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云离洛似乎并没有料到锦音染会有如此反应,不太自然的挑了挑眉,神色有些尴尬,但更多的却是咄咄逼人。
“音染自知自己冒犯了王上,也玷辱了这天祭的规矩,若是责罚音染可以改变这一事实,音染毫无怨言可说。”锦音染微微颔首,眼神坚定。
皇甫楠风既然给自己下了这么个套,那么想来目的再简单不过,一则想要看自己当众出丑,二来云离洛若是责罚了自己,想来她的真正目的也该是达到了。
“既然爱妃知晓自己的过错,那么寡人若是不……”云离洛脸上有些许得意,幽幽开口。
“云国主,依照孤王看来看来,这位音染娘娘不过是不知晓这赤焰天祭的规矩,所谓不知者无罪,若是云国主因为这等小事就要责罚这位娘娘,若是被他国知晓了,只怕会是落人口实,说云国主未免过于小气了些。”淡淡的语气,萧落尘说的云淡风轻,但一字一句却是说到了最为看重赤焰声誉的云离洛的心上。
“这……”微微蹙眉,云离洛的神色稍微有几分为难,但依旧是怒目看着锦音染,显然,他并未因为萧落尘的话有太大的动容。
“云国主,孤王只是作为一个旁观之人提出一些看法,至于最后要怎么样定夺,还是要看云国主的主意。”见得云离洛微微有些动容,萧落尘心中才终于是舒了口气,淡然的看着云离洛。
音染,无论如何,这一次,我定会护住你的周全!
“萧国主对于我赤焰的国法只怕是多少有几分不知晓,才会说的这般无谓。”原本只是一脸喜色在一旁看这场好戏的皇甫楠风听得萧落尘的话,忽的就有些急了。
也顾不得平日里自己那副向来犹如白莲花一般出淤泥而不染的静雅,着急的说道:“虽然说音染妹妹是从那僻壤之地而来,不知晓我赤焰的规矩也是应该,但是若是日后,王上再纳妃子,那妃子也犹如音染妹妹这般,无视我赤焰的规矩,这偌大的赤焰后宫该如何治理?”
皇甫楠风说罢,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周遭人的反应,见得一个个都是噤若寒蝉模样,原本还有些许畏惧的心思立即便消失殆尽,此刻不使出最后一击,更待何时?“萧国主,本宫以为,王上责罚音染妹妹并非只是为了责罚音染妹妹,更是为了更好的管理好我赤焰的规矩,不知这样,萧国主以为如何?”
皇甫楠风说话的由始至终,锦音染始终都只是淡淡的语气,直到她说罢最后一句,锦音染才有淡淡的扬了扬眉。
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显然,皇甫楠风已经看出来了落尘有意护自己,但是她那一番看似大义凛然的话,实则是既让落尘无法好说,也似乎能够让云离洛更加坚定责罚自己的心思,更甚者,她那一番话,慷慨激昂,似乎根本就不会落人口实!
“王上,不知王上以为的献礼是如何?”终于是不能再沉默,锦音染朝前走了几步,不知为何,原本还噤若寒蝉的朝臣及妃嫔纷纷为她让出一条道路,若是平日,这样的礼让会让锦音染心怀感动,但是此刻,除了在心底冷笑,锦音染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这些人,一个个的,看着道貌岸然,实则都是在为自己的利益做考虑,这么多人之中,想来必然是有一些人也是为自己鸣不平的,只是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时刻,只怕都只会顾忌自己的身份,不敢帮忙自己说话吧?
想到这里,锦音染便觉得有几分凄凉。
世事如此,自己本就不该如此介怀!
因为没有任何挡道之人,锦音染这一路走得极为顺畅,终于,到了距离云离洛的龙椅仅剩不过二十步的位置,锦音染毅然停住,目光灼灼的看着云离洛道:“这天祭的献礼之词,莫不是仅限于珠宝玉石、华服锦绣?”
