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楠,你看你现在有没有时间回来一趟?”秦阿姨的语气挺着急的。
“是不是宁馨生病了?”我吓了一跳。
“不是不是,”秦阿姨叹了口气,“你家里的亲戚过来了。”
我头皮一紧,隐约听见宁馨大哭的声音。还有些乱吵吵的别的声音。
“对不起秦阿姨,你担待一下,我现在就回去。”我挂了电话,扭头看见穆晓清。
她手里端着马克杯,正要走进休息室去接咖啡。
她看了我一眼,指了指腕上的表,提醒我这是工作时间。
我没理她,难以想象家里现在是什么情况,才会逼得秦阿姨语气那么无奈的跟我打电话。
我找欧阳青请假,她不在办公室里。
我给她发了条信息,就马不停蹄的离开了公司。
出了电梯,隔着厚厚的房门,我都听到了房间里头的吵闹声。
我拿出钥匙开门,扑面而来一股烟气和一股子酸臭的脚臭气。熏得我差点窒息。
我抬手扇了扇,一屋子的人,我根本认不出谁是谁。
“楠楠回来了!下班挺早的呀!”有个年纪大的老人,在茶几上摁灭了他的烟头。
他手边不到二十厘米的地方,就是烟灰缸,可他偏要在花梨木面的茶几上摁灭了再扔进烟灰缸里。茶几平滑的面上,留下了一个黄黑的痕迹。
我皱眉盯着他看了一阵子,“姥爷?”
“诶,我就说楠楠不可能忘了自己家人嘛!”老爷子说道。
我简直要气笑了,是不可能忘,当年我快病死了,他们袖手旁观还说风凉话,这样的深情厚谊我怎么可能忘呢?
他旁边几个男男女女坐在一起打扑克牌,男人打着牌还抽着烟,屋子里跟着火了一样,烟气弥漫。
三个五六岁的孩子,满屋子尖叫着疯跑,有个孩子撞了花架,紫檀木的花架咣的一声倒在地上。
花架上的杜鹃花也摔在地板上,花盆摔碎,花径也摔折了。
那三个孩子愣了一瞬,似乎是被吓住了。还好他们没有受伤,我正要开口,让他们别再屋子里乱跑。
其中撞倒花架的孩子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哭声震耳欲聋。
不知道他是谁家的孩子,打牌看牌那几个大人像是没听见他哭一般。
姥爷清了清嗓子,“别哭啦,有啥呢!也没磕着碰着,不就一盆花吗?你表姐有钱不在乎那一盆花!”
秦阿姨忍无可忍的拉开她卧室的门,“这花架是紫檀木的,有年头了,花架子当年买的时候十一万,现在紫檀原木的价钱都翻了几倍了!杜鹃花是五宝绿珠,难得的珍品!有价难求!”
秦阿姨在家里一直都是和颜悦色的,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生气的样子。
我心里一惊,正要向秦阿姨道歉。
姥爷却冷冷哼了一声,“你从哪儿请的保姆,脾气这么大!要搁在咱老家那地方,我说一句,保姆屁都不敢放一个!还敢跟我耍横,东西贵咋了?是你花钱买的?我外孙女还没说啥呢!轮到你说话?”
秦阿姨看了我一眼,那眼神,真让我肯不得扒个地缝把自己埋了。
“楠楠,我跟你说,赶紧炒了这个保姆,姥爷给你换个新的!保准比她好!我们就来这一会儿,甩了好些脸子给我们看了!不就是个保姆么,还把自己当正主了!”姥爷气哼哼的说道。
这房子是沈文柯的,我和宁馨来接住以前,就是秦阿姨在这儿主。
要说正主,除了沈文柯,那就是秦阿姨了。
秦阿姨开着卧室的门,烟气进了卧室,宁馨“咳咳咳”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秦阿姨僵着一张脸,沉声跟我说,“我没有甩脸子,我只是说他们不能在屋里抽烟,因为宁馨的肺受不了……”
她抿了抿嘴,回到房间里,又关上了门。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快要打爆的气球,随时都会爆发出来。
“楠楠呀……”
“滚!”我嘶吼一声。
这大概是我一辈子喊出的最高音量了,我感觉房顶都震了震。
那几个打扑克的人都诧异的回头看着我。
“滚出去!”我指着门,“秦阿姨不是保姆,这里就是秦阿姨的房子!这是秦阿姨的家,我跟我妈是借住在这里的。”
一地的瓜子壳,被几个小孩子抽乱扔的满地都是的纸巾,一大片的烟头,满屋子的烟气脚臭气,摔在地上至今还没有人扶起来的紫檀花架,狼藉的杜鹃花……
秦阿姨特别爱干净,每天晚上临睡前,都会把屋子里打扫一遍。可现在,这个家已经完全看不出平时的样子,臭气熏天,满屋狼藉。
“楠楠,你有钱了,就看不起这些穷亲戚了?”姥爷夹了根烟,皱眉看着我。
“不是,”我冷笑一声,“我没钱的时候也看不起你们!我再说一遍,从这里,滚出去!”
“舅舅刚来,你就撵人,是你妈把我们送到这儿来的,要叫我们走,也得你妈说叫我们走才算!”打牌的男人中,有个身材特别胖的站起来,抬着下巴,蔑视的看着我。
“这不是我的房子,也不是我妈的房子!”我觉得自己的胸腔都要憋闷的炸开了。
“那你说了可不算!”舅舅笑了一声,还要去点烟。
“我说了不算是吧?”我点点头,转身进了厨房,我看了一圈,抄起秦阿姨砍骨头的砍刀冲了出来,“我八岁那年,你们就巴不得我病死了,现在跟我说什么亲情!从这儿滚出去,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我一边吼,一边挥着砍刀,向舅舅砍过去。
他身边的女人吓了一跳,嗷的尖叫一声,“景楠疯了!她疯了!”
舅舅见我是真要砍,也吓得扭头就跑。
一屋子的人,大大小小十一口,终于被我撵了出去。有的还穿着拖鞋,散发着脚臭味的鞋子,在玄关处乱七八糟的扔着。
我把鞋子全踢了出去,咣的锁上了门,隔着门我朝他们喊,“别在门口耗,我会喊保安上来!”
姥爷带着他们在门口逗留着不肯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