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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七章 信任危机 第一节 熙河开边

第七章信任危机

第一节熙河开边熙宁五年(1072)八月,王韶击败木征于巩令城,收复了武地区,筑城武胜。王安石接到捷报,当即写信给王韶祝贺。冬十月,置熙河路,领熙、河、洮、岷州、通远军,升镇洮军为熙州,以王韶为龙图阁待制、熙河路都总管、经略安抚使、兼知熙州。十一月,河州瞎等来降,封为内殿崇班,赐姓名包约。十二月,王韶又收复镇洮军。

熙宁六年元月,王安石听到王韶在前线又有新的胜利,心中欣慰,再次写信给王韶鼓励道:“承已筑武胜,又讨定生羌,甚善!”二月,王韶进筑康乐寨、刘家川堡,再次出兵占领河州,活捉了木征的妻子,震动很大。王安石难掩激动之情,再次寄信给王韶祝贺:“得喻以御寇之方,上固欲公毋涉难冒险,以百取胜。如所喻,甚善!甚善!”

三月,王韶攻取河州、熙河地区,不料羌族首领木征逃走。不久后,羌集兵数千反击香子城,掠宋军辎重。王韶当即就命侍禁田琼率七百兵星夜行军,前往救援,进抵牛精谷,却遭羌部袭击,兵败被杀。王韶急遣先锋苗授率领五百骑兵自河州回击,大败羌部兵。之后再攻牛精谷诸部,再次获胜,还守香子城。三月二十四日,王韶又遣知德顺军景思立打开通道,尽夺羌部所掠辎重,同时,王韶终于带着主力大军赶到,开始发起总攻。谁料木征狡猾,自知硬拼不过,开始兜圈子跑路,但敌不过宋军迅猛,两天后在架麻平被围堵,四千多吐蕃人被歼,战绩辉煌。谁料木征逃跑后,复入河州,趁着宋军首尾不能相顾的空虚,一举收复老巢。

这是宋军行军的弊端,以往每次主动进攻,都会落进这样虎头蛇尾的套路中,浪费了时间,付出了代价,该攻下的地方最终却还是守不住。但王韶不同,他是一个军事奇才,向来反对死打硬拼,而是要用脑子智取。于是不急不忙,先筑香子城,控扼要地,复遣军渡洮河,攻克康乐城,又亲自率军破珂诺城。四月下旬,王韶还熙州,遣军平南山之地、建康乐城、刘家川堡与结河堡,打通饷道,随即率军破踏白城,转兵香子城。又派德顺军景思立率领两千兵力躲开主战场,进筑河州,打得吐蕃人措手不及,随即占领河州,又马不停蹄,攻下岷、叠、宕等州,战果累累。

至此,熙河开边之战的第一阶段结束,王韶转战一千八百里,拓疆近三千里,招附吐蕃人三十余万人,虽木征还没落网,但也不妨碍它成为北宋建立以来最大的一次开边行动,同时也完成了对西夏的侧翼包围。

捷报传至京城,王安石和神宗相拥而泣,这是欣慰的泪水,四年来日日夜夜的忙碌,克服了多少艰难,才让新法得以推行,新法的成功让隐藏在新法背后的真正目的浮出水面。他俩还记得当他们第一次在朝廷上提出熙河开边时爆炸性的反应,他们虽然立场坚定,手段强硬,但内心还是没底的。所以自王韶出京的那一日起,他们便日夜煎熬,战战兢兢地等着战报的到来。如今,王韶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交出了一份很好的答卷,同时,也是新法交出的一份完美的答卷,王安石和神宗终于可以长吁一口气,他们做的并没有错。近年来,一些反对新法的积极分子在这几年被逐一打倒,苏轼被贬、吕诲病死、司马光辞职远赴洛阳修书,再加上之前欧阳修的退休,韩琦的权力也终被限制在大名府内。朝廷上,对于新法的阻碍渐渐变小,王安石和皇帝的眼前只剩下一派清明。

可事情绝不会如此顺利,就在王韶回京述职的空隙,西北再出祸端。逃走的木征卷土重来,令人吃惊的是,湟州董毡也迅速行动起来,派副将鬼章率兵两万,围攻河州。河州守将景思立领兵六千,进行回击,面对三倍之多的敌人,激战数个时辰,交锋十多个回合也没有落于下风。这时鬼章派兵直接从宋军后路进行包抄,后军将领却避战而逃,鬼章轻而易举杀入军中,中军、前军突然遇袭,将军王宁战死,韩存宝、魏奇重伤,战况急转直下。景思立得知后,立马派弟弟断后,无奈之下,全军向附近的山岭转移。回到山上,景思立悲愤难当,就要拔剑自刎谢罪,被众人拦下,之后又激励部下,冲下山再战,最终阵亡。余下兵将只得退进河州城,死守待援。消息传回京城,举朝震惊,神宗立即让王韶赶回熙河,主持大局。

