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口中的朝堂之争,便就是秦右相同苏左相的党派之争,以及皇子们暗中争夺权势,为那九五之尊之位所作的事情。
苏云鹤虽然不在朝堂之中,但对于这种事情也是能猜到个七七八八,毕竟如今皇上已然年迈,性子更是比以往都还要阴晴不定同狠厉。
“我知道,加之璃儿前些日子婉拒了三皇子的婚事,皇上心里不喜,也是正常。”
太子听到这里,心里不由得漏跳了一拍,面上仍是保持平静,“只是为何珞璃会拒了三弟的婚事?”
他虽然已经在大牢里问过一次苏珞璃,但他觉着事情并不是如苏珞璃口中所说的那冠冕堂皇的话语。
苏云鹤闻言,略微思索了一下,但还是摇了摇头,“这个事情发生得比较突然,我事先也不知晓。不过想来璃儿有自己的打算,才会如此吧。更何况,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三皇子并非璃儿的良人。先前见璃儿似有意如此,父亲同我还头疼了许久。”
看来真正的原因,还是要问苏珞璃自己了。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且苏云鹤说得对,这还真算得上是件好事。
太子如此一想,心下不由得轻松了几分,只是这几分轻松还未维持多久,几抹凝重又迅速的爬上了太子的面容之上。
“珞璃此次是遭人算计了,又或者说,有人一直在背后盯着苏府,子平的出现着实巧合,但却是误打误撞的合了歹人的意。”太子顿了一顿,眸中不由得闪过了几丝杀意。
“我奉皇命去调查,便是顺藤摸瓜,查出在前些日子便就有人一直在暗中盯着苏府。而珞璃自打出门之后,一举一动皆被人所监视着。且在郊外,一共有五名杀手,五人皆是身怀武功,想来那人是想让珞璃葬身郊外。”
苏云鹤只知道苏珞璃同世子出了事情,并不知晓里头的原因,还误以为此次是冲着世子而来,而苏珞璃不过是误伤而已。
如今看来,最危险的反倒是苏珞璃,而世子才是那个被无辜牵连的人。
苏云鹤暗暗的握紧了双拳,脑海中不由得联想起了那日厨房忽起的大火,略有些咬牙切齿,“就在璃儿出门的前几日,府中厨房大火,璃儿险些葬身火海……”
太子闻言,便是心下猛然一惊,“你的意思是,有人一直想让珞璃死?!”
缓缓,苏云鹤方才沉重的点了点头,脸色更是难看了许多,一贯清淡的眸子之中也是不禁闪过了几丝浓郁锐利的杀意。
“看来璃儿那日跳湖,其中也是有所蹊跷了。”如今这般看来,一丝一缕皆是在指向一个阴谋,一个专门针对苏珞璃的阴谋。
只是苏云鹤左思右想,还是没有想出,为何会有人对于一直深藏在闺阁之中的苏珞璃下手。
“珞璃的存在究竟碍到了谁,若是珞璃不在,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对于苏府,又有什么影响?”太子同样的眉头紧锁,隐约之中觉着,若是能解开这一点,那么一直笼罩在苏府头上那只无形的手,也能迎刃而解。
苏云鹤所想的,也正是这个问题。
一时之间,大厅之中静默得连银针落地,都能清晰可闻。
而身处在风暴眼中的主角,苏珞璃却是对此丝毫未觉。她虽然也知晓有人一直想要自己的命,但如今她却是没有这般的空闲去深思。
见陌子平如同那害怕被人抛弃的小狗一般黏糊着自己,略有些无奈的叹了叹气,下一瞬却是看到一抹蓝色的身影背着药箱火急火燎的赶往禄柔所在的院子。
“那个人是谁?!”苏珞璃瞧着那身影,似乎是有些眼熟。
苏林闻言,抬眸瞧了一眼,便是应答道:“小姐,那是宫里的太医。应该是太子殿下带来为夫人诊病的。”
苏林之所以能认得太医,只因五年前苏云鹤出事时,府中也满是这种蓝色身影走动。
宫里的太医,医术应当会比寻常的大夫要高明些吧?苏珞璃念此,便就是坐不住了,赶忙着起身。
陌子平见她起了身,也慌忙的起了身。
“子平你在这里等我,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娘对我来说很重要,你不能跟过来。”苏珞璃脸上的神情比之前都还要严肃凝重,丝毫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且还在陌子平撒娇开口之前补充道:“等我去完娘的院子里,就过来陪你。但若是你跟过来了,我就真的再也不理你了。”
