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琴轩的门口。bjkj66.com

门外站着漂亮的若然，看到一身红衣的琴奏过来立马朝她跑了过来，“小姐，刚才公子来过了。”没等若然开心地想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就被琴奏那秋水一般的眼神扫了眼，立马噤声。

呜呜呜，小姐真的变了，以前小姐从不会这样瞪她的。若然在心底这样想着。

欷华回来了？琴奏有些惊讶，不是才说快回来了，怎么这么快就连琴轩这儿都已经来过了，可是……也难怪了，琴奏略一想便明白了，难怪刚才老夫人会拍宫嬷嬷来叫她过去， 就怕她先见着欷华，坏了她的打算吧。

“小姐，公子就坐了一会儿，茶都没喝就走了，知道小姐是被老夫人叫走的，就让若然等在这里，说是给小姐知会一声。”若然说这话的时候，眼眸闪闪发亮，像只快乐的雀儿一般。

“哦，晓得了，你下去吧。”琴奏懒懒地看了眼若然，然后挥了挥手，神情间像是写满了疲惫，趴着身子连理都不想再多理一下。

门口再次响起一个声音时，琴奏听见身边的若然很安静地对外头的那人行了礼。扭过头去的时候，琴奏见到一个极漂亮的女子。那女子说话时，神情柔顺，声音也很好听，“公子说让小姐先休息着，他还有事要处理，明天会再过来探望小姐的。”

明月站在门口认真地看着眼面的女子，果真是像极了，可是又好像不是……这种感觉怎么说呢？明月明知道这个答案是主人不允许她去寻找的，可事关主人，她实在忍不住。

“公子，明月回来了。”明月看着帘子后头的那道身影，神情是完全的恭顺。

“恩？”一道带着慵懒气息的男声就这样响起，纵然跟着公子这么久，也明知道她不该有什么妄想，可听见这道声响时，明月的心跳还是悄悄漏了半拍。

然后明月又想起了琴轩的那个主人，虽然面前主子早就有交代过，但是明月实在是忍不住，只要事关主子，她就算是冒犯了主子，也必须得说。

“明月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住在琴轩里的那位小姐……”明月停了停话语，想说什么又停了下来。

“有话你就说吧，就晓得你这个丫头藏不住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明白，知道得越多，总不会是什么好事。”弹弹从窗口飘进来落在袖口的一点飞雪，欷华看了眼不远地方怒放着的梅花，那大团大团分明不该是梅花能有的张扬叫欷华动了动嘴角，温柔地笑了一下，是不是连寐宇阁的花儿也晓得她回来了，所以才会开得这么耀眼？

“明月觉得……这个琴奏姑娘很像……”明月仔细斟酌着该怎样遣词造句，才能不惹公子生气，却没想到被公子主动提起来了。

“很像画上的琴姑娘，是么？”从窗前踱开步子，欷华最后看了眼琴轩，眼角随即染上一丝浅浅的温柔。

明月想，既然主人自己主动把话讲开去，那她也就不再扭捏会不会惹公子不高兴了，“是的，公子，明月第一眼看到琴奏姑娘的时候就觉得十分眼熟，后才才想起，有一次明月帮主子打扫内院，曾在书房见到过琴小姐的画像，就跟如今的琴奏姑娘一摸一样。公子，还是说琴奏姑娘其实就是琴姑娘？”明月突地睁大眸子，会是这样吗？一双写满讶异的眸子就这样直直地看着面前淡然优雅的公子。

“明月，很多事情，你只肖管做好本分就是了。不过公子劝你要记住一点，只一点，那就是你的主子就叫做琴奏，这个世上就一个琴奏，至于像谁或者不像谁，谁又能清楚得知道些什么呢？至于你明月，我要你拼命保护的就是眼前琴轩里那个叫做琴奏的女子。现在，你可听明白了，明月？”欷华走出帘子，看着眼面乖顺的婢女，她的模样是这般冰灵剔透，应该会是个明白事理的女子吧。

欷华当初亲自挑选出来的人，如果对不起他的期盼的话，他不介意自己动手解决了她。

明月只想了一会儿，望那旁人不许踏入半步的书房看了一眼，然后唇角微扬，“是，主人吩咐过的，明月一定做到。”

虽然她还不是很明白，但她已经知道，有些答案，不适合再往下深究太多。公子是她们只能够仰望的人，做好分内的事，才是一个下人该有的职责。

信步游花去，落雪不粘衣，白衣若翩跹，纸扇冠巾客。

“恩，我知道了，我先进去休息一下。”总觉得今天的琴轩带着点奇怪的感觉，琴奏挥退了跟在后头的明月。的确是太奇怪了一些，就连刚才离开的那丫鬟，她的眼神都带着点奇怪，莫不是所有人都瞒着她做了什么事？而且若然告诉过她，这个明月是跟在欷华身边的贴身婢女，现在跟着她，到底是为什么？

琴奏忍不住想起欷华，在寐宇阁里，若要做什么事，肯定是得了他的首肯的，那么就是他冲她来的？

“是，明月告退。对了，公子要我告诉小姐一声，”明月顿了顿，看见琴奏小姐转过头来看她，才把话继续说了下去，“公子带了沈门的小乔姑娘回来阁里，安排住到小姐的琴轩里，还望小姐能多加照顾。”

什么小乔姑娘？琴奏忍不住颤着身子倒退了一步，谁是小乔？欷华除了那个人，竟还会带别的女人回琴轩，他到底想怎么样？？!!她倒要看看，那个小乔是谁!她会帮她守住这一切，包括欷华!

