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嫔妃那里,你也记得去查清楚。lanlanguoji.com”太皇太后顿了顿,眸光一暗,宛如烟雾一般飘渺无常。“我可容不得,宫中出现如此歹毒之人。”
在她眼下耍花招之人,也得看看道行是否过得了她这关!
幽心枋之外,风声愈发喧嚣,竹叶互相摩挲着,打乱了房内的过分安然。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她挽唇一笑,望向窗外,方才还明媚的天色,已然阴暗许多了。
纳兰璿满心谨慎,已经重新戴上了与自己面容俊朗截然不同的面皮,伪装了脸的那一刻,也不忘伪装自己的心。
他们之间,沉默越来越多。
而交谈,却越来越少了。
这是必经之路,他们中间的距离,是遥不可及。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流年似水,缘聚缘散,何人说得清?
“你会离开我吗?”她没有转过身子,望着天外,幽幽说道,纤瘦的身子,愈见几分孤寂。
“还是,一直陪着我?”
“只要你还需要我一日……”后半句话,露出一片空白,他再度恢复了沉默,却突然觉得自己可笑。
可以在她身边多留一日,便已经是幸运了。
“你已是婕妤。”
如今的他,永远都只能在她身旁远远望着她,看着她,成为天子的女人。
“我知道,还不够……”她目光幽深,呢喃着,声音诡谲而深远。
站在她背后的纳兰璿,无法看透她此刻的神情,只觉得胸前一闷。
纳兰希缓缓转过身子,那一双眼眸冥黑而忧悒,仿佛要将人的心神,一并吸入。“远远不够。”
她紧紧盯着他,暗暗抱紧双臂,窗外袭来一股寒意,猛然沁入她的身子。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卷一 第二十章 大雨
轻轻推开门,纳兰希独自离开幽心枋。
若不是没有料到今日会发生之事,她也不会将一向的小心抛掷脑后,耽误了时辰。
还未走到御花园,天际已然开始下雨,飘着的冬雨,落在她的宫袍之上,冷意随即沁入肌骨,格外冰凉。
她就这般木然走着,却突然不想避雨,任由雨水淌下她的脸颊,也不必再为自己的无声而泣,找一个借口。 她并不痛苦,她这样说服自己,但是清泪,却止不住。
暗暗自嘲,没想到她纳兰希,也会如此不堪一击。
不远处。
“那边淋雨的,可是她?”君默然原本要去凤华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却在半路中,望到那一抹纤弱的身影,不觉,停下了脚步。
“正是希婕妤。”一旁替皇上撑着伞的宫人,说道。
“这雨,可是下的越来越大了,怎么也不撑伞?”君默然没有任何迟疑,走到她的面前,从宫人手中接过伞,替她撑起一片晴空。
纳兰希听到这般温柔的声音,才蓦然从追忆之中抽离,缓缓抬起眉眼,眼神氤氲。
君默然的视线,再度落在她身上,一头青丝有几绺散落额前,点缀着晶莹雪颜。那一双清冽之至的眸子,依旧宛如黑玉,因被大雨倾注,更增添了几分莹润朦胧,静静看着,却似要把人的魂魄摄入。
“谢皇上。”她深吸一口气,平稳了心中紊乱情绪,嘴角边漾开丝丝笑意。
“皇上,这伞太小,撑不下两人,希儿还是……”她早已看到,他的半边肩膀,已然有了湿意。但是,无论在何时,皇上的龙体,都是第一位。
不过,因为他这般的举动,纳兰希的心中生了几分暖意,驱逐了方才大雨的刺骨寒冷。
君默然闻言,不禁莞尔,生生打断了她的话,伸出手,勾住她的肩膀,将她再拉向自己一寸。“这样,不就得了?”
