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决定未来的路,所以我没有强留。不过,明知会碰壁,还是不得不稍微试探他的意思,问他要不要留在大学。告诉你,学术论文这种东西,若是没有新发现就不算是工作。他每天都有新见解,看得到凡夫俗子看不见的部分。”
圆紫大师不好意思地搔搔头。
“老师您在糗我,真是吃不消。”
接着,像在掩饰难为情地抓起一个寿司。
既然老师指出“知性面”,身为落语迷的我就想提出他的“人性面”。
“圆紫大师也表演过《樟脑丸》吧?”
“是的。”
“也就是说,您也喜欢那个段子啰?”
“是啊。”
“就某个层面而言,它和《梦酒》一样。”
《樟脑丸》的故事是这样的:
捻兵卫这个模范丈夫因为痛失爱妻而无心工作,终日专心念佛。一名男子企图利用他的痴情诈取钱财,夜里将樟脑丸点火,让人误以为是鬼火。隔天,男子告诉捻兵卫:“夜里会出现那种东西,是因为尊夫人的灵魂附在器物上,我替你供在寺庙里,请将和她有关的物品交给我。”然后搜刮他的财物。
《樟脑丸》是一则丈夫追念亡妻的凄美段子。
圆紫先生沉默了半晌,然后露出一抹落寞的笑,缓缓地点头。
“那位捻兵卫和《梦酒》的夫人确实是同一种人吧。”
我觉得牺牲自我、放手去爱的爱情,是人性求之若渴的境界。
“泉镜花[19]是我喜欢的作者之一。”
这种说法简直像文艺少女,但我真的这么认为,所以说出来也无可厚非吧。
“他有一部《天守物语》[20],对吧?”
“我看过坂东玉三郎[21]的版本。当时你几岁?”
我不记得了。
“你是看书的吧?”
“是啊,前一阵子看的。最后那些角色差点被世上的庸俗事物压垮时,有个人跑出来了,对吧?”
“近江之丞桃六,我在日生剧场看的时候,是由小泽荣太郎[22]主演。”
“那个人边说‘别哭、别哭,美人儿们,别哭’,边走出来的时候,我想起了圆紫大师您。”
“哦?”
圆紫大师一脸严肃地看了我一眼,令我心头一怔。
“我想,您大概是以这句话的情绪表演《梦酒》和《樟脑丸》。”
07
杂志采访的座谈会于八点左右结束。
后来,我、老师和圆紫大师到附近一家关东煮店吃东西。原本在这里应该闲话家常,但因为刚好我指定的段子是《梦酒》,于是话题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我吃着十分入味的蒟蒻,极力称赞《梦酒》里的大老板嘴上说着“愚蠢至极”,却一骨碌地躺了下来,场景倏地变成梦境的那一幕。
“成功营造出进入仙境的气氛。我一开始听到那一段,感觉四周连空气的颜色都变了。”
“原来如此……”
老师从圆紫大师手中接下杯子,忽然脱口说出一段往事,与我的话题无关。
“不过话说回来,梦也是一种很奇怪的玩意儿。”
接着,他替圆紫大师斟酒。事后回想起来,应该得由我替他们斟酒,但是当时两杯啤酒下肚,我有些亢奋,早已忘了这回事。在这家店喝的是酒,但圆紫大师和老师只让我喝刚开始倒的那半杯,并没有强迫我。
老师缓缓地说:“说到奇怪,落语里也有不少关于做梦的段子,对吧?”
“是的,相当多。像《梦金》或《老鼠窝》都有做梦的情节,内容倒也不会荒诞不经。”
“合乎情理……啊!”
一群学生吵吵闹闹地从旁边经过。老师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舞动着,像在弹琴似的。
“人会不会做不合理的梦?”
“像梦一般的梦吗?”
圆紫大师四两拨千斤。然而,老师显得格外认真。
“不该做的梦,不,是不可能做的梦。”
我侧首不解。刚才那群学生结完账便离开了,四周安静多了。
“例如哪一种?”我试着问道。
“像是梦见素未谋面的人,诸如此类的。”
“或是只听别人说过的人。”
“哎呀,就是很清楚梦到某地的某人。”
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