“小姐，明月告退。”没有漏看琴奏脸上慌张的神情，明月很识相地自己告退离开，公子那边应该还有事情要做，她实在没空等一个失了神的女人回过神来。

9

欷华是回来了，虽然他来找过自己，但毕竟没有见过面。这对琴奏来说，并不算什么，她明白，见与不见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区别。见了，自己心底那些奢念只能愈发炽热，倒不如像现在这样，见不着面。

可现在知道他还带了一个女人回来，就安置在琴轩里，他究竟存了什么心思？这琴轩，她的确住得不舒服，可这里不应该允许别的女人住进来!

琴奏颤抖着双手，轻轻推开这个住了好久却依然觉得无比陌生的屋子，拖曳在地上的红色裙摆，每一步都能晃出漂亮的弧度来。

琴奏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张铺满天丝羽绒的床榻，插在发髻上的那支金步摇突然厉害地晃动起来。在这间空空的睡房里，只听得见那只凤凰口中的珍珠滴子互相撞击的声响，如果一定说还有，那就是一个女子急促的呼吸声了。

琴奏根本止不住自己颤抖的双手，一步步靠向床榻，一点点小心翼翼地拉开那个桃粉色的帷幔，起伏着的被褥勾勒出娇好的身形，这感觉对琴奏来说是多么的熟悉，有多少个早晨自己就是这样拉开这道帷幕，唤醒里头睡着的那个人，而此刻，这一切仿佛从不曾远去!

……

琴奏隐忍的咬着唇，脸色泛出苍白来，那些遥远的记忆，那个六年前的雪天!是的，她不是啊，从来就不是这琴轩的真正的主人啊!她，只不过这琴轩主人带回来的一个婢女，一个连名字都忘了的孤女啊。

琴奏，不过是她给取的名字，她不想改了这个名字，全不过是为了公子，他记得的，只有这个名字，琴奏，因为是她给起的。

一顶软丝金顶的轿子出现在一片皑皑的飞雪中，日头下明黄的颜色叫这个寒冷的冬日也显得几分暖人心的力量。

一行队伍就这么在雪地里蜿蜒缠绕着前进，纵然风雪凛冽，可这样安静的午后，这样的前行依然叫人有些昏昏欲睡，当然，抬着轿子的人自然是不敢的，想睡的，自然是坐在轿子里的人。

然后，一道清扬悦耳的琴声就这样越过风，夹杂着飘落的片片冰雪，一点点地往人的心底渗进去，勾出一丝两丝的细致缠绵味道来。

软金丝的轿子里头，果真是别有洞天，仿佛外头根本就不是冬天。轿子中间架着一个暖暖的火盆，里头噼噼啪啪的炭火烧得炙热，微微印出来的红火光照得轿子里四面都染上点暖红色。

不可否认，这是一顶极奢华的轿子，轿子里面铺着一层厚厚的波斯软细毛的毯子，一张小矮榻的茶座上摆着一架通体雪亮的玄玉古琴，一双素丽纤细的手指正有一下无一下地在琴弦上拨动着，神情间满是天真却有着一丝未成形的慵懒娇媚模样。轿子另一侧的男子从手中的汉朝手抄本中抬起头看过来，瞧见眼前正无聊至极的女娃一眼，神情间立马带上一丝浅浅的温柔与宠溺。

男子生得极俊美，朗目轩眉，一双墨玉般的眸底如海洋般浩瀚，只是那唇生得实在薄凉。若非这一刻他是带着点微笑的，只怕也个极冷情的男子。

“我说琴儿，这把玄玉古琴可不是叫你这么糟蹋的。”男子倒不是真心疼那把古琴，本就是寻来给琴儿打发路上无聊的，就算是砸了他也半点不心疼，即便那把古琴有价无市，外头多少人甚至只在书上听见，从未曾真的见过，他也无所谓。对他来说，更加关心的还是对面女娃的开心与否。

“不是这么弹，那么你说，要怎样弹？”嘴角带着一丝倔强不服，女娃偏过头去瞪男子，正好对上男子嘴角那带着宠溺味道的笑，水眸一转，便不乐意地扭过身子，这大冷的天气里一定要带着她出门，现在好了，外头晴天雪地的，别说是出去走了，就连让她掀开帘子看看都不准，哪有这样霸道的人，怕她冷，直接让她呆在家里不就好了嘛!

