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给我闭嘴，你纵使再聪明，也不过是我玩弄于股掌的棋子，还没有资格质问我。”他一边说着，一边步步紧逼着清姿，眼里似有火苗攒动，清姿被他们这样的动作惊吓住了，一时之间，只觉得被他身上的酒味包围着，故作镇定的对视他，一字一句吐出∶“终有一天，我会摆脱你的，会有那么一天的。”她想发狠，可在他这样强的气势之下，竟成了娇俏的瞪眼，医生忽然带了两名护士进来，恰好撞见两人这副情景，一时无措，只咳嗽两声道∶“司令，我们来给病人做例行检查的。”
“怎么不敲门？”钟纾翰强忍着怒气瞪着医生，厉声质问道。
“已经敲过门了。”那医生身后的一个小护士似乎还不知道他是谁，没想太多，便照实回答。
医生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答话的护士，清姿恍然侧过身子，钟纾翰也十分尴尬，他放轻了语气，道∶“那你们便检查吧。”
医生在替沈怀毅检查时清姿一直站在床边，眼巴巴的望着他，钟纾翰负手立着，眼神一直汇聚在她的身上，她咬着下嘴唇，有两缕头发垂散下来，沉静美丽的像深夜绽放的睡莲，轻轻的，静静的，带来馨香，渗入人的身体，她大概就是有这样的魔力，不施粉黛，不着金饰，却同样可以倾人心，钟纾翰认识她不过数月，相处不过一月，他却为她，不再冷静，不再狠心。
“医生，怎么样了，她什么时候会醒过来？”清姿一等医生检查完便问道，医生立直身子，转过身看了眼钟纾翰，钟纾翰朝他轻轻点头，示意他可以说，于是医生道∶“这位先生并无大碍，没多久就可以醒过来了。”
“那同来的那位女孩呢，她怎么样。”清姿忘了自己不久前才问过，她只是太着急了，她已经将香莳当做说话的人了，实在舍不得她出事。
那医生很耐烦，大概是说给钟纾翰听的，道∶“她的伤稍微重些，很多伤口都缝了针，尤其是她的脸，可能今后都无法复原了，我们怕她醒来之后会情绪太过激动，扯动伤口。”
钟纾翰沉默良久才一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清姿忽然想哭起来，她忽然明白等待生死是件最痛苦的事，你可以从云端只一瞬便落进尘埃。
她怔怔的将手扶上沈怀毅的额头，又扶上他的头发，万般感情瞬间又涌了上来，她从小便比他矮许多，他每每拿了糖来都要逗她玩儿，说是要她够得着他的头发才能吃到糖，她总是围着他蹦蹦跳跳的，却总也得逞不了，但最后她只要一哭，他便会没辙的将糖给她，所以她从来没有够着过他的头发，现今他就躺在自己身边的病床上，她只简单的一个动作就够得找头发，她却开心不起来了，道∶“我够着你的头发了，快点起来把奖品给我吧，你口袋里肯定藏着糖的。”
钟纾翰听着清姿说这些话，心里五味杂陈，他想走去清姿那边，说一句简单的安稳的话语，可又只走了两步停住，清姿缓缓抬头，带着疏离道∶“司令，请回去吧，这里不劳您操心。”
“你难道非要这样么，对他说话就是千般温柔，万般乖顺，对我不是反驳就是疏离，我有那么吓人么。”钟纾翰还是将心里想说的都倒了出来，语气里有些狠，仔细听来，却有几丝无可奈何。
“司令说得真好笑，他是我的未婚夫我不对他温柔，又去对谁温柔，难不成叫旁人说我是个无情无义之人，又或者被冠上淫妇的名。”清姿丝毫没有之前的尴尬，她眸子里的冷漠深深的刺痛了他，他紧咬着牙齿，又攥紧拳头，终于还是放开来，道∶“自己注意休息，我走了。”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清姿没有再搭理他，只斜眼看他开门出去，等他一关上门，她恍然若失，却不晓得缘故，她呜声哭起来∶“我要离开这里，你快点醒过来吧，我要离开。”
门外的钟纾翰并没有走远，他听见她呜呜的哭声，他忽然有冲进去安慰的冲动，却又转念一想，她的眼泪是为别人而流，她的心也是为别人而痛，自己此刻进去，除了徒增笑话，徒增尴尬，再无其它，他终于还是忍住了，走出医院时，抬头望天，那似浓墨一般的粘稠的夜，压抑着他，让他心绪不宁。
他上了车，司机问他去哪，他怅然，他去哪，办公厅？回家？可那些地方都没有她，良久，才道∶“去魅力天地。”司机也看出了他的不舒爽，并未多问其它，将车开去了这黔南最繁华的地方，夜夜笙歌，灯红酒绿，他或许还求得一丝的安稳，至少他不是空置的，他不会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侵袭他。
清姿红着眼圈，柚香忽然进来，道∶“小姐，您先去休息吧，我来守着沈副官吧。”
“香莳呢，你还是去守着她吧，我不累。”
“刚才医生专程派了护士来，说是她情况特殊要整夜守着，我便无什么事了。”
“那你去歇息吧。”清姿见眼前的女孩已经面露倦色却还强撑着。柚香寻了沙发坐下，道∶“我就这样坐着陪您吧。”
清姿不再推辞，病房里又是一片一片的寂静，清姿丝毫随意都没有，这样的夜本是醉人的，清姿却没有心思欣赏，也没有心思伴着入眠，她的记忆又窜到几个月前，她想，如果她当时听了父亲的话会是怎样的，那是她极不愿的，可她自认为不悔的路，却让此时的她不能抉择，沈怀毅从小便疼爱她，可每次都是自己将他陷入危险之中，她要的安宁，要的幸福，他可以不惜一切的去换取，可她却…却…却是怕交不出整颗心了，思及此，她又狠狠的嘲笑自己，让她走到这一步的，让她如此痛苦的人，她决不能有半分的情感，就连最普通的朋友之情也不可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