半月过去,进一步的消息仍未传来,神宗如坐针毡。紫宸殿,众官上朝。

王安石站在队首,立在一侧,这时一人手执笏板出列奏请,说到熙河事宜,恳请停战,言之凿凿:“臣恳请圣上立即停战,熙河一战,劳民伤财,现下诸将战死,朝廷损失惨重,为何还要拖下去?河州本就是他人土地,生争硬夺,终生祸端。眼下木征、董毡联手,直逼边境,来势汹汹,臣跪请圣上下旨,归还土地,以寻得停战。”说着便扑通跪下,头抢地,重重磕着。

这话听在变法派众人耳朵里,一瞬间便激起了怒火,河州本就是大宋的土地,不过是被外族强占了去,现下物归原主,何来生夺硬抢一说。再者,战争作为变法的后续,实则和新法度息息相关,这样公然地要求停战,不就是变相打击新法吗?吕惠卿当即便忍不住了,忙出列奏道:“河州本是我大宋之地,如今是收复,不是抢夺,何来归还一说?再者胜败乃兵家常事,如今只是暂时落了下风,王将军已经回去主持大局,相信局势很快就会有改变。”

对方队列中又有一人忙出来反击道:“现下已过了半月,还未有捷报传来,可知前方必是一场苦战,此次不比之前,董毡加盟,力量不容小觑,我们已经失了先机,若想反败为胜,谈何容易?与其等着战败被胁迫割地赔偿,不如自己先作出态度来,把握先机。”说着便也跪下,叫道:“臣也恳请圣上,立即停战。”

一言既出,忙有人上前附议,一瞬间,廷下乌泱泱跪倒一片,咚咚咚地磕着头,为首一人的额前已经青紫,身子摇摇欲坠。眼看着就要血溅当场,神宗见此阵仗,也不免慌乱,忙出言制止道:“诸位爱卿,先起来,停战一事,容朕考虑。”

吕惠卿忙急急跪下,劝道:“圣上,万万不可,如今停战,前功尽弃,便是要把先前累累战果拱手送人了!”神宗闻言,也不免纠结。的确,之前捷报频传,王韶战功赫赫,已经取得很大的成果,眼下若要他放弃,心中实在不甘。再说战争一事,本就是他心中梦想,也是他大力推行,如今下令停战,草草收场,看在外人眼里,岂不笑话,他皇帝的脸面,又要往哪里放?但他终归还是太年轻了,面对战争,没有很大的定力和耐心,加之他的性格中又有着自卑懦弱的一面,让他有些时候比起对战争胜利的渴望,更害怕战争的失败。所以之前西北变乱的消息一到京城,他便慌了阵脚,如今半月过去,也没有新的捷报传来,这让他越来越不安。今日见得群臣这样恳请停战,一时间,竟有些拿不定主意,只得向王安石寻求帮助道:“王爱卿,对此事你有什么看法?”

王安石此时心中确实复杂。在对待战争一事上,他是非常有信心的,《平戎策》中所说的方法,在他看来必胜无疑,何况王韶英勇善战,这么点动乱很容易就可以平定。若是搁在半月前,面对这样的停战建议,他是一定会大为斥责一番的,但是这半个月前线消息的沉默,让他也隐隐生出一些不安。何况宋朝在军事上向来就不强势,前朝次次败仗历历在目,这让王安石也不免有所担心。在他内心,终是对这场战役有把握的,眼下也只能以安抚为主,尽可能地为王韶争取时间。他便站出来说道:“再等一月,若还没有进展,就考虑停战。”

“一月之久,边境足以翻了天去。再拖上一月,难道要等得敌军杀入境内,兵临城下,才晓得罢手吗?到那个时候,停战谈何容易,若是惹出祸来,谁来负责?”反对派当即驳斥。

神宗闻言也不免陷入苦思。若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收复河州不成,反倒再丢了国土,他可真是要变成大宋的罪人了,他只能望向王安石,等待他的回答。

王安石心中虽有这样的担心,但此刻却由不得他退缩,深呼吸几口,好似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定,坚定地说道:“我来负责,微臣愿以项上人头作保,若是一月后战事再无进展,定以死谢罪!”说着便把头上的长翅帽摘下,郑重扣在地上,深深磕下头去。神宗见状,心中大惊,这是王安石要用自己的性命作保了,想他堂堂一国首相,权倾朝野,竟愿意为这件事搭上自己的官位甚至性命,实在无私。这时王安石这几年来为新法所作的种种贡献一下子涌入他脑海,他想起他们日夜彻谈,想起王安石面对众人发难毫不退缩,想起他始终站在自己这边,支持自己的梦想,为他制定出相应的新法,用心良苦,忠心可鉴,当即便感动得不知所以,眼眶一热就要落下泪来,忙叠声说道:“王卿之心,日月可鉴,准奏!”说着便走下阶来,扶起王安石,又为他戴上官帽,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众官见状,自知凭着圣上和王安石的交情,此事再无转机,也只得作罢。

走出紫宸殿,王安石还在暗暗心惊,刚才朝上事出紧急,才逼得他做出那样的承诺,一月之期说短也短,若是真没什么进展,他到那时也只有一死。但又想若是现在支持停战,便是让整个新法功亏一篑,他毕生的理想,都将化为泡影,到那时就算身居高位,也终是苟活于世,便也不再多想,心中只期盼着王韶能争口气。

