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生出微薄的怒意。laokanshu.com“最近这几日,可谓多事之秋。凶手居然将朕的皇宫当成自由来往的地方,甚至,还将她伤的那么重丢弃于后花园,摆明了是在挑衅朕的威仪。”
“皇上要查清楚,将凶手绳之于法。”
他却只是牵扯出一丝笑意,再不做任何的回答。手中的朱砂落于一点,是惊心的妖异红艳。
“皇上,皇后在门外等候已久,您还迟迟不见她,怕是不好。”白羽沉默了半响,才小心翼翼地吐出一句。
“你去叫她进来。”他的脸上喜怒不见,只是敷衍地挥一挥宽袍,以作回应。
“是,微臣遵旨。”
双门被无声打开,一位柔美女子,青丝简单地绾了个发髻,用两只细长金钗固着。她只着一身水红碎金的锦袍,苍白和倦容只因没有脂粉点缀,显得更加明显。这般看来,与平日那个悍怒的皇后,相去甚远,甚至,不禁引起旁人的一些同情怜惜。
“皇上,臣妾——”
“皇后,朕真是要谢谢你。”他生生打断了她的话,走到她的身边,淡薄笑意缓缓呈现。“如果再晚一两个时辰发现希婕妤,想必朕回宫见到的,就只是一具死尸了。”
她没想到他并未严厉斥责,眼底蒙上氤氲之色,轻声说道。“这是臣妾该做的。”再度沉迷在他向自己绽现的翩翩笑意之上,就算他感谢的,是自己及时救了他更看重的另一个女子,也总比他盛怒之下,冷颜训斥要好的多。
他轻轻叹口气,语气多了几分冷淡,直直望着她的纤柔之色,语带深意。“可你也做了不少不该做的。”
“希婕妤的下狱,失踪,恐怕跟皇后你,脱不了干系。你听了小人之言,冤枉她的清白,害得她差点命丧黄泉,朕说得没错吧。”他侧过脸看她,语气平淡至极,却教人不敢麻痹大意。
“是臣妾的错,臣妾只是想维护皇上的声誉,才会让希妹妹蒙受冤屈。但她无端被掳走和身受重伤,臣妾敢在昭昭白日之下发誓,绝非臣妾所做!”她的心中也积聚了长久的迷惘和不甘,她急急吐出这一席话,不满他的眼中,只有那纳兰希一人。
“朕向来不独宠一人,后宫平,便是天下幸。”他的目光渐渐深邃,按下她的肩头,要她坐在席位之上,平静地袒露心声。“你是后宫之首,更应该体恤朕的难为之处,怎么也误听谗言,玩弄心机?”
她无声地坐下,轻咬银牙,他的语气并不重,但是却入木三分,一针见血。
他的视线,缓缓落在窗外不远处,和煦的笑意,隐约闪现在他的深瞳之中。“朕还清楚地记着,当年的皇后,可是一个温婉得体,善解人意的女子。朕可不希望,你变得和之前不同。”
她的眼底隐隐闪烁着泪光,说不清是为何。“臣妾必定将皇上今日所说的,谨记在心。”她不禁有些混沌,想来她进宫之前,奶娘还低低念道,那是个吃人的地方……如今,自己也变成吃人猛兽了吧。她这般想着,心中一阵无力惆怅。
君默然转过脸来,久久凝神不语,皇后仰望着他,却不禁心生希冀,仿佛身处那逶迤的一夜,他也是这般深深专注于她,挑起她头上的红缡,眼中心中只有她一人的身影呐!他说得没错,自己的确在两年内都深受宠爱,但是不争气的却是自己啊,还能奈何!她暗暗抚向自己的小腹,心中愈发寂寥落寞。
“这次的惩处,就算是给你个教训,朕不会收回。毕竟,因你的缘故,险些害了一条人命。”他收回了视线,眼神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如水。
“臣妾明白。”她笑得苦涩,直起身子,微微欠了个身,淡淡说道。“臣妾不打扰皇上了,先行退下。”
“好。”
直到皇后身影渐行渐远,那一道身影,还是伫立在门边。
他不知在门旁站了多久,目光深沉得教人读不出情绪。
这十余日,他派人送来了最名贵稀有的伤药,每日两次抹在自己的伤口之上,伤疤的痕迹,越来越浅淡了。这两个可怖的伤口,一个在右肩处,另一个在心口,为的便是,分散他的注意。免得那个记性太好的皇帝,拿着她右肩的伤痕思忖怀疑,再想起那个蒙面少年。
但他隐藏太深,他在幽罗国遇到那个少年之事,一句也不曾提起。
就算他因此而受伤,他也不再提到,仿佛已经将此事忘得彻底。
她自然清楚,若是自己当真藏有影璀之毒,便令不少人称心如意。皇太后,皇后,一个个都见死不救,那是必然的。
她只是没想到,居然秦紫陌也是在这般的绝境之中,死的凄惨。秦昭仪的父亲为朝中难得一见的清廉官吏,并不是楚家的党羽,正直不阿。想必也是因为其父的影响,她也跟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这一股楚家势力,避之远之。可惜的便是,那心狠手毒的楚荣仪,如何会放任这样的女子,怀有皇帝的皇裔?
