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亦可在高远妈妈面前蹲下,流着泪,哽咽的安慰她。
只见两个女人可怜巴巴的手挽手,默默的哭。
我心里的烦闷更添了一层,不知缘故。
我重新给我妈打了电话,告诉了她医院的位置。
她赶来的时候,司徒高远刚好从手术室里推出来。
她连和我爸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病人还在昏迷,头部有淤血,肋骨断了两根,还有三根有裂痕。不过,年轻人嘛,恢复得快,肋骨长得快。”医生缓声安慰我们这些家属。
我觉得我们似乎都忘记了什么,我也是直到这会儿才重新想起来。
“那被我哥撞的那个人……”我小声问沈文柯。
他没回答我的时候,我心里是捏了一把汗的,万一司徒高远给人撞死了,这算不算蓄意谋杀?他会不会被判偿命啊?
沈文柯张了张嘴。
我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凝固了,耳朵里嗡嗡的响,我盯紧了他的嘴唇。
“还在抢救……”他贴上我的耳朵说。
我心里念叨着“保佑保佑”千万别让那个人死了!千万保佑他也没事!
“亮……”我妈跟在推着司徒高远的护士身边,眼睛却一直看着我爸。
司徒亮没理她,一直沉着脸。
高远妈妈在陈亦可的搀扶下,艰难的站起来,这一会儿功夫,她眼睛已经哭肿了。
我并不觉得她是装的,如果没有司徒高远,她哪有这些年的优渥日子过?
司徒高远虽然跟她不亲,却毕竟骨肉相连。
这么看来……我跟我妈,实在是外人。
我妈不知道是根本没想那么多,还是用力过猛,硬是挤开了高远妈妈,守在司徒高远床边。跟着护士推他进了病房。
病房地方大,但涌进了我们这么多人,也显得窄仄拥挤。
更何况,每个人脸上都是阴沉沉的表情,僵着脸,一言不发。
压抑的气氛,显得空间更为窄仄逼人。
“你们……”司徒亮抬眼看了看我和沈文柯,“幸好高远没什么大碍,医生不是说了么,人醒过来就行了,你们先……”
“我们不走。”我声音不大,也没抬头直视他,但我声音有多固执,多坚持,我知道。
我爸皱了皱眉,到底是没把我当外人撵走。
“那你……”
我偷偷用余光瞟他,我想看看他接下来会撵谁出去。
毕竟一个病房里,待着这么多人,连坐的地方都显得拥挤。
“你回去吧。”他对高远妈妈说。
“叔叔!高远醒过来,最想见到的人,肯定是自己的妈妈呀,您怎么能……”陈亦可露出惊讶的表情。
我爸皱了一下眉头。
“那不见得吧!”我忍不住说道。
陈亦可这才将目光转向我,“景楠,作为你的闺蜜,好朋友,我觉得,现在这个情况,你的立场还是闭嘴不说话比较好!”
她的语气,她的表情,她手紧紧挽着高远妈妈,一下子让我觉得我们已经站在了不可缓和的对立面。
我翻了她一眼,“不了解情况,应该闭嘴不说话的是你!”
“陈小姐是吧?”我爸用了很大的力气,才顺畅的深呼吸了一次,“请你先出去吧。”
“叔叔,您可能不知道,我是高远的……”
“别的话,等高远醒过来以后再说,好么?”我爸闭了闭眼,柔软舒适的中山装也挡不住他身心俱疲的感觉。
陈亦可总算闭上了嘴。
她松开高远妈妈的手,路过我身边的时候,居然斜了我一眼,嘀咕了一句“上梁……下梁……”
我没听清,但应该不难猜。
我不想在这种时候跟她吵,没力气,浪费精力。
如果我们还能做朋友,那等我哥醒过来以后,我们在讨论上梁下梁也不迟。
门关上了。
病房里只剩下我们两家……哦,两家半的人。
“出去。”司徒亮对高远妈妈说,“别让我动手。”
高远妈妈吸了吸鼻子,“你动手吧,趁着高远还没醒,他还看不见的时候,你掐死我,打死我!”
她的话音,让我一惊,又来一个韩玉梅?
“你的事,我不想说那么多。别在我眼前碍眼了,出去。”司徒亮在这个时候,还能控制住情绪,没动手,甚至都没爆粗口,我对他真是刮目相看。
第一次骄傲自己有这么沉稳的爸爸。
当然,这大概也跟他没有赶我妈出去,而是赶这个女人出去有关吧?
