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呢。mankanshu.com”说着不去看肖衡,自顾自地朝街面走去。
后面不闻马蹄声,四周异乎寻常的岑寂,凝天心里有点儿发虚,他很想回过头去看,看看肖衡到底有什么反应。正兀自猜疑着,嗒嗒的马蹄声如骤雨,凝天赶紧回过头,道路上掀起漫天烟尘,呛得凝天慌忙躲闪到一边。
烟尘尚未散尽,肖衡的人马已经消失在道路尽头,凝天抖着头上的灰尘,狐疑地嘀咕道:“这一招到底灵不灵啊?”
阳光普照大地,凌霄峰周围云雾散尽,满天空花粉飘香,暖风吹皱了一弯小溪,喜鹊在树梢上喳喳地鸣叫。不知是谁往天上放了第一个炮仗,接着鞭炮霹雳哗啦的直响,四处还有孩子们的欢叫声,人们扶老携幼向冷成胜家涌来。
整个柳溪坞的村民都知道,今天是冷成胜家闺女凝月的出嫁日。
此时迎接新娘的花轿已经到了,郁家三少爷一身簇新的新郎喜服,骑着高头大马,整个人整饰得容光焕发,喜滋滋由着众人簇拥进入。孙媒婆更是忙进忙出,新娘的嫁妆已经抬到了院子外,红漆扎绸的礼箱、五颜六色的绣着鸳鸯的锦被鲜亮整洁连绵排列,场面喜气。
凝月的屋子里,紫砂的香炉内撒下一把合欢香,青烟如丝如缕地飘荡,同村的姑娘正将她的嫁衣熏了又熏,小小的房间里玉影移动,娇笑声连连。
凝月对着一面镜子,掂起一支细细的豪笔小心地画着眉毛,簪满珠花的云鬓下是她清婉的眉目,平静的,看不出半点儿喜色也看不出半点儿忧伤。手中的笔尖挑到眉梢时轻轻一捻,取一点儿胭脂在脸上抹下淡淡的红晕,双唇轻抿沾着胭脂的红叶,她端坐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恍惚间,便是连她自己bbs.jooyo o.n et也认不出自己了。她就是缓缓绽开的绮丽的花,深深浅浅的红,只待君采撷。
她忽然想起某个初夏的夜晚,那人修长的手指揭开她头上的红盖头,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对灿若星辰的眸子。
“嗨。”他朝她露齿而笑。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仿佛很远又很近,她闭上眼,不想了。
米酒的幽香一阵阵扑入鼻端,房间外是父亲喜气洋洋的款客声,哥哥凝天正在跟郁家三少爷熟稔地聊着天,每个人都为她而高兴,她理该笑着离开自己的家,对吗?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想,自己出身平凡,也应该像柳溪坞别的姑娘那样,守着小小的庭院,选一个平凡的良人,与他恩恩爱爱,直到白头。
她一直不敢把娘的事情告诉父亲,憨厚敦实的父亲做起事来也是不顾一切的,他的身体正在趋向健康,不能再有第二次的伤害。她暂时瞒着,让父亲能够无牵无挂地将女儿嫁出去。
正在左思右想,院子里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接着唢呐也吹奏起来了。有人催促她穿上那件熏着合欢香的嫁衣,上面绣满大朵大朵簇新的茶花,小珍珠点缀其间,闪烁着淡淡的朱辉。凝月还在失神,有人在身边将红盖头盖在了她的头上。
吉时已到,一对新人拜别冷成胜,在周围人一片祝福声中,凝月被人搀扶着进了花轿。
沿路唢呐声不断,郁家三少爷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离开了柳溪坞。
正是一年最佳最美的时候,落花片片撒满小路,两边小河淌水,匝地的细柳娇柔无力地垂着。长长的迎亲队伍迤逦而行,映得河水都涂上了一抹嫣红。
队伍中的凝天眉头愈加收紧,不断地环顾左右,心神不宁起来。
转过一处小山坳,前面便是新郎家。
恰这时,前方一阵马的嘶鸣声。凝天放眼望去,山坳下闪现出肖衡的枣红马,山风过处,火红如烈焰的鬃毛迎风腾跃,马上的肖衡恍若天神,白色的风袍飘飘欲飞,他手执宝剑凛然静候着,剑气如寒冰,隔了老远凝天也能感到那种腾腾杀气。
天神挡道,唢呐声、絮絮人声戛然而止,走在前面的孙媒婆朝他斥道:“什么人敢搅郁家的喜事?吃了豹子胆了,赶快闪开!”
肖衡的眼光落在凝月的喜轿上,声音冷薄得一丝起伏都没有,“把新娘子留下,其余的都滚开。”
轿子里的凝月听到外面熟悉的声音,惊得全身一下子僵住了,她稍稍揭了红盖头,眼角自帘子的缝隙间看过去,触到了枣红马上的白色身影,只觉得心口急跳不停,竟似无数只小鹿在那里乱撞乱蹦。
郁家三少爷见状,以为是碰上了抢亲的山贼,赔笑道:“这位小爷,郁某平日与你无冤无仇,就请放我们过去。今日是郁某大喜之日,请小爷赏脸喝完喜酒如何?”