“哎，你这丫头，若是被肴师傅见了一定会责罚你的。”男子转了下身子，放下手中正看得津津有味的那册书卷，一身精致的白缎衣裳显得他更加俊逸而翩跹。

十七岁的欷华坐到撅着小嘴正娇气着的琴儿面前，盘腿并肩后抬起手，声音低沉暗哑又动听，“琴，应该是这样弹的!”然后一阵如山泉水般叮咚的琴音就这样缓缓地从轿子里流泻开去，仿佛能化开这场冬日里的冰雪，更像是融化了远处几段的冰封世界。

那时的欷华，琴技好极了。

穿着一身粉嫩色短袄的琴儿，红嘟嘟的脸上还有些婴儿肥的娇憨，安静地听欷华哥哥弹了段琴后，粉嫩的唇一抿，嘴角挂出一记俏皮的笑后，身子灵巧地一转，就整个人靠到了欷华的背上，嫩白如玉的手却是飞快地掀起那轿帘，灵巧的眸盯着窗外风雪暂停后的盈白景致，只是却让轿子被一骨子的冷风直直地灌进来，琴儿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欷华停下了手边正在弹的琴，拉过一边叠着的紫色披风转身替小小的身子围住，他明知道小丫头受不得冷，可还是心疼她这会子的无趣，只能用披风将她裹得严实一些，反正他早就知道，这辈子，他都舍不得她有半点委屈的。

“你呀，就算雪停了，外头还起着风呢，若是路上染了风寒，你又抱怨药难喝了。”欷华握住琴儿冰凉的小手，温柔地捏了几下回暖后，欷华还是舍不得松开，索性就拦在胸口兴致盎然地把玩着。

“欷华，欷华，我还要听你弹琴，好不好？”琴儿娇娇软软地靠在欷华怀里撒娇。

然后一段叮咚缠绵的琴音就继续缠绕开去，欷华抱着琴儿转过身，用自己的身子挡住窗口灌进来的风，才漫不经心地开口，“琴儿，其实你的琴技才是世间最好的。”

没听见琴儿的答应，只有渐大的风雪以一种飞蛾扑火的热情卷进轿子里，然后一一融化在轿子的温暖里。琴儿顽皮地伸开手，一片晶亮的冰雪就这样落在了掌心，像是一片干掉不会哭的雪花，在琴奏的掌心也没有化开去那一点悲伤，只是凝成了一颗晶亮的水珠。

火盆里的火烧得更加炙热，噼噼啪啪，但轿子却显得更加安静起来。

10

“来，听话，你也弹一曲来听听，不然回去了，肴师傅不饶你，你可别哭着找我替你求情。”欷华像是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嘴角浮出的笑愈发浓厚。肴师傅年轻时琴技天下第一，就连皇宫里的主子们想听，也不一定使唤得动他。所以民间一直有一句，说肴师傅的曲子是千金难求，后来被招揽进寐宇阁后，偏对自己怀里这个伶俐又不安分的丫头动了惜才之心，于是肴师傅只能在又爱又恨里反复煎熬了，即便琴儿总不怎么安心练琴，肴师傅也一直倾囊相授。

琴儿好几次惹得肴师傅气得要砸琴，可依然没舍得不教琴儿学琴，他也曾问过肴师傅，为什么偏过琴儿这么疼爱。肴师傅说，学琴是讲究缘分的一件事，而琴儿就是那个琴的有缘人。

欷华陪着琴儿学琴，倒也学了一手绝妙的琴技，只是肴师傅一语道破，欷华好的是指法，琴儿妙的那琴心，若比起来，欷华是绝比不过琴儿的。欷华也不介意，依然好脾气地陪着琴儿学琴。

听欷华这么说，琴儿放下帘子，然后坐回到白玉古琴面前，素手一拨，轿子外的人便又听到了悦耳清脆的琴音，只是那琴音不怎么循着章法。轿子外的下人们相视一笑，只怕是琴姑娘开始弹了。

“啊？”琴音一断，就听见琴儿一声惊呼，欷华立马甩开手中的手抄本，神情煞是紧张地将琴儿揽到怀里，小心护着，“怎么了丫头？”

却只见殷红的一颗血滴子从琴儿抓着的那一处嫩白指尖沁出来，如扇贝般漂亮的肉粉色指甲被玄玉的琴弦给刮过，硬生生跟肉扯开一道伤口。鲜红的血在娇嫩的指尖化开去，琴儿胡乱一抹，就成了一朵染血的白玉兰，欷华心疼地皱了皱眉。

“怎么这么不小心？”欷华依然皱着眉尖，小心地拉过琴儿的手，等看见那血不停地冒出来后，欷华像是中了魔一般，竟然就着那涌出的血俯身覆上温热的唇瓣，细细地用舌尖抵着琴儿的指尖，轻柔地吸吮起来。

欷华那温热的唇一点点熨热琴奏苍白冰凉的指尖，只是欷华的唇瓣染上一些血色，竟衬得他如玉的容颜显得有些诡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