“我的事怎么不好说了?你说呀?这么多年来,你对我不闻不问……现在你干涉我了?嫌我给你丢人了?我告诉你……”她流着泪,梗着脖子,仰脸看着我爸。
我也看着我爸,他手背上的青筋血管,一根根的暴起。
整个病房里都是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我竟然冲上前去,一把捂住高远妈妈的嘴,连拉带拽的,把她弄出了病房。
沈文柯立即适时的跟了出来,并且把门关上,门神一般站在病房门口。
他不便对一个女人动手,但他可以帮我。
高远妈妈还想往里冲,她挥开我,看了眼站在病房门口的沈文柯,又缩了回来。
我抱着肩膀斜眼看她。
“你凭什么把我拉出来?里头躺着的可是我亲儿子!”她眯眼瞪我。
“你还知道那是你的亲儿子?我以为你早把自己当后妈了呢!”我冷笑一声,“现在外头没外人了,你还装什么苦情?高远为什么开车撞人,为什么出事?你不清楚?你就不怕自己夜里睡不着,做噩梦?”
“我为什么做噩梦?做噩梦的是你和你妈吧?你们费劲心机的算计我,算计司徒家的爷俩!高远把你当妹妹,你把他当什么了?”
她说这些竟然脸不红心不跳的!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是在撒谎吗?
我被她瞪得瞠目结舌,错愕的看了眼沈文柯。
我见识浅薄,他见多识广,不知道他见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你不想离开医院,就老实在一边坐着。你是什么人,你自己心里清楚就行。”沈文柯懒得看她,淡淡的说了一句,轻轻把我拉进他怀里。
我舒了口气,望了眼病房门……现在我只希望,我妈能够沉住气,好好的把事情跟我爸解释清楚。
他们在屋里说了什么,外面根本听不到。
我知道爸爸对我妈的感情是很深的,从他看她的眼神就不难知道。
但他生气也是真的,加之高远妈妈一开始的那一段话……我很担心我妈究竟能不能在这种情况下冷静下来,把事情说清楚?
如果她不能,作为女儿,并且是知情人的我是不是应该……
“景楠!”沈文柯紧紧的拉住我的手,把我拖在门外。
是,我沉不住气,我想进去替我妈解释。
“有时候,说什么并不重要。”沈文柯低头在我耳边说,“能不能相信说出口的话,更多的是看两个人愿不愿意相信彼此。”
嗯?我抬眼看着他。
“就像我爱你,就会相信你,当初不是故意要伤害爷爷……”说完,他的眼睛微微泛红,但语气和神态都是平静的,安定的。
我缓缓吐了一口起,倚在他的怀中点了点头。
我们在外头等了很久,病房的门才打开。
高远妈妈忽的就从走廊的椅子上站起来,目光炯炯的看着门口。
司徒亮从里头走出来,他脸面紧绷,表情很肃穆。
高远妈妈走上前来,想抓他的手,被他甩开了,“楠楠,你在这儿陪陪你妈和高远。”
“司徒亮,我才是高远的妈妈……”
司徒亮没有理会她,反而看着我说,“你们在这儿我更放心。”
这话太讽刺了,特别是在她说完,她是高远的妈妈以后。
“你跟我走。”司徒亮对她说。
我并没有趾高气昂得意洋洋,司徒高远还在里头躺着未醒,我无论如何是高兴不起来的。
“爸爸……”
司徒亮拍了拍我的肩,“别担心,你哥会没事,爸爸的承受能力也还行。”
他朝我咧了咧嘴,大概他不知道这个笑容有多勉强。
我重重的点了头,他带着高远妈妈离开以前,又朝沈文柯点了下头。
“我会在医院。”沈文柯适时说道。
司徒亮这才放心的离开。
我赶紧进了病房,我妈坐在司徒高远的床边,正在往他输液的手底下垫暖手宝。
“妈……”
她抬头,眼睛红红的,已经微微肿了。
“跟我爸解释清楚了么?”我小声问,像是怕吵醒司徒高远。
我妈吸了吸鼻子,“他没让我解释……”
啊?
“他说,他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妈说着又掉下眼泪,“是我错了,我根本就不应该相信那个女人,也不应该瞒着你爸爸给她打钱……离不离婚,其实不重要,名声名分……那都是别人眼里的东西,人……好好的就行!”
司徒高远变成这样躺在这里,对我妈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我爸的信任原本应该让她感动的,可她现在仍旧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呆呆的看着司徒高远苍白毫无血色的脸。
司徒高远醒来是几个小时以后的事情。
那个时候只有我和我妈守在他身边,他睁眼看到我们,一开始的眼神让人很陌生。
我甚至怀疑,他会不会伤了脑子,失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