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就跟她方才说得是一般的道理。151txt.com针扎在他的身上,他说痛,针扎在她的身上,她不痛。
众人眼中的二品昭仪,九嫔之首,皇帝眼前宠爱的红人,众人以为她是幸福的,但,她真的幸福吗?
“我们快走吧,再不走,茶饭都凉了。”她再也没有回头,君湛清与她一齐走着,目光渐渐幽深。
“那一次我从马背之上栽下来,我不让你笑,你说你是在哭——”他的视线落在前方,到如今,他还是不明白,为何当年那个女娃的心思,到如今,他还是无法读懂。那种无力,一直都藏在他的心底。
她简单回想了一下,神色依旧有些漫不经心,一句带过。“你的记性还不错,这么久的事,还记得。”
他像是有一些,企盼在心头,视线紧紧锁住她的脸庞,不放过任何一分的蛛丝马迹。“那么你呢?你不记得了?”
“也许吧。”她的脑中有太多事要记得,那些云淡风轻的过往,留着又有何用?
当然了,陈年往事,有一个人记得就够了,何必彼此耿耿于心?君湛清这么想着,眉间被染上几分阴郁。
“方才银针扎的那么深,真的没有感觉吗?”
“我又不是死人,怎么会没感觉?”她的心一紧,清澈的眼底,划过一丝幽暗。整张脸却因为唇边的笑意而显得容光焕发,风华绝美,那一身白袍,更显得她多了几分人世间不染的绝尘。
“是你又被骗了。”她平静地吐出这一句,嘴角的笑意却暗暗加大,只是再无幼时捉弄他的那份用心了。
君湛清却没有再被惹怒,与她一同走入用膳的偏殿。他却记得清楚,银针刺入她身体的那一瞬间,那一双眼眸的无动于衷,残忍的令人扼腕。
像是——当真没有任何感觉,麻木的彻底。
这一顿午膳,出乎她的意料,与北贡王府的奢华极致相比,无疑是粗茶淡饭。
“管家,我每次来吃,都是这几道菜。你该不会是马上要和我说,静南王府即将揭不开锅了吧。”君湛清面露不悦,眼看着这桌上的清淡菜色,手都不愿拿起箸。
“九爷,八爷向来不注重这些琐碎小事,也常常吩咐我们要节俭,所以,您就大人有大量,多多担待着点。”管家卑躬屈膝的模样,落在纳兰希的眼底,她暗暗勾起一丝笑意,虽说是走的很近的两位王爷,但一个铺张浪费,一个节俭成风,实在是相差太多。
她看着君湛清不耐烦地将管家推开,她无声地握住手中的箸,夹起一块浅白色的豆腐,放入口中。
“你吃得惯这些?”他不是没有看过那些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入了后宫也是对自己的行头起居,极尽苛求。不过,她似乎没有感染上那些坏习惯,依旧随性而为。
“食不语。”她埋着头,神色莫辩,淡淡吐出三个字。
君湛清的脸色一沉,看她吃的津津有味,也不再摆架子,发脾气。
一个时辰之后。
纳兰希冷静地跨过门槛,走入静南王的房内,浅浅一笑,相信这么长久的时间,足够静南王做好所有“准备”,等待自己的诊治了吧。
君湛清撩起深色帘子,走进去,看了一眼,眼神有些闪烁,随即退了出来,出手拦住欲要进屋的纳兰希。
“王爷,你拦我做什么?”她抬起眉眼,看着他的脸色,低声问道。
君湛清见屋内并无旁人,凑到她的耳边,悄声说了一句。“静南王正在洗浴,你进去,不合适吧。”
正在拖拉之际,只听得那一道苍白无力的声音,幽幽传来。“九弟,大夫,你们在外面,为何不进来?”
纳兰希睨了君湛清一眼,也不顾他的挣扎,一手挑起帘子,走入其中。
高大的浴桶之内,那个裸着胸膛的男子,正是静南王。他的黑发简单地披散在脑后,有一小半已然没入水中,他紧闭着双眼,因为长时间温水的浸泡,脸色的颓然被稍稍驱散,剩下不太健康的绯红色。
“哥,你这个澡,洗的未免太久。”纳兰希身后的君湛清,有些僵硬地说出这一句。
“方才喝了些药汤,又吐了一地,便重新清洗一次,免得要你们看笑话。”他缓缓的语速之中,毫无起伏,竟然听不出半分情绪。像是,他早就是将死之人的那种,看破红尘和无所畏惧。
他在下一瞬间,睁开那一双淡漠的眼眸,幽幽停落在眼前的少年身上。“大夫,在水中接受针炙,不碍事吧。”
“我只需要静南王的一只手臂,其他的,毫无干系。”她冷静至极地将视线收回,他的确是像个病人,那一分削瘦和孱弱,阻碍他成为像君湛清那般俊朗无双的男子。
“九弟,你也要这么看着吗?”低低的笑声,从静南王的喉间涌出,却更像是如鲠在喉的那种不好过。
君湛清有些于心不忍,却还是费力缓解其中的气氛。“你我是兄弟,你就让我在一旁看着吧,免得这大夫下手没轻没重。”
眼前,这个气虚体弱的男子,审视着她的脸,一字一字地将言语吐出,仿佛那需要花费他大半力气。“大夫,你和九弟相识已久?”