肖衡嘴唇动了动,深邃的目光隐匿在昏昏的日影中,郁家三少爷有一丝的恍惚,这年轻的山贼像是在哪里见过?肖衡冷冰冰的一句话,把他仅有的一丝恍惚打消了,“她是我的。”
郁家三少爷气得说不出话来,又感到失了面子,一张脸涨得通红。
孙媒婆自然没把肖衡放在眼里,咬牙指挥着众人,“老娘也是见过世面的,光天化日之下想抢人,也不掂量掂量新郎家是谁!大家上,把这小子拿下,回去向郁家老爷讨个赏!”
闻听有赏,抬轿的,挑嫁妆的,还有吹拉弹唱的全都上了,人们操起手中的家伙,呐喊着朝肖衡汹汹而来。
一记轻蔑的冷笑从肖衡鼻间穿过,他从容不迫地手持宝剑划劈刺挑,片刻功夫,众人手中的家伙十之八九脱手去了。
众人领教了肖衡的厉害,顿时慌乱得混作一团。肖衡也不去理会,拍马走到喜轿面前,只是略微的停顿,剑影闪过,喜轿周围的木架哐当当四散五裂,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身红色的凝月端立在肖衡面前。
肖衡笑了,大氅舞动,凝月头上的红盖头凌空飞扬,像一片巨大的红叶向青山绿水飘去。(橘*泡泡鱼 手 打*园)
她看着他,她的眼眸婉约而倔强,就这样不闪不避地定住他。
他弯下身,朝她伸出手,“上来。”
她有点儿迟疑,他的大手已经揽住她的腰,一用力,她轻盈的身姿已经落在了他的面前。
肖衡扬鞭,留下一串大笑,枣红马像一道闪电,载着马上的人儿瞬息消失了。
众人这才缓过神儿,顿时哭闹声叫喊声不断。郁家三少爷面上失了血色,凄厉地叫喊道:“快去追!”
一直闷声不响的凝天好像才醒悟,攒足了劲喊道:“有人抢亲了!有人抢亲了!”
肖衡带着凝月飞马奔向茂林深处,清风里,落叶片片飘舞,红的黄的,她身上的清香扑鼻而来,绾着簪花的头冠也随马蹄的颠簸似乎要掉下去了。
前面听得水瀑飞溅的声音,空气中隐约带着水汽的清凉,碎玉般的,点在脸上仍是异常的暖意。转眼间,一条飞流急涌的瀑布兀现,犹如白练倾泻,日光流转,花影映得水波潋滟,周围的青山绿树仿佛都披上了一道绚丽的霞光。
肖衡下了马,转身沉默地将凝月抱了下来。他不待她开口,一把扯起她大步走,手劲又是那么的大,凝月忽觉一阵微痛,她踉跄着,无论怎样加快脚步,也跟不上他。
仰望近在咫尺的飞瀑,肖衡陡地停止了脚步,他回过头来看她,清澈得一望透底的眼眸,带着一种天荒地老、舍我其谁的气势。
凝月的气息还在凌乱,肖衡不容分说地摘掉了她头上的花冠,朝着水潭扔去。
“我的花!”凝月心痛地惊呼,“那是我花了很多钱买的!”
肖衡犹自不罢休,双手搭上了她的前襟,使劲一扯,她外面的那套嫁衣顷刻被扯落了下来。他的手扬起,半空中落下耀眼的鲜红,随着湍急不定的流水半浮半沉漂荡而去。
“穿得那么厚,也不嫌热。”肖衡满意地微笑,笑得像只诡计得逞的孤狸。
凝月白了他一服,扭身就走。头上的花冠没了,那些小簪花散落下来,长发在风中缭乱地纷飞。肖衡丝毫不防,他在身后抓住她的手腕,紧张地问:“你去哪儿?”
“我要回去,我这样突然消失,他们一定会吓坏的。”她执意想走。
“冷凝月,你真没良心,我在半山坳可是等你好长时间了。”肖衡变了脸色,生气道,“一年前你已经跟我拜过堂的,难道你还想一女嫁二夫?”