想到此,她不禁深深叹了一口气。
红颜薄命,奈何身在宫中?
“朕只要,一个身心都专属于朕的女人,留在朕的身边,只因为朕,而绝非其他。”
她依稀记得,他曾经这么说过。当年的秦紫陌,便是因为清冷但刚正的个性,在他眼中成为独特的女子吧,至少,她算是未曾被楚家势力污染的一株白莲,已是难得。
她微微支起身子,听到门外有些动静,吩咐身边的宫女出去看看。
桌上已然堆满了不少妃嫔送来的物什,自己大病初愈,见到那书案上也是林林总总的东西,仿佛令这清翡宫的内堂看来也狭窄了不少。
只是这些礼品,又有多少,是出自真心关怀?只怕,只是假意迎合罢了。
第三十二章 有孕
当身旁的人都出声恭贺之时,她的脑子里,还记得方才那些话,只是有些零碎。
太傅之女纳兰希,聪颖慧颉,温文娴静……甚得朕心,册封为我瞑国昭仪,钦此。
昭仪,原来是秦紫陌的位置,九嫔之首,荣耀直逼妃位。
他并未疏远她,怪罪她,而是将她赐上昭仪之位?这个深沉莫测的男人,到底想要事情,走到何种地步?
她径自思忖着,嘴角流露的笑意,微微有些苍茫。
安歆宫。
“你这次倒是不动声色了。”皇太后轻握着玉箸,夹起一块特制的玫瑰酥,轻咬一半,随即放下玉箸,笑眼看着皇后的方向。
“皇上都下了圣旨,我还能怎么办?”皇后端起红色金边瓷碗,品着玫瑰露的香气,眼神却稍显空洞无力。“皇上亲口对着我说,他从未专宠一人,用意便是他对得起我们楚家了。是我蒙恩宠两年多,至今不能为皇帝诞下一儿半女,若是在宫外,夫君就是纳上几个小妾,正室也无话可说。”
“你若要怨,只能怨你自己,肚子里迟迟没个动静。”
皇太后想到了什么,拿出白色丝帕,轻轻拭着嘴角,动作依旧高贵优雅。“那些太医还是没有办法?”
“若我是不育之身,我也只能信命。但他们偏偏又说我不过是体质稍弱,并不防碍我怀有子嗣。”皇后眉间生怒,语气之中,却又透露无可奈何的怅然,手中的茶盏有些摇晃,眼看着就要泼出水来。
补身子的珍贵药材,她可是一日不断,若是得到皇帝宠幸,她更是每日召见太医,只是每一次,都是满满失望。
她利眼一逼,眉头紧蹙,生生骂道。“这宫中的太医,一个个都是废物!”
皇太后不留痕迹,轻瞥一眼,眼底温润清和。“你若是在五年之内,还没有子嗣的话,那只能——”
她明白皇太后的意思,脸色白了白,心一紧,急急回驳道:“母后,你是要我抚养其他妃子的孩子?这我可做不到。”
她直直凝神着皇后温顺柔美的容颜,恍惚间,见到了另一个自己。那眼底的无奈至极,那不甘至极,都那般似曾相识。“你若有一个皇子伴身,你中宫皇后,后宫之首的位子不会撼动半分。但你若没有,他日皇帝想要废了你,可是再轻松不过。”
若不是她的孩子早年夭折,自己又失了先帝的宠爱,她也没想过,要替齐妃抚养七皇子。也就是,如今的皇帝。
“我可是真心真意想为皇上生个孩子呐,母后!”她的眼底渗出晶莹泪水,她微微垂下眼睑,不禁泪流满面。
皇太后见到她此般柔弱的神色,又是气恼,又是怜悯。“如今你的面前,可有一颗不错的棋子。你若是有朝一日有孕,那是更好,若是没有,你便可以早日与她达成协议,免得未央宫易主。”
若是老祖宗还在,至少可以楚家势力,牵制皇帝不太过火。可如今,皇帝在暗中削减楚家党羽,动摇楚家根基,而自己本不是大权在握之人,如何反击?
皇后停止住哭泣,泪眼盈盈,迎上她的深沉眼眸,追问道。“母后,你指的是谁?”
“毓美人。”皇太后动了动身子,轻吐三字。元淑妃原是高家大户之女,又熟谙人事,必定不会全心皈依皇后。否则,她才是最好人选。
皇后的眼中是满满当当的不屑,原本这卑贱的宫女被册封为美人,她就已是愤懑,看着她平日里打扮地花枝招展,招蜂引蝶的,更是没好气。“那个小蹄子?”