“不算太久。”她惜字如金,将银针取出,话音未落,已然扎入他手肘间的一处穴道。
他,亦没有皱眉。
他轻声叹气,视线移开,问题虽然简单,却依旧牢牢不放,颇为难缠。“九弟提起,你出自山野,如何会与九弟相识?”
“自是有缘。”她的脸上再无一分笑意,她自然专注于此,但,静南王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却在此刻频频打断她。可见,他在她与君湛清的言语之中,已然将重要的信息记在心底。
她当然清楚,即便她是君湛清带来的人,他亦没有停止过怀疑。
他突然恢复了原本的沉默,纳兰希察觉到自己的身上,那人的打量从未放下过。她头也不抬,将手中的最后一个银针,准确地刺入穴道,轻笑出声。“静南王看了我这么久,莫非我比常人多长了一只眼睛?”
“九弟虽说什么都爱玩,却从未有过心仪的女子,我是在猜,他是否当真喜欢上这世间某个男子了……”这一句话,后面即将被低沉的笑声所掩盖,静南王的寓意,在场的两人都通晓明白。
她在心中微微冷笑,却不点破,像是看好戏一般,转身看脸色难看的君湛清,从容面对。“暝国虽不推崇男风,但也没有明令禁止。九爷又是风度翩翩的主儿,只要他一张口,多的是小爷来依附。”
这样一来,君湛清的蜜色俊脸之上,再度多了几分无可奈何。
静南王的眼底,突然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我从未见过,有人对九弟这般说话过。”
她早就知道,静南王在君湛清和自己的相处方式上抓把柄,她神色不乱,冷冷说道。“方才九爷也说了,我出自山野,不懂规矩。不过幸好,九爷不是斤斤计较之人。”
如今才想到给自己戴这顶高帽子?君湛清也不再去插嘴,任由她自圆其说,免得再出破绽。
“依你看,我这病好治吗?”他并无用“本王”这个字眼,从头到尾都没有,更令纳兰希觉得其中说不出的诡异。他像是努力让自己变得跟普通人一样,生活习惯也和几位当朝王爷有很大的出入,极有节制,为人温善,俨然一个毫无脾气的大善人一般。
“若是好治,静南王这些年的苦头,岂不是白吃了?”她将针盒收入自己的腰际,那平淡的声音,简直就要当场的两人,生生打破希望,冷下脸来。
“那你还说有办法!”君湛清的急性脾气又升上来,他对纳兰希的避重就轻,迂回辗转,已经算是极有耐性的了!
“这句话,是九爷自己说的。”她不再去看君湛清是否被她气得不轻,眼底依旧是清冽宁静,直直望入那一双深涧一般的幽深眼眸。“八爷,对于你的病,这世上怕没有任何药材,有立竿见影的效果,相信你久病成医,自然也通晓一二。我这针炙,虽说和其他大夫用的是不同的方法,却也不可能胜过仙丹妙药。”
不知为何,她突然感觉,那一双深沉不着情绪的眼眸,像极了君默然的。
她的脸上并无太多神色,坐在圆桌旁,写下几味药材,不疾不徐地说道。“我已经替静南王疏通了瘀滞血脉,并会留下一张药方,你若是每日服用,必有成效。”
“何时见效?”这回抢在陷入沉思的静南王面前提问的人,是君湛清。
她放下手中的毛笔,将手中的药方平摊在桌面之上,随即站起身来。“这可说不准,但我劝静南王一心静养,最迟三年,最快一年,你便可下床行走。不过,不知静南王的这病,是否有大夫曾经提醒过,不宜操劳,若是心绪过多,怕是会雪上加霜。”
她在心中无声冷笑,静南王这无心无欲,温文平和的大善人模样,才叫人容易引起怀疑。更何况,那静南王的生母尚美人的娘家,尚家在如今看来,依旧是高门大阀,握有几分权力。静南王若当真存着不轨的心思,尚家必然为支持的后盾。
纳兰希看到君湛清的清浅眼底,闪烁着那么真实的欣喜,不禁眼神一暗。“你说得是真的?”