最后一句话的威力无疑相当于炸弹那般的威力强大,陌子平很是害怕苏珞璃真的说到做到,所以只好如同小鸡啄米那般点点头。
“你一定要来找我。”末了,陌子平还是很不放心,再三的叮嘱着苏珞璃。直至苏珞璃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自己面前,才像是极其无趣那般坐了下来。
苏珞璃特意吩咐了苏林留下来照顾世子,而苏珞璃不在,陌子平对于什么事情都失去了兴趣,连先前喜欢吃的糕点,都一下子变得索然无味了。
“我要睡觉了!”实在太过于无聊,陌子平实在是坐不住,如同凳子上长了针一直在戳他那般,唰的一下子站起身来。
“那属下带世子去歇息吧。”苏林本也是在头疼着,该要如何应对陌子平,如今听到陌子平说要睡觉,简直在心中乐开了花。
苏林知晓暗处有泽昌王府的侍卫,因此他十分放心的将陌子平安排在了西厢的客房。
“太医,我娘如何?”苏珞璃紧随着太医的步伐来到禄柔的床前,但为了不妨碍太医,她还是十分懂事的退到了薄纱之后。
见太医收回了手,满脸的凝重,苏珞璃的心也是一点一滴的往下沉,只是眸中还是带着希望。
“苏小姐,借一步说话。”
虽说现在禄柔处于半昏迷状态,意识模糊,全靠着补药人参吊着一口气,但还是不宜在病人的面前谈论病情。
“夫人病情实在是凶险,加上这几年来身子虚空的厉害,底子实在是单薄,这药剂上的分量,就很是难以把控,若是剂量小了,对于病症的效果不大,可若是剂量大了,又怕夫人的身子熬不住。加之陈年旧疾,淤积成病,只恐老夫都无能为力了。如今只能先开着方子,尝试一下,但小姐还是要做好准备……”
太医一番话说完,见苏珞璃脸色略有些苍白,以为她是一时无法接受,需要时间消化,便就十分体贴的拎起了药箱,吩咐下人熬药去了。
命不久矣?!怎么可能!怎么可以!苏珞璃攥紧拳头,长吸一口气,告诉着自己要保持冷静,莫要被情绪冲昏了头脑。
“娘,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苏珞璃平稳好心情,缓缓的走上前去,看着那张虽无血色但仍是绝世倾城的容颜,很是心疼的握住了她的手,只是仍是不敢用力,生怕她会如同那瓷娃娃一般,一碰就碎。
“你们都出去吧,我想同娘说说话。”见禄柔的贴身丫鬟皆守在房中,苏珞璃考虑再三,还是开了口,“屋子里太多人,会扰了娘的休息,你们守在门外,有事情我会叫你们的。”
方才太医的话,丫鬟们也都听见了,心中知晓夫人撑不过几许,皆是眼眶通红,心痛不已。而苏珞璃作为禄柔的亲生女儿,想来悲痛更是比自己要多上许多,因此她们也没有多说什么,十分顺从的退出了房间,将空间留给苏珞璃同禄柔。
在所有丫鬟都离开之后,苏珞璃便是忍住了自己的眼中的眼泪,将禄柔的手轻轻放下。
“娘,可能会有些疼,你忍一忍,忍一下,就好了。”苏珞璃将腰间束着的银针带取了下来,在床边铺陈开来。
方才她自己再一次替禄柔把脉,大致情形同太医方才所说的差不多,在那药剂方面的问题也确实存在。既然不能靠着药来治疗,便就试上一试这针灸。
幸而苏珞璃在前世,中西医皆通,对于针灸更是情有独钟,有时手握银针的时间比那手术刀的时间都还要长。
只是不知为何,苏珞璃总感觉到禄柔体内有着一缕不安分的因素,而恰恰是那缕不容易惹人注意被人察觉的因素,才导致了禄柔久病缠身的原因。
苏珞璃平息略有些急促的呼吸,眼神专注的落在了银针上面,脑海中更是将所有针法浮现上来。
“无论如何,都不能比现在更糟糕了,是吗?”苏珞璃捻起银针,似是在给自己鼓劲,毕竟这一次诊治的人,是这具身体的亲身母亲,而且还是因为了自己才恶化的病情,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失手。
所以医者不能自医,便也是这般的道理吧?前世她没有过这种感觉,且见多了生死,早已是麻木了。如今这般忐忑的滋味,还是头一回的袭上她的心头。
禄柔似是能够听见苏珞璃的话,那修长的眼睫竟是微微的颤了一颤,像是在无声的支持着苏珞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