纳兰希没有想到,看似温润如玉的他,手中居然有这份力道,为了不让他察觉异样,她并没有奋力挣开。
“皇上要去太皇太后那里?”她不露声色,浅浅笑着。只是他依旧放在自己肩头的那只手,却越来越炽热,越来越沉重……
这种异样的感觉,却久久挥之不去。
“正是。”君默然望着她脸颊飞上的一丝绯红,这三年来,他对于她,一向温文有礼,她想必会不习惯。“希婕妤不会说,不顺路吧。”
“皇上说笑了。”眼眸一沉,她轻轻摇头,将怅惘压下心头,还有——那一分不该有的悸动。
她分明是在微笑,但眉宇之间一份淡淡忧愁,混合着些许模糊不可辨的苦涩,在雨中看来,朦胧的美,愈发令人无法逼视。
接下来一路,她都不再说,一个字。更,不再抬头看他。
只是因为生怕,自己的眼神,出卖了自己的心。
“您看,那是皇上与希婕妤。”荆姑姑正想关上门窗那一刻,却看到皇上撑着伞,与纳兰希一同前往凤华宫的那一幕。
雨,愈发大了。天地之间,仿佛被雨水,连成一片。
太皇太后扫视了一眼,目光幽幽,低低说道。“看着他们这副羡煞旁人的模样,倒是令哀家想起,风雨同舟这个字眼来了。”
“若是哪日,皇上宠幸了希丫头,可就相持不下,不分高低了。”
这一句话,说得晦涩难懂,但是荆姑姑却无疑,听明白了。这是太皇太后用三年时光打磨的璞玉,两年之后,自然更可以绽放异彩。
太皇太后眸光一暗,很清楚,自古皇帝心中,真情难得。
但是对于不同女子的宠爱,也可以不止一种。
“皇上这三年,曾经宠幸过的妃嫔,屈指可数。”荆姑姑回应着,说道。
“四位夫人之中,蔺贵妃、元淑妃、齐德妃、朱贤妃,皇上除了偶尔前往元淑妃的朝仁宫,其他三位夫人与皇上的感情,好像很淡。” 太皇太后微皱眉头,柳眉一挑,发了话。“九嫔呢?”
“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中,原本皇上倒是常常去秦昭仪那里,只是不曾想,进宫才两年时间,她便患上了重症,香消玉殒。最近皇上偶尔会去的,倒是媛修容和雪充仪那里。”
听到此处,她不禁冷哼一声,利眼一逼。“皇帝倒是真性情,冷落的几位,可不乏出众的人儿,色艺双绝,他居然不喜欢。”
如今皇帝冷落的几个妃嫔,曾经是自己一度看好的,该不会,是皇帝防着自己吧。只是偏偏,红颜早逝的秦昭仪,亦是与楚家结盟的秦家之女,皇帝却对她百般宠爱。
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不过,眼见着皇上放下伞,与纳兰希一同走进凤华宫的那一刻,她却蓦然放下了这种担忧。在这宫中,人人都知,纳兰希是自己身边的人,皇帝却和她走的相近,也许,皇帝并没有那种心思。
他,在自己眼中,可一向是个孝顺的孩子呐。
怎么可能,生了忤逆的心?!
默默眯起眼眸,太皇太后依旧一身高华,笑道。“皇帝,怎么和希丫头一同来了?”
君默然侧过脸,眼眸微微闪烁,嘴角卷起一丝笑意。“看着她在雨中淋得湿透,朕自然于心不忍。”
纳兰希但笑不语,挽唇微笑,明明知道他所说的话,宛如天地之间的浓雾一般,那些恍恍惚惚的影像,往往容易造成别人的错觉。这个皇帝,当真是个不能小看的人物。
太皇太后以手笑指着站在一旁沉默的纳兰希,缓缓说道。“我们皇帝可真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希丫头,你说是吗?”
“当然。”纳兰希波光一闪,微笑着,声音清冷无绪。
君默然望着她这样的神情,淡漠的眼眸,暗暗渐深。
“可以成为皇上的女人,自然是所有女子的企盼和梦想。”她目光幽深,那双黑玉一般的眸子,愈发深沉冥黑。
卷一 第二十一章 祸端
“朕的希婕妤,倒是知道,说什么话,可以让朕心生愉悦。”君默然坐在正中,睨了纳兰希一眼,唇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朕还依稀记得,当年希婕妤六岁进宫,朕倒是对纳兰希你,早有耳闻了。”
纳兰希闻言,抬起头。太皇太后脸上光彩熠熠,那期盼的目光,在眸中升起。“喔?皇帝早已关注希丫头了?该不会,是太傅从中牵线搭桥吧。”
太皇太后笑语的这一句话,却让纳兰希如遭雷击,呆在当场。
“倒是和太傅并无关系。”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说道。“只是朕的几位兄弟,常常提起她,说是个世间少有的妙人……”
的确,那是自己的过往,她与几位皇子相处甚佳,男子的骑射,吟诗对弈,她都可以与他们打成一片。
只是妙人两字,她担当不起。
“对这些话,朕原本也只是一笑而过,但是没想到,几年之后,自己居然也难过美人关。”勾起唇角,淡漠说道,他的眼眸中,暗暗生了光辉,耀着华彩。目光炯炯,翩翩风采,天下无双。
眼前,缓缓浮起方才,她一个人在雨中的情景,只是淡淡一瞥,风雨摇曳中,她的剪影宛如绝佳无价的遗世名家水墨丹青,在君默然的眼中深深刻下痕迹——她的美就在于,甚至不必窥探到她真正的面容,只是看那一眼,却只觉得定是世上无双的倾城绝色。
君默然言有所指,这一句话,别有寓意。“更何况,这位佳人,有着一颗玲珑心。”
她,知道的,是否比自己揣测的,还要多?
