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的眼眸,紧紧攥着他的手不放,哽咽着:“爹!”
那一年,她才六岁。tayuedu.com之前的回忆,是一片空白。
但是唯独那个“明”字,刺的极深,却无法除之,百般无奈之下,他才作出那个决定。
一夜,都不敢耽搁。
她只觉得一阵冷意,浮上心头,暗暗抱紧双臂。她如今的背部之上,只有一朵开得优雅绝美的茶花。
当年足以证明自己身份的最后一个证据,也早已消失彻底了。
她的眸子染上几分轻愁,眉目如画,随意一眼竟让他魂魄不宁。纳兰璿定神再看,在心中自嘲,明明知道她不属于自己,何必放不下?!
“我还记得,当年可是万分疼痛!”她朝着他眨眨眼,眼眸清澈,仿佛还是当年的那个孩子。明明笑靥如花,语气之中,竟生生颤抖着。“真的,好痛!”
一回想着那夜的情景,历历在目,深入骨髓的痛,再度席卷而来。
他为了逃避追捕暗杀,望着她那已然暗红的光洁后背,药液有些灼伤了她的肌肤,他站在一旁,明白她到底有多疼痛。
却,不能为之心软。
他一刻也等不了,连夜叫师傅替她绘上一朵粉色茶花,郁郁绿叶,完美掩盖那一个“明”字。
用再度要她痛苦一回的方法,他在她身旁,却无法出声安慰她。隐约记得,她紧咬牙关,脸色涨得通红,竟是没有让眼泪留下一颗。
那般的血性和耐力,他从未在一个孩子身上见过。原来,他们认准的人选,是再正确不过的。
“当年的我,让你见笑了吧。”纳兰希轻舒一口气,盈盈微笑着,走近他。
纳兰璿闻言,不禁莞尔,思绪,完全不受控制。心疼,在任意纠结,缠绕,只因她忍痛不哭的坚强。
“希儿,很疼吧。”直到师傅完工之后,他才挣扎着,开了口。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沁出细汗,听到这句话,才发觉痛苦已经结束。
眉头轻轻舒展,眸光再度亮起来,耀着逼人的光彩,她一把拉过他的手臂,扬声笑道:“爹,你给我咬一口!” 她回想到如此,淡淡微笑着,视线,缓缓落于他的手背之上。
那里的牙印,宛如自己背后的茶花,这一辈子,都不会消减了。
纳兰璿心中明了,两双眸子专注注视着,半响无言,各自心中百转千回。
希儿……
那两个字,如今吐出多么艰难。
她背转过身,在身后的日光衬托下,修长见形。“你曾经说过,当年的我,身上有一段婚约。”
“是。”
“什么人?”
“幽罗国的太子。”
“但,如今你只是纳兰希——”而不是明月希。
纳兰璿的视线定在她的背后,只道。“而且,就算你现身在他眼前,只有玉环为证,幽罗国的皇帝,也不见的会承认。”
“兔死狗烹的道理,我懂。我并没有对那段婚约,有任何的留恋。”她的唇角,卷起一抹笑意,淡淡说道。“我想见的人,是项云龙。”
幽罗国大将军?果然聪慧。
“你有人脉疏通,尽快安排我见他一面便是。”
纳兰璿点头,眼眸一暗:“好。”
黄昏的天际,一抹艳丽霞彩,暗暗映入纳兰希的眼眸之内,宛如鲜血一般,通红煞人。
卷一 第三十二章 凶案
她不曾料到,皇帝居然宣她晋见,这般想着,那一双眼眸愈发清冽沉静,宛如冬日未曾融化的积雪。
一个人,容不得其他人窥探他的秘密,仿佛占卜的术士,亦不能泄露天机。难道他已经作出了处置自己的决定?
龙乾宫,这是她第一次来到此地,还未踏入殿堂之内,已然发现一干宫女宫人仿佛得到密令,悉数恭敬地退下。
他并没有要她久等。纳兰希默默望着从内堂之中走出的这位男子,今日的他,并未着朝服,只是一件银灰色双龙锦袍在身,看似随意散漫,却偏偏风度不减。
纳兰希垂下眉眼,深深欠了身,行了礼。
“希婕妤可是后宫第一明白人,今日朕为何宣你,你是否也可以未卜先知?”他倚靠在正中的金漆的龙椅之上,只是身形不太端正,俊美无双的脸上,愈见疲惫神色。
从一开始,就注定要有人牺牲。纳兰希脸上不见一分笑意,眼眸冷然平静,说道。“希儿已经听到消息了,太监房的管事说,一位公公在昨夜服毒自杀了。”
他眸光极暗,脸上不见喜怒之色,淡淡问着。“你可知为何?”