这时吕惠卿快步追上他,刚才王安石在朝上的一幕,他差点吓破了胆,心中也觉得为了这件事搭上自己实在没有这个必要。要知道,他和王安石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再者政治之事,两派对争,虽言辞激烈,但都是就事论事,何苦将战火引到自己身上,如此许下滔天誓言,这让他们一条船上的人便如同砧板上的鱼肉,只得听天由命任人宰割。吕惠卿出身不高,好不容易混到今天这样的位置,自然不愿意轻易失去了权力,无奈王安石是他恩公,只得轻声抱怨道:“王丈,今日之事,你做得是否太过,你千辛万苦坐上首相之位,怎的如此轻易便愿意交出去。战争胜败,都属平常,这次失败,我们还可以筹划几年,下次再战,若你因此丢了性命,实在不值。”

王安石理解吕惠卿的关心,便回道:“你知道我并非贪恋权力之人,区区首相之位,如何与天下苍生相提并论。我坐上这个位置,就是想予民福利,若是做不到,又怎能心安理得地享受这样的地位?再者,熙河开边,意义重大,不仅是一场战争,它代表着新法度,可以看作是一次对新法的考核,关系重大,若是草草收场,你我之后若是还想做什么,困难就会更大。所以我不得不尽力一搏,不过你且放心,我有把握,这场战争,我们非赢不可!”

吕惠卿见王安石如此执着,也不便再劝,他望着王安石毅然离去的背影,心中突然生出一丝不安。王安石在政治上的确不算是聪明,甚至在面对大事时,明知是陷阱也要往下跳,这份大公无私,吕惠卿虽然深深敬佩,但却感到由衷的害怕,这种害怕源自一句老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当年的他,什么都没有,干起事来自然毫无顾忌,但如今,他拥有了很多他梦寐以求的东西,若是这样轻而易举当了炮灰,他一定不甘心。所以对王安石,这个十多年间一手将他提拔的大恩公,他第一次生出了一丝厌恶的念头,这个恶毒的念头一经冒出,便疯狂蔓延,会在几年后的一天让他变得面目狰狞,最终走向灭亡。

西北边境,王韶此时自然不知道京城内发生了什么,他眼下所有精力都放在指挥作战上。当时他刚攻下河州,一心想要继续开拓,无奈粮尽物缺,逼得他无法恋战,只能回京述职。谁料噩耗传来,他所担心的一切都成为事实,待他日夜兼程赶到这里,早已不是往日模样,他看着自己一心打下的土地,大为痛心,当即便计划反攻。但此次董毡的加入,敌军战力大增,所以他极力压下部将们激动地喊着要为景思立报仇的心情,敏锐地分析出若要破此局面,必须切断对方的援军,这便让他没有贸然正面开战,而是集结两万精兵,先是扫荡结河,断了一切西夏有可能派兵的路线。紧跟着越过河州,攻击踏白城,切断鬼章的退路,扫清这一切,在半月之后正式开始围剿。

鬼章发现后路被断,立即后退,河州暂时解围,在踏白城之西被王韶堵住,一番激战,吐蕃被斩千余人,接着鬼章再逃,王韶追击,在银川,破敌十余堡,焚烧帐篷七千余座,斩首两千余级。至此,王韶行军五十四日,涉一千八百里,先后斩首敌军七千余级,焚两万帐,获牛羊八万余。鬼章败逃,木征率领八十多个酋长归降,改名赵思忠,熙河开边正式取得了真正意义上的胜利。

而此时,距离王安石许下的一月之诺,正好还有最后三天的期限,捷报传来,神宗大喜,当下晋升王韶为观文殿学士、礼部侍郎。这样的胜利,实在是朝廷的大喜事,变法实行五年间,大宋朝迅速换血,脱胎重生,焕发出前所未见的新气象。神宗意气风发,他终于狠狠地证明了自己一次,他内心那些最角落的自卑,一扫而空,从今天起,他便是一个英明勇武的皇帝,无关乎血统,他就是天之骄子,这让他前所未有地感到自信和自豪。当日力劝停战的朝臣如变色龙一般大变脸,出来带头祝贺,要讨皇帝的欢心。而最大的功臣王安石,此刻却没有这样虚伪的念头,战报传来,他比谁都要开心,不仅是他保住了性命,更多的是对新法的欣慰,当下情绪激动,眼眶红润。神宗见状,也深受感染,他对王安石是发自内心的感激,当众解下腰间的玉带,系在王安石身上,两人对望,眼中皆是激动,更多的是对彼此的信任,至此,神宗和王安石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这时是熙宁七年(1074)四月,变法至此,取得了全方位的胜利。五年间,通过各种新法,宋朝的国库赋税成倍增长,比仁宗、英宗两朝捉襟见肘的状态大为改善,景福宫里的三十二间库房,每间都装得满满的。人民积极开垦荒地,再通过农田水利法等增产,前所未有的富庶。王韶在熙河、章惇在荆湖、熊本在四川,接连大胜,宋朝的疆土也得到了扩展,神宗和王安石从来没有哪一刻比此刻更为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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