云离洛并没有回答锦音染,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似乎想要弄清楚她到底想要说些什么。“这……”没等云离洛说话,川浩便抢先一步开了腔:“天祭献礼之事由来已久,但并非是物质之物,娘娘若是有什么超人的才艺,也是可以献上的。”“如此,那不知音染献舞一支如何?”锦音染淡扫娥眉,娇羞非常。
对于这个仅仅是才方才认识的川公公,锦音染实在是有太多感激,方才那番话,明显是他为自己找的台阶,此恩此德,只怕只有日后再报了。幽幽的叹了口气,微微凝神,锦音染灼灼的看着云离洛。
现在,她只要云离洛的一个答案。
“原来,这位音染娘娘擅长舞蹈?”萧落尘佯装一脸惊诧模样,满是艳羡的看着云离洛道:“真是想不到云国主的宫中竟是有如此美人!”列国中,擅长舞蹈只女子自然很多,但是多居于青楼之地,正经闺中小姐对此多为不屑,也正因为如此,赤焰虽有三千佳丽,却并没几个多才女子。萧落尘这般诧异,也着实是再正常不过。
“既然……”云离洛张了张口,似乎有几分犹豫,有几乎狐疑。
“既然如此,那么有劳音染姑娘了。”萧落尘没再叫锦音染娘娘,而是以姑娘相称,抢先一步说了云离洛想要说的话。
话被萧落尘说了出来,云离洛只淡淡的看着锦音染,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其他,如平静的湖泊一般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
“那么献丑了。”锦音染微微躬身,也不等云离洛再次发话,原本略长的绯红的衣袖一挥,颇有股水袖萦绕的错觉。
眉目低转,唇角优雅的曲儿已经出口:
叶落秋水寒彻骨,繁华暗香,美人须折枝。
雨凇彩云逐华落,斑驳残影,黯然销魂错。
一首《无心》简单凄婉,若是平日,这顶多只是无病呻吟之词,然而伴着锦音染那落寞眼神,那嘴角若有似无的苦笑,似乎另有一番味道。
锦音染一边哼唱着曲儿,一边翩跹起舞,华美的舞姿,妖娆的舞步,此刻,她犹如被那曲儿中的那抹忧愁附身一般,凄婉哀怨,孤苦叹漠,似飞鸿,姣白的纤尘不染,却也似落叶,满身世俗的清寒。
锦音染此刻犹如是一个顾影自怜的天鹅,飞快旋转间耳边隐隐约约听到几声赞美,似乎是惊叹,似乎是诧异,似乎是说自己离经叛道。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
此刻的锦音染顾不得那么多,只顾舞蹈,只顾竭尽自己的全力去舞蹈,去跳跃,她似乎将自己的灵魂倾注在这一曲《无心》之上,这一路走来,受了太多苦,心中有太多伤,真的,想要好好宣泄一番,但却一直碍于自己的身份无法坦诚的面对自己的心。
但是此刻,不一样,此刻的自己,是自由的,此刻的自己不再是泷桦国的公主,也不再是赤焰国的王妃,此刻的自己仅仅是自己,一个没有任何杂念的自己。
妖娆,魅惑,或许还有几分清高,几分寂寞,伴着那后来响起的丝竹之声,锦音染无法停住,无法停止……
终于后背被沁湿,浑身开始刺痛,眼前的一切也开始渐渐模糊,锦音染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打从一开始,自己便是这样打算的……
伤口裂开了吧?锦音染在心头冷笑,先前皇甫楠风对自己的暗算,那个女人对自己的责罚,终于是在此刻再也无法隐瞒了么?
鲜红的血液通过那一袭绯衣渗染开来,慢慢晕开,终于是变成了一团又一团刺目的红。
原本绯红的衣衫,在鲜血的映照下竟是黯然失色。
锦音染听见了周围的尖叫声,呼救声,以及那一声声嘘唏,然而,一切都不重要了,真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身体开始变得厚重,终于,到最后,锦音染没有力气再舞动一下,丝竹戛然而止,周遭变得鸦雀无声。
“果然不出所料啊……”锦音染在心头感叹一句,终于是直直的倒了下去,就在身子要与地面接触之时,温暖的手臂突然拖住了自己的腰际。
视线太模糊,模糊的锦音染根本就看不清拖住自己的到底是谁,耳际只隐隐约约听见焦急的声音。
“叫御医!叫御医!”
“音染……你不会有事的,答应我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来人啊!有人受伤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似乎周围已经乱作了一团,锦音染的耳际有太多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太多的声音让锦音染无法辨识现在的自己到底是身在何处。
云离洛呢?他在哪里?他有没有看见自己现在的这副模样?呵呵,云离洛,我锦音染现在的模样都是拜你所赐!你满意了么?
“音染,你怎么这么傻?你千万不可以有事,你知道么?”似乎是责备,但是怎么会是如此宠溺的声音?好累,不想要去考虑现在说话的是谁,也不想要管自己的目的到底有没有达成。
“好吵……”从喉咙里发出这样的两个字,锦音染终于是再也支撑不住,歪头,便昏死了过去。
世界,似乎真的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