“自然是做了不可告人之事。”
“这件事,朕交给你办如何?”
纳兰希听到此处,不禁挽唇一笑,回答的滴水不漏。“人,是在后宫中死的,若是论及该插手此事的人,应是掌管后宫的中宫皇后。若是此事严重,追溯死者身份,理应宗府立案调查。从这两方面来看,似乎都轮不到我这个三品婕妤头上。”
“即使希儿想为皇上分忧解难,但还是不能逾矩,免得遭人谈论是非。”抬起晶亮澈明的眼眸,她轻轻抬起眉头,声音宛如山涧溪流,一字字汇入人心。
君默然轻笑出声,疲惫之色被驱散干净,悠然问道。但想,她实在是小心谨慎过了头。“你也怕是非?”
“这天底下的俗人,可都知谣言传闻,宛如食人猛兽一般可怖。”纳兰希声音清冷,平和无绪。
听到此处,皇帝眼眸一暗,深不可测,一股冥黑,仿佛将人的心神,悉数吞噬。“有人见到你去了尚宫,你却是不在乎是非传言了?!”
纳兰希暗暗咬着下唇,没想到他的心腹,无所不在,看来,自己必须更加小心防范才是。
君默然眼看着她垂下螓首的模样,嘴角浮起笑意,含笑着说道。“不过,朕倒是想问问,你一个人去尚宫为何?”
“希儿向来不相信怪力乱神,所以便去探探,那尚宫之内令人闻风丧胆的,到底是人是鬼。”纳兰希噙着笑意,眼波之内,不见半分畏惧。
“结果呢?”
“结果,人,只有我一个。”纳兰希面朝着他,一脸苦笑,语气很是无奈。“鬼,倒是半个没见着。”
这一句回答的极其巧妙,惹得君默然忍俊不禁,肆意大笑,和她交谈,实在是有趣。她倒是化解的漂亮,不留痕迹。也罢,他明明知道其中没有这般简单,但是还是放她一马。
“你不怕鬼吗?”尚宫十分偏僻,偏偏又有了闹鬼的传言,一般女子,如何有这般胆量,前往一探究竟?!
“人,有的时候,比鬼更加可怕。”沉吟不语,过了半响时间,她的声音清冷幽然,这般说着。
“不过,皇上,你怕鬼么?”
那一双明丽的眸子,却一分分加深,宛如逼视一般。君默然带着笑意,默默望着她,笑道。“怕,特别是女鬼。”
纳兰希轻笑出声,方才的紧张,倒是暗暗化解了。
“你一向心思细密,朕希望你去探明真相。”
纳兰希听到此处,倒是明白了,原来,他看中了自己的胆量和见识,想要她成为他的心腹,暗中调查此事。论说,这宫中死了一两个宫女还是公公,并算不了什么大事,为何会惊动高高在上的皇帝?
但,他明明不想把此事闹得太大,难道,其中牵连甚广,另有乾坤?
“朕明白你的聪明,想必你不会再推脱才对。”
纳兰希垂下眉眼,这句话,已然没有任何退路,便欣然接受。“希儿明白了。”
“你——千万要小心。”君默然眼神暗沉,提气说道。
不知为何,心中竟然泛上汹涌,她微笑着,点头。
他不追问下去尚宫之事,免去了自己的一顿责罚,让此事云淡风轻,竟不过也是为了要自己乖乖替他做事,所谓礼尚往来而已。
他到底从何而知,自己不会背信弃义,出卖他?!
背转过身子离开的时候,纳兰希的笑意一敛,已然再无多余的表情。
那位公公,实在是死的蹊跷。
奇怪之处在于,他明明是进宫了五年之久的宫人,如今已然一帆风顺,何必无视大好前途,一意寻死?
中的那毒,亦是最常见的,金露。
“难道……”她借由替太皇太后送来静南王所送的春茶为名,静候在主殿,低声喃喃自语。
“你查的怎么样了?”从内堂之中,传来君默然温文的声音。
纳兰希微微欠身,眼神清冷无绪。“依我看,那位公公,若是一心求死,倒是不该用服下金露这种方法。”
君默然不禁莞儿,倒是没料到她这么快就有了头绪,挑眉,问道。“为何?”
“想死之人,自然要求一个痛快了结,但是金露却是一味慢性的毒药。”顿了顿,她抬起眉眼,默默眯起眼眸,正色道。“连续服用三次以上,绞痛缠身。”
“跟他相处甚好的其他几位公公,曾经说,他身患心疾,深夜常常痛不能寐。我想,那并不是心疾,而是中了金露之后的症状。”
“但是这段时间之前,他曾经坦言,病就快好了。”纳兰希挽唇一笑,一身风采愈发夺目,宛如皓月一般,令人心中明净。“以此看来,他更没有自尽的理由了。”
“据说,他常常到雪充仪那儿去,打理事务。”
君默然听到此处,眼中已然流露一丝不悦和不耐,无声冷笑。“你的意思是,戚幽雪跟此事不无关系了?”