“我怎么敢和八爷九爷开玩笑,我可惜命呢。”她越过君湛清的身子,再无转身,示意他随她出门。她的脚步一停,轻声说着,却掷地有声。“八爷,虽说温水有促进血液畅通的功效,但泡久了,对身体不见得好。”
闻言,他尴尬地干笑几声,随即追了上去。“哥,我下次再来看你。如果这药没用,我一定替你好好收拾她这个庸医!”
“慢走。”
静南王却在这一瞬间,从浴桶之中站起身来,下身穿着一条白色里裤,透露着他并非是在真正在沐浴,一切不过掩人耳目。
他并无在顷刻之间擦干身子,换上干净的袍子,而是走到桌旁,视线极快地穿棱于字里行间。
他回想着那少年脸上的一双清冽眼眸,以及他不冷不热的口吻,冷漠至极的手下功夫,不禁再度低笑一声,真是个——有趣的人。
九弟说他是来自山野,但是他的双眼,却比起任何人,都要犀利。他看得出,即使穿着麻布袍子,那个少年依旧是高贵无疑。
那种高贵,像是从血脉之中,从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个字眼之中透出来的。像极了,皇族的血统和尊贵。
他并不怀疑那少年的医道,但并非吻合大夫的身份。他为何由君湛清带来,又是有着何样的目的,他非常好奇。
“你说,他不会看出了什么吧。”他随着纳兰希坐上马车,等待车轮滚动,他才心急火燎地吐出这一句话来。
她却心不在焉,撩开一旁的帘子,望着集市上的繁荣景象,不禁有些神往。“他从一开始就怀疑,你没看出来吗?”
他摇摇头,眼眸之内,依旧是一片清澈。“没有。”
“你的想法可真简单。”她的视线,落在那一个小摊贩之上,那一个五六岁的女童,在父母的陪伴之下,买下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低着头满足地舔砥着。
君湛清正想着要好好与她争论一回,却突然看到她的侧脸之上,露出一丝莫名的神色,他的心中却也随即涌起隐约的情绪。仿佛,仿佛是和当年他目送着她一人忍痛离开的背影时,是一般无二的触动和感伤。
他只见她檀口微启,那从口中吐出的声音,都是极小。“原来人与人的差别,可以这么大——”她六岁的时候,见到的不是红色的糖葫芦,却是来自娘亲体内殷红的鲜血。这般想着,心再度一紧,她的手无力地垂下帘子,马车内,恢复了原本的安静。
她的情绪,由她自己掌控,她不容许自己长久陷于悲伤,不允许。她转过脸,脸上已经恢复了明朗的笑靥。
“对了,你的兄长,以为你有断袖之癖,那时候,怎么不见你争辩了?”她倚靠在车内,心中的思绪百般纠缠不清,随口问道。
“懒得争辩了。”他轻瞥一眼,想到了什么,不禁唇边生出淡淡的笑意,两手一摊,似乎如释重负。“我终于不欠你了吧。”
“这静南王,似乎是由来已久的病秧子了吧。”她看着君湛清掏出随身带着的锦囊,从中倒出几颗蜜汁话梅来,她笑着无语,没想到他坐马车的这个习惯,纵使被她笑过无数回,还是没有改过来。
她看他示意要她拿着尝尝,也不再推脱,捻起一颗放入口中,轻轻抿着,不禁唇齿留香。这味道,还是跟当初一模一样,邀人回味。
他神色散漫,极其自然地开启那个话题。“当然,你想想,你我几人嬉戏玩耍之日,可曾见到他过?”
“皇上在宫中也常常提起静南王的身子太差,不是已经替他请过几次名医了吗?”她仔细观察着君湛清的神情,不留痕迹地问了一句,看似随意。
他闻言,不禁露出一派从容,笑道。“那是当然,与他关系最好的人,就要属皇兄了。”
“我还记得当年,每一次新年,皇兄都会特意去看望八哥的。”
纳兰希有些失笑,微微蹙眉,皇后也常常去看望各位妃嫔,却在该下手的时候,毫不留情,若按照君湛清的说法,这也便是“感情深厚”了?
“就这么简单?”她早就清楚,君湛清是皇子中最无城府心机之人,幼年与他相处,才最为欢畅痛快。他也是极少不会掩藏心中情绪的皇子,只是如今看着他俊容之上浮现的清晰笑意,却再无当年那种感觉。
他投入追忆,似乎想起了什么,嘴角微笑的弧度,缓缓加大。“八哥以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