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肖焜恍悟,勃生机。husttest.com
他眼波一闪,张公公正指使着内侍宫人,他们来往不停地忙碌着。
明日便是自己登基大典,中兴霸业正如这繁花火热的景象,一片勃勃生机。
他眼波一闪,神色又恢复了宁静,匆匆离开皇宫。
第二日辰时,洪亮沉重的大钟撞响了,声音沉沉穿透天际,昭告天下,一位新君王即将诞生。
司礼大臣站在六尺高的台阶上,随着一声高亢宣呼,雍武皇帝携皇后在宝扇宫女的簇拥下,缓缓步人正座。
王令一出,一排长长的传声直传宫门。顿时,殿外大钟大鼓如春雷遥遥滚来,跟着是京城四门城楼的钟鼓声遥相呼应,似乎整个京城都在欢呼呐喊。
肖焜面带微笑,玄衣搏裳十二纹饰的衰服,三光之耀,照临天下。他踏步朝着主殿而去,两边一片肃然,地上跪满了朝贺的文职大臣。感奋之余,仿佛有连绵的声浪从天外飞来,又悠悠散开。
站在玉阶上,虽然缺少全副甲胃的武将司马,红毡铺地的雨道两旁站立一排御林军,却个个恺甲整齐,堪称威武雄壮。肖焜依然满意,慎重地接过雍武皇帝手中的青铜王盔,衰服翩动,引起殿内朝臣一片惊叹。
翼国朝野素无虚礼,朝中百余名大臣从殿外鱼贯而人,同时,两百多名捧着铜盘酒盏的宫人,在张公公的带领下,分两排川流不息地给诸臣轮换上酒。 肖焜双手接过张公公呈上的酒盏,向诸臣一挥袖,慷慨陈词,“今灭招军,人各三爵!”说完一饮而尽,如此三爵。
“臣等谢太上皇、谢太后,谢吾皇!”
新皇亲赐陈年美酒,谁个不是心族摇动?三爵下肚,浑身似火烧,骨架子却是软绵绵的,紧接着摇摇晃晃,一个接一个地栽倒在地。
正座的雍武看得真切,断然惊呼道:“酒里有诈!”
肖焜突然觉得胸口有些堵,呼吸开始急促,那种熟悉的尖锐的声音穿刺耳鼓,他勉力站直身子,眼前却丧失了大半光线。
就是在迷蒙中,他还没忘记将王盔摸在手中,强自支撑着。
依稀有狂妄的笑声,广庭华柱下黑压压站满了宫人内侍,手中的铜盘酒盏变成了短刀长剑。张公公阴鹜的瞳仁在眼前晃来荡去,肖焜恍惚地记起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几乎就在他努力眨巴眼睛的同时,张公公两排牙齿森然一闪,慢慢地撕下脸上的面皮。
“肖止昆,宋某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遥遥地,一声声呐喊,滚雷似的从宫门传来,仿佛能掀了整个皇宫。“杀死雍武!报我祖先!”
已经站起身的雍武倒抽口气,尖锐地叫喊:“来人哪,护驾!护驾!”
弩张剑拔的殿内,那声音惊心动魄地混响着。
皇后的脸上失了血色,顾不得什么,直直地朝着肖焜喊:“焜儿,焜儿!”
日影投进殿内,只有森森刀光剑影翻腾在金砖上,四面全是喊杀声,似乎有千军万马在远处同时响起,正朝正殿冲杀过来。
肖焜的脸色变成灰色,不得不扶住了玉柱,青铜王盔从手中落下,当的一声碰到白玉栏杆,又顺着台阶滚到了宋鹏的脚下。
宋鹏弯身拾起,脸色阴狠,透着似笑非笑的诡异,“肖焜,让你快活一年又三个月了。宋某一直厌恶自己会被你这种年轻人利用,也不得不佩服后生可畏啊,连亲弟弟也敢下毒手。那些流言是我派人放的,心虚了吧?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说完,手指在王盔上面敲了几敲,嘲讽道:“雍武不会是年老体虚了,或者昏馈糊涂了吧,竟然被你儿子骗得团团转。”
话说到此,一步一步朝着台阶走去。雍武打了个冷颤,全身的寒毛根根都竖了起来,他步步后退,伤心欲绝地喊:“焜儿,你不是说要效忠父皇吗?你在哪儿?你在哪儿?”
群臣里有人挣扎着起来,想冲过来护驾,只见一道血光,那人瞬即趴在了地上,身首异地。喷洒出来的血溅在雕龙玉柱上,滴滴答答地流淌下来。殿内一片惊呼,雍武脚下不禁一软,几乎是歪在龙椅上,全身瑟瑟微颤。
“宋鹏,你想要什么?”