凝月呼吸几乎窒息,她呆呆地看着肖衡,她的目光有点儿迷离,水雾渐渐泛上她的眼。
眼前的肖衡眨动着睫毛,柔软得就像胡闹后受罚的孩子,他小心翼翼的扶住她的脸,声音低得近乎哀求,“别气我……”
此时,凝月的眼泪一滴又一滴地砸在他的手上。
所有积压在心胸的委屈、伤痛奔涌而出,她挥起拳头捶在他的胸膛,随即毫无顾忌地、咬牙切齿地捶打着他,“你这个坏蛋!你想要就要,不要就不要!你让我滚,你害我这样,我恨死你了……”
她哭得天昏地暗,痛快淋漓,边哭边骂支离破碎的字眼。
肖衡不躲不闪,任凭她的拳头雨点般落在胸前,等到她没气力,终究抱她入怀,手指轻抚她的后背,声音也颤了,“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是来了吗?你要是做了别人的女人,我这辈子不会原谅自己的。”
“我姓冷……”她有气无力地说。
“我不管,我只认定冷凝月。”他霸气的口吻,拥她更紧。
她终于哭得累了,倚在肖衡的胸前抽泣。
山风轻摇,落叶纷飞,辽阔的天空空明澄澈,万道金光洒下,瀑布旁的一对相依相偎的人儿就沐浴在阳光下,花影掩映水中,青山绿水勾勒起清晰明朗的轮廓。
凝月慢慢抬起头,睁着迷蒙的泪眼。恍惚里,肖衡脆爽地笑起来,“凝月,你脸上涂了什么?都成大花脸了。”
她猛然惊醒,想要睁开,他并不放过她,笑着掏出罗帕,沾了点水,仔仔细细地帮她擦拭着。他的身后,松林成阵,所有的针叶都染上霞光,照得他的心里是温温的暖。
她露出了微笑,幸福的笑。
他擦脸的动作缓慢了,眼睛依然凝视着她,仿佛被他眼里的火灼伤似的,她慌忙又垂下眼,下颌却被他轻轻抬起,他的吻很快地落在她的唇上。
他们的舌尖,在唇齿间柔软地相碰,便迫不及待地交缠在一起。
这是肖衡和凝月的吻,熟悉的,纯粹的缠绵。
山风飒飒,不远处惊起一群野鹭,飞腾着翅膀扑棱棱地落在湍流上,溅起无数冰玉白花。
肖衡警觉地抬起头,“有人来了。”说着,拉起凝月跑向枣红马。
茂林深处传来鼎沸声,凝月一惊,迎亲的人群追来了。
肖衡脑子转了转,安抚着马头,也不知朝马耳语了什么,然后使劲拍了拍马背,枣红马似乎懂得主人的意思,扬蹄吵着另一方向奔去。肖衡拉着凝月,弯腰躲闪在灌木丛里。
很快,追赶的人距离两人不远处停住了。
“深山野岭的,上哪儿去找山贼?”
“我妹妹要是找不到,我拿郁家要人!”
凝月听见了哥哥的声音,疑惑地看着肖衡,肖衡漫不经心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嘴角勾起一缕淡笑。这时山谷里传来枣红马的嘶鸣声,人们不由精神大振。
“山贼在那儿,快追!”
顷刻间,嘈杂混乱的人声脚步声离着凝月愈来愈远,不久消失了。
肖衡拉着凝月起来,还顺手掸去了她肩上的碎叶,“我们爬山抄近道,马儿会赶上我们的。”
“我哥哥明明知道是你,怎么还跟着别人瞎忙乎?”凝月问道,忽然恍悟,“是他告诉你的!”
肖衡轻轻笑着,“你哥哥虽然对我有仇,这次我得好好谢谢他,你父亲也不会以为自己的女儿真的落在山贼手里了。”
凝月心里暗暗感激哥哥,不禁也舒心地笑起来。
肖衡突然又紧张了,“要是你父亲知道我犯过错事,他会原谅我吗?”
“你以为找爹什么都不知道啊?”凝月板起脸,故意吓唬道,“我回柳溪坞后,把你的事情告诉找爹了,我爹当时恨不得去京城杀了你。”
肖衡咬着唇,眼睛委屈地看着她,“你也不帮我说说好话?”
凝月的心彻底软了,反而安慰他道:“我爹后来叹气了,说肖衡确实是个人物,只要翼国长治久安,就让他以后磕几个响头也行。”
肖衡郑重地点了点头,牵起凝月的手。他挥剑为她披荆斩棘,习习的山风呈现清爽,太阳缓缓西落,霞光犹洒在他们的头上、身上。
后面传来轻快的马蹄声,肖衡的枣红马回来了。
爬过这座山便来开溱州地带了,站在山顶上眺望,鹰翔长空,远山隐在云雾里,苍翠的原野一望无际,不远处城池村落闪烁着寥落的亮点。
他们相视而笑,手拉着手,披着晚霞下山。
凝月知道,这一世,她势必做不了柳溪坞的燕雀,她要做鸿鹄,与他比翼,只为飞得更高更远。(橘*泡泡鱼 手 打*园)
无论贫贱富贵,抑或草莽倥偬。
她,跟定了他。
下了山,大约走了一个时辰后,但见前方炊烟四起,一座小城池跃然在前。
虽是五月间,原野依旧一片苍黄,与绿色遍野的溱州判若两重天地。守城的老兵懒洋洋地歪在墙角,既不上来盘查,也不去注意来往的行人。城内也是稍显萧索的景象,路上偶有饿殍者,酒肆客店飘散着挥之不去的羊腥味。
这里是北上的必经之途,肖衡牵着凝月走,剑眉却愈敛愈紧。
晋王一统柬国,君臣同心协力求变法,废除老掉牙的礼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