迎着那双深沉莫测的眸子,顶着他的一身威仪,纳兰希点头,说道。“对。”
“人,不一定是她杀的。”她语气淡淡,眸间闪耀的不凡光辉,却让日月都为之失色。“但是,皇上若要想查出真相,雪充仪那里,就非查不可!”
卷一 第三十三章 嫌疑
纳兰希的脚步,停留在沁芳殿之前,微笑着环顾四周,这里虽小,但是各色花草,一应俱全,假山曲水,更见雅致。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池中的睡莲之上,莲花还未绽放,碧水之下,锦鲤自由摇曳嬉戏,不禁令人暗中揣摩,若是花开之时,到底是如何的刹那芳华,令人移不开眼。
自然,这里的主人,这位雪充仪,便是极其懂得风雅和志趣,必是柔情似水一般的人物。
“希妹妹,你怎么来了?真是稀客。也不早点通知一下,我好叫侍女去接你。”雪充仪徐徐走上前来,日光之下,一袭素青色宫袍,发间只简单缀着紫色宫花,随风摇曳,愈发清雅娇美。
她的声音清脆,却又说不尽的慵懒妩媚。“方才觉得乏了,小憩了片刻,不曾想,你会这时来。”
上次想必她由于元淑妃在场的缘故,话并不多,有些拘谨。如今一看,小家碧玉一般的娇憨神态,已然魅惑人心,难怪皇帝对她的宠爱,不一般。
书上所言,窈窕淑女,说得便是这般女子吧。
纳兰希噙着笑意,低低问道:“宫中出了事,姐姐你可知晓?”
闻言,戚幽雪娇柔的脸上,浮现一抹不自在:“什么?”
“就是那位常常来你的沁芳殿帮忙的那位王公公,真名为王义宏……”
话音未落,她已经生生白了脸,眼眸之中犹如冰雪:“怎么?妹妹是怀疑他的死,与我有关?”
“我只是想为你,洗清嫌疑。”
雪充仪大诧,声音之中,夹杂着轻轻颤抖,已然说不完整:“什么?有人要害我?”
“宫中有人指控,王公公常常往来沁芳殿,替你办事——”她利眼一逼,紧紧盯着雪充仪的脸上,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她已然想到了什么,牢牢攥紧纳兰希的衣袖,眼中尽是惊恐神色。“妹妹,你可要救我!我没有杀他,我怎么可能杀他!”
从她脱口而出的这一句话中,纳兰希已然窥探到一分端倪,扶着她的身子,徐徐走入内堂。“能救你的人,只有你自己,如果你什么都不说,迟早要怀疑到你头上来。”
“到时候,若是闹大此事,传到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耳中,你如何自处?!”
她神色颓败,倚靠在一旁,微微啜泣了良久,最终才平静下来,深吸一口气,眼眸之中再无任何光华。仿佛,灵魂也被一瞬间抽走一般。
雪充仪出自富贵之家,一向是掌上明珠,衣食无忧,从无经历过这般复杂紊乱之事,已然乱了阵脚。
并无太多心机的她,一想到自己可能被当成凶手处置,便是生生沁出了冷汗。
如今有人来帮她,她更是将所有希冀,安于纳兰希身上。
她的目光不再狂乱,慢慢的,黯淡下来,幽幽地吐出这一句。语气之中,再无一分慵懒娇媚,只剩下苦涩和凄然。
“他与我,原本是相识的。”
……
雪充仪的双眼已然红了,将自己心中的满腹冤屈,恨不得一时,都倾诉干净。直到纳兰希临走之时,她还颓然倚靠在座椅之上,眼中含泪。
下一刻,落下两行清泪,徒增几分怅然。
纳兰希不想再看,心头一紧,转过身去,想起雪充仪的苦衷,胸口一闷,居然可以感同身受。
她苦苦一笑,走了很久,才缓缓停下脚步,回头。望向沁芳殿的方向,眼见着夜色仿佛要将其吞噬一般,不由心中黯然。
这其中,想必还有曲折。
脚步还未来到凤华宫,已然看到前方几位宫女,脸色谨然,簇拥着一位神色紧张的太医,匆匆赶往另一地。
“你们这是要去何处?”
“希婕妤,奴婢们要去朝仁宫。”领头的一位方脸宫女,匆匆答道。
怎么?元淑妃终究还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