纳兰希听到此处,美目流转间,澈亮晶莹,深深欠身,默默绽唇微笑。“皇上赞誉了,后宫美艳无双的女子,数不胜数,希儿蒲柳之姿,如何比得上那些姐妹?”
她从来没有想过,利用自己的容颜,争夺君宠。但是如今,她却开始觉得自己,已经濒临危险边缘。
此刻看来,更是祸端。
她紧抿双唇,看来,自己往后的日子,等同于好戏开场。
眼前这个男子,绝对比世人眼中的那个温润仁厚的天子,要复杂深沉许多。
只是她很想问,他,何来的把握,自己不会把秘密,向太皇太后悉数说出?只因,自己是他的女人,早晚是他的囊中之物,理应对他忠心,还是——这一切,只是他安排的试探而已?
左右逢源,也许世人不屑,但是可以对双方忠诚,在她看来,很难。
更何况,她没有这般的打算。
若说忠诚,她只为自己,只求,问心无愧。
既然决定要继续,她就不该优柔寡断。
他,会是一个不乏味的对手。
天色已暗,晚来,大雨刚停下,却又开始飘起了零零落落的雪。
“荆姑姑,你说她们已经在等我了?”
纳兰希微微蹙眉,披上双面白色兜帽披风,美眸中染上些许轻雾,在心中低呼一声,居然来的这么快。
这深宫中,任何消息,都传的太快。这共撑一伞的佳话,又是为自己惹来何样的风波起伏?
“冒着大雪前来的元淑妃,媛修容和雪充仪,可都是如今皇上眼前的红人,她们虚长你几岁,得到圣宠,自然有她们的道理。她们愿意放下架子,来看希婕妤你,你可要与她们和睦相处,切记。”荆姑姑说道。
“明白了。”纳兰希留在太皇太后身边的这三年,自然对她们熟识。只是如今前来的三位,迟早要会会的,想到这里,不禁垂眸一笑。
荆姑姑望着她这般模样,微怔了怔,那双眼,清冽如同山涧清水,一看之下,仿佛看得到底一般,只是再专注凝视,却好似摄人心魂。
她一个在宫中待了四十余年的姑姑,人间绝色看得多了,竟没有看过这一双眼!眼波不起一丝涟漪,只是看的久了,却还是无法探到她的喜怒。
夜色覆盖了凤华宫,朱色双交福寿镂花扇门之上,暗红色的灯笼在风中飘扬,让人看了,有说不出的压抑诡谲。
“您不觉得,越来越看不透希婕妤她的心了么?”替自己主子宽衣,荆姑姑一想起方才的一幕,不禁忧从心来。
“在这宫中,太聪明,不一定是件好事。”太皇太后无声冷笑,幽华的眼眸,一分分变冷。“不过——迟钝愚昧的话,那就必死无疑。”
“我觉得,心中总有些不安,是我太多心了么?”荆姑姑眉头深锁,将褪下的华服收在手中,低声说道。
“她可是我自己选中的人,论相貌,论头脑,论忠心,可都是一等一的。羽翼丰满之时,还怕她在自己手下作乱不成?”太皇太后横了她一眼,眼眸中凌厉尽显。“有朝一日,她若是动了背叛我的心思,当年我是如何栽培调教她的,我就可以一样毁了她!”
“我倒是不怕她有恃宠而骄的那一日,如果她真的走到那一步,的确有骄傲的资本。”太皇太后轻轻拂拂手,坐上金丝镶嵌的檀木床上,掀开鹅黄色的锦缎薄被,示意她退下。“不过,依旧可以让她,被我一手操控。”
“是。”荆姑姑低着头,退了出去。
“懂得隐藏自己真心的人,才真正适合留在深宫。”她倚靠在床沿,眸光一灭,方才狠戾决绝的颜色少了几分,才显出真正的一丝疲惫和黯然。
这一条路,前方到底是通向光明崖顶,抑或万丈深渊,没有人清楚。
如今说太多,未免太早。
卷一 第二十二章 明月
沉默。
她打开门的那一刻,短暂的沉默,充斥在四位女子之中。
纳兰希挽唇一笑,她们前来的目的,当真只是为了无谓的探视吗?
合上门,她解开了身上的兜帽劈风,轻轻抖落身上的雪花,走向桌檐,倒了四杯暖茶,盈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