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宛如洪流一般冲向远方，却又在他的背影前被一堵无形的墙所阻断，最后化为一股回流，再次回到了那不断跳跃、闪烁的凝望与遐思之间。

也许，就这样看着他，不管他在做什么、想什么，直到他启齿之后说出的第一句话，就会让一切都拥有意义。

“我要去一趟魔界。”终于，张开的双臂伸了一个懒腰，而慵懒的声音自慵懒的动作间却迈出了铿锵的步伐，震动的尧天的心砰砰作响。

“可是……”尧天本能的提出疑问，因为他们几个时辰前聊的根本就不是和魔界有关的任何话题。

“我总觉得这事儿透着诡异，只是一种感觉，但也不好说。”模棱两可的语气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他总是在思考，在筹划着接下来该干什么。

“那，什么时候去呢？”尧天恬静的坐在那里，亦如她也曾恬静的像个小丫头一样跟随在管良的身旁，这是她在不懂与好奇之间尝试该如何和人打交道的方式。

只是近些年来，无论是对他还是对管良，这样的方式都变得愈发的大胆了起来，用人的话来说，那是主见。

神灵能够听到天道的呢喃，身为元灵的意识，他们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顺应着天道最原始的轨迹，似乎……千万年过去了，他们仍旧是这样认为的，既然是天道，那就是天地万物应该踏上的道路，也是必须要踏上的道路。

因此，对于神灵来说，主见显得多余，因为对错是非善恶自有天道来裁定。

“明天，不……后天，哎……”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叹息了一声，引得尧天一怔之后却又笑了起来，抛开那些她似懂非懂的成分在外，这声叹息是她唯一能够听懂的部分。

因为他要给他的好兄弟写一封信，这封信已经搁置两天了，每次提笔的时候都有一种不知道第一句话该如何写的感觉，而他也曾经问过自己的想法，可自己又怎么知道他心中所想要表达的那些意思呢？

尧天想到这里的时候，心中一动，她凑过头去，说了句话，“要不，让云哥来写吧。”

“你还真是个鬼灵精，要是云哥在，他这个知书达理的教书先生还真知道怎么写。”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却又笑了起来，用一种委婉又不失妥当的语气继续说道，“不过呀，不妥不妥，这种找人代笔的事要是让季安兄知晓了，他怕是会火冒三丈！”

他说完后又啧啧了两声，许是已经预料到了万季安来找他秋后算账时的情景。

此时的尧天也在幻想这幅画面，自从认识万季安后，她还从来不曾见到过这位龙胤王朝的三皇子发火，都说人间的帝王都有怒拔剑锋血流三千丈的脾气，就是不知道那会是怎样的光景。

“你不会是真的在想我和季安兄刀兵相见时的情景吧？”正在尧天幻想之际，他那刻意宣泄不满情绪的质问就来了。

“没有！”尧天抿嘴一笑，赶紧撇清。

“嘿，你怕是不知道我有一个外号，叫做‘肚子里的蛔虫’，你想什么我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咧！”他忽而笑了起来，声音也变得调皮、刻薄了起来。

“真的吗？”尧天心中一怔，话脱口而出，但却又在说出之后就后悔了。

“什么‘蒸的’‘煮的’，都说神灵没有花花肠子，我一直都觉得这话呀有失妥当，就像是有人在刻意隐瞒我什么，看来果不其然被我料中了，想我对你们掏心掏肺，而你们却在背后这么算计于我，哎……真是人心不古！”

他的叹息声如期而至，让尧天想要反驳却又无从反驳，但隐约间凭借这数十年人间的阅历，却又让尧天察觉到他好像意有所指，但真想要静下心来细细思索一番，却又怎么也办不到。

尤其，还是在他的身旁。

~~~~~~~~~~~~~~

记忆的蹿升就像是灵气的脉动一般不由自主，尧天曾经在杀人之后抚摸过那颗尚未衰弱的心脏，感受着那不断和命运抗争的悸动，但脑海中却一片空白。

因为神是没有心跳的，即使他曾经告诉过自己，人的想法和语言也许可以欺骗别人，但绝对骗不了自己，而心跳就是拆穿谎言最有利的利器。

每当他说出这话的时候，万季安和云哥都会反驳，说有的人即使说谎都会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但只有尧天才知道，他的回答只针对自己一人而已，因为灵气经由人体脉络最后汇聚于心的过程，绝对逃不过神灵的眼睛。

看着一句话也不说的尧天，惊涛大祭司的心中不知道在想什么，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旁的婀娜突然走了出来，来到了和尧天并肩而立的位置，随即说道，“请大祭司恩准我下界！”

“哦？为何？”大祭司虽然口吐疑问，但语气却一点也没有惊讶的感觉。

“尧天违背神界使命，下界三十年而一事无成，我身为阴月神舞司主祀，自当担起此重任。”婀娜的理由十分充足，但在尧天听来却有一股欲盖弥彰之感。

“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惊涛大祭司想也没想就一口答应了下来，而这或许就是今天在神尘大殿之上只有婀娜一人在场的原因。

“请大祭司吩咐。”婀娜恭敬的等候着命令。

“和尧天一同下界。”这一次惊涛大祭司的话让婀娜和尧天都有些不明所以了。

但两人都不敢质疑大祭司的决定，只能将疑问憋在心里，而在两人离开了神尘之后，回到了浮云之间，走在前面的婀娜突然停下脚步说道，“你就没有什么话想问的吗？”

听到这话，尧天却只是不着痕迹的淡淡一笑，这一抹笑容不会出现在脸上，却会通过灵气的波动而将一种附着微笑的意识传递给对方。

看着这样一个好似下界一趟就变得云淡风轻的尧天，即使婀娜也感到十分惊讶，但是无论如何，这次下界都是她在尧天到来之前就与大祭司商讨过后的结论，至于大祭司为何会突然提出要尧天以戴罪之身再次下界的事情，婀娜也仅仅只能理解为赎罪而已。

尧天和婀娜并没有待在一起多久，按照身份来看，婀娜是阴月神舞司的主祀，而尧天则是隶属于神尘宫阙的祭司，虽然看上去有朝一日尧天甚至有着能够接替惊涛大祭司的资格，但实际上这种可能性的渺茫程度相比起人类原地飞升高不了多少。

尧天回到了自己的居所，但说是居所，不过是另一片浮云而已，这里没有人类家园的温馨，但温馨的感觉并不会来自于环境所传递的心情，而是成长的经历。

尧天让身上的灵气尽数化开，没入到了深不见底的浮云当中，在那里，有她儿时的梦想与回忆，也有曾经独属于个人的誓言与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