“我看的出来,她有接近你的意思,也是个圆滑世故的主儿。虽然原先身份卑微,但是皇帝对她,也总有几分怜爱。你若开口要求,她必不会违逆你的意思。”皇太后站在鸟笼之前,视线落在自己的虎皮鹦鹉身上,嘴角生出淡淡笑意。
棋子如同这笼中之鸟,若是不驯顺,那么,就万万留不得了。“这等急着要出头,既不聪明也不太笨的人,方能在你的掌控之中。”
换句话而言,有贪心,才会甘于被利用。
“我回去再想想……”皇后沉思了许久,依旧有些举棋不定,迟疑地吐出一句话来。
皇太后将手中精致的食粮,放在鹦鹉面前,眼神平静,看不到一丝凌厉。“至于纳兰希,你暂时别动她的念头。一方面,你要令皇帝看到你诚心改错的诚意,令这件事渐渐被人淡忘。另一方面,她已是九嫔之首,皇帝要扶持她的意愿很明显,她若是一心发挥这昭仪的权力,也可以自成一派,与你对抗。”
到时候,只怕皇后不去招惹她,她亦可以将皇后扳倒。
“她这次从鬼门关捡到一条性命,大难不死,又落得了个昭仪的头衔,看来不是福薄之人。不像那秦紫陌——”
“母后还要气我?当年若不是老祖宗将纳兰希带到赏花大典,她怎么会被皇上看中?”皇后的面色生了几分绯红,像极了撒娇怒嗔,在她看来,那太皇太后一向都是偏心纳兰希。
皇太后见她此般无理取闹的模样,不禁冷笑一声,心中添了几分不耐。“若没有老祖宗,亦没有今日的你,当初皇后的人选,可是老祖宗和我共同挑选的。”
这个皇后,如何知道当年怀有皇裔的秦紫陌,也是老祖宗暗中除去的?否则,她哪里坐的稳这皇后的位置?
应该说,老祖宗做得不少事,自己和皇后都被蒙在鼓里。她也早就看出老祖宗想要反击的意思,明白她有垂死一击的野心,但老祖宗究竟要用何等手段釜底抽薪,她至今还猜不透。
否则,当皇帝有了铲除楚家的念头,她也不必坐以待毙,远可以反败为胜啊!
清翡宫,假山池边的几棵柳树,细长的柳枝垂到水面之下,盈盈绿色,看的人心底舒畅。水面波光粼粼,偶尔有一两条锦鲤穿梭其中。她就坐在池边的大石之上,折下一支柳枝,在纤纤素手中把玩,编着,沉吟不语。
君默然站在不远处,支开了身边所有人,望着那一抹淡青色的身影,不禁渐渐扬起嘴角的笑意,踩过一地柳絮,一步步靠近她。
他向来多疑,从不信甜言蜜语。在皇帝这位置上,他清楚越是甜嘴甜心的话,背后隐含的毒淬得越多。妃嫔的一字一句,听在他耳里不过是口蜜腹剑,就如同他对待她一样。没有一个字是出于真心,哄她骗她的好听话也不过是字字算计。
他原本以为,他不会对任何人,袒露真心。
“怎么也像孩子一样贪玩?”他走到她的身边。她也没有抬起头来。只是依旧埋着头,信手编着,他观察了半响,不禁低声笑道,语气不无宠溺。这突来的声响,惊了三两条的锦鲤,潜到水底。
对于她的平静,不像任何一个妃嫔的惊诧欣喜,他似乎早已习惯。
“这垂柳,人人都以为她弱不禁风,纤细孱弱,却不知这柳条韧性极强,若是打到人的身上,也可以皮开肉绽呢……”她抬起眉眼,眼底依旧清澈无波,声音之中透露着几分清新柔和,仿佛胜过天籁之音。
这句话,自有深意,只是没有人愿意点破。
“柳树要对你致敬,你为他们洗清了世俗偏见。”他坐于她的身旁,噙着唇边笑意,信手拈来,流畅至极。
她轻笑出声,盈盈笑意在眼中闪烁,像极了那被风拂起波澜的春水,令人惊艳。“皇上也会编这树冠吗?“
他苦苦一笑,径自沉溺在她的眼波之中,只道。“这不过是稚童的游戏——”但,他的确不会。出于帝王之家,像是在呱呱落地的那一刻,就要背负起一身责任。这等孩童的消遣,想必没有一个皇子,会流连在这上面,所谓玩物丧志,根本松懈不得一分。
“我来教皇上好了。”她大言不惭,将手边另外一根柳条,送到他的手中。他没想到她居然有此动作。心底不无无奈和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