫一声，就见昭明郡主身体一软，已经倒在地上。只是神智一时还没尽失，睁着一双略失神的眼睛，咬牙切齿对那内侍道：“我剐了你。”

她正是倒下来，从下往上，那内侍尽管低着头，模样还是被她瞧了个正着，又听她这样一说，心里发颤，手里一抖，终于没捧住，那花盆从他手中跌下来，摔了个粉碎，里头泥土花枝落了一地，花朵儿在枝头颤了颤，香气散得愈发浓烈。

在后头撑着徐蔚的青萝身子晃了晃，终于撑不住也倒了下来。倒是浣紫还能咬着牙扛着，对正要冲过去扶昭明郡主的那几个侍女低声吼了一嗓：“别过去，来个人先帮我把郡主拖出去。”

这几个侍女都是昭明郡主的心腹，眼见着自家郡主栽了，哪里还有心思要去扶别家的主子，此时就当没听到，还向前冲。

徐蔚一把拽住离自己最近的，咬牙切齿道：“你们全去了，咱们就都坑在这儿，只要能出去一个，叫了人来，咱们便还有生机。”她使劲在自己脸上掐了一把，激痛让她精神了些，顺着浣紫跌跌撞撞又退了几步，但身体酥软，实在再动不得了。徐蔚知道再不能拖延，指着此时离那花盆最远的一个侍女道：“绿眉，你自己出去，路上见一个叫一个，都赶到这儿来，就说这雅舍里进了刺客。找……找……”徐蔚眼前发黑，人影都重了几重，她狠狠咬了下舌尖，努力唤醒神智。

寿王此时指不上。既然人家能借了他的名头诓人，不是人被制住了，便是被绊着，一时半会肯定找不到，也赶不来。太后皇后身边人太多，一举一动都无数人跟着盯着，便是收了信，她们也没办法立刻赶过来。这宫里能让她相信的，又能行动自如，反应快，能本事机变的，她混混沌沌的脑子里，直接跳出一个人来。

“顾筠，找锦衣卫顾同知。”徐蔚用了最后一点力气，“他现在不会离得远，一定就在映雪轩附近……”

先前她和昭明派了怀山和欧碧分头去找皇后和顾筠，说不定此时顾筠已经得了信了。

希望顾十七关键时候腿脚够利索，能及时赶过来。

“叫他小心……迷香……”徐蔚头一歪，终于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