一代帝王,生死却在别人的股掌之间。
宋鹏将王盔戴在头上,连眉毛都不曾动一下,阴狠的眼神让雍武震了震,“重拟圣旨,说是你心甘情愿将翼国皇权交还夜氏、冷氏手中。至于你们的狗命,等宋某北上与貂宣王谈判后,再作论断。”
雍武已是密密麻麻的一头汗,他知道自己就是宋鹏与轺宣王示好的最大筹码,这祖先打下的江山,这身家性命,就要被他们随意宰割…… 到底泄了气,只好老老实实照宋鹏吩咐的办。
“来人,笔墨伺候。”他有气无力地说话。整个殿内人影横斜,外面纷杂的打斗声在细微的凄哀的哭声在后面回响,细听时,对在时不时地响起,声音逐渐安静。
只有自己知道,眼前的焜儿不是以前的焜儿了。
仿佛只是看着一个与己无关的方块黄续缓缓铺开,雍武提笔微微蘸墨。心头涌起酸楚,眼陡地一花,提笔的手在半嗽触手间,竟是灌了铅般沉重。
“不要再犹豫了,没人会来救你,宋某没心情等。”
雍武无奈地垂下眼帘,戚戚的心略微平蔽心情。
雍武举玺盖印,殿内一片饮泣声。
宋鹏哈哈大笑,双手捧着圣旨快步走向殿外。
遍地狼藉,宋鹏的手下黑压压站在殿外。宋鹏临风站立,高举手中的圣旨,力道发狠地,似要将之举到空中,让全京城,甚至连浩浩而来的轺宣王也能看到。
“恢复皇权!大柬万岁!”欢呼声响彻云霄。
与之相应的,是凄厉的号角声,从南面的城门而来,悠远低沉,却足够让皇宫里所有的人都能听到。
宋鹏一惊,暗想,京城里兵将已空虚,哪里来的号角声?于是唤道:“快去打探下出了什么事。” 不消片刻,手下前来察报,“宋爷,轺军杀到城下!”
宋鹏一愣,又恍然笑道:“轺军来得真快,果然不同凡响。派人守住皇宫,我速速与轺军谈判。”
人们在惊慌不安中等待一场战争的到来。凝月也在这样的气氛中,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客栈的老板娘敲门进来,神色惶然,“叫你家孩子别哭了,把轺军招来了怎么办?”
凝月微笑道:“不会有事的,他今日性子急了点,过会儿就好了。”虽然这么说,还是抱起了霆儿,边哄边推开了紧闭的窗门。
外面的阳光洒进来,依稀能看见南城的一角。凝月凝神而望,嘴角勾起一缕微笑,“霆儿,你父亲就在城下,他是不会伤害京城百姓的。等你长大了,也要成为你父亲这样的人。”
霆儿似被什么触动了,他停止了啼哭。他仰着小脑袋,咿呀了一声,大眼睛闪着晶亮。
此刻,轺国五万大军列开大阵,以排山倒海之势出现在京城的南门外。时隔一百多年,京城上空再次燃起战争的硝烟。指挥这场战争的,却是翼国的庆陵王,肖衡。
赢旗迎风矗立,掌旗者是原书生冷凝天。旗下,肖衡一身金色甲胃,黑色绣金斗篷,冷鹜的目光凝视城头,恍若一尊金装天神。
而今天下,哪有轺宣王如此气度?
恩怨分明的轺宣王最是感念翼国,对肖衡的赞颂,在轺国不期然弥漫开来。肖衡帮轺国铲除北胡后,轺国安定,兵士大多解甲归田,剩下的步兵战斗力极弱。而如今肖衡请求合众杀回翼国,在轺宣王眼里如骤然一声惊雷,一时犹豫不决。肖衡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以浓浓的天下情怀感化轺宣王。轺宣王原本感佩肖衡的慷慨豪迈之气,一阵叹息后,重新招兵买马,勤奋操练,不到半年就在肖衡手中练成一支威武之师。
如今这支威武之师,横扫翼国北部,其中不乏如李副将那样的投奔者,以无可阻挡之势隆隆而来。
宋鹏下了王车,踏步走上城墙。在皇宫被控制之时,这里也是被迅速地占领了。
馥江惨败后,宋鹏在一年多的日子里潜伏下来,他纠集所有兵力,准备孤注一掷。
如今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翼国皇权手到擒来,怎不叫他洋洋自得?放眼望向城墙外,远处招军已经凝成一片辽阔的黑色森林,族旗翻动,森旗舒卷,斗大的“轺”字在城头看得分外清楚。
宋鹏面带笑容,朝城下喊道:“请问,轺宣王在不在?”
听到轺宣王并未随军,他又客气地喊道:“请主将出来说话。”
肖衡策马而出,一身甲胃在太阳下闪着金光。宋鹏抬手遮阳,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肖衡!”旁边眼尖的宿卫如见鬼魂,惊叫起来。
声音刺得宋鹏心倏地急跳,再次凝眸看去,眼珠子凸得比铜铃还大。而肖衡的眼光与他对峙,他似乎有点儿吃惊,随即眼光比日光还刺目,逼得宋鹏心惊肉跳。
“弓箭手!擂石!快点准备!”宋鹏好容易清醒,嘶声朝后面喊道。与此同时,肖衡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不给宋鹏喘息的机会,长剑一挥,“攻城!”
须臾之间,黑色森林变成汹涌的黑潮,沉雷隆隆滚地,号角响亮,招军步兵方阵抬着云梯,黑云翻卷一般朝城墙压来。
城墙上原本被降服的翼国守军,他们历来对肖衡狂热膜拜,听说是肖衡神奇出现,顿时精神振奋。他们夺下敌方手中的剑矛,呐喊着夺命厮杀。于是城上城下,到处是山呼海啸般的打杀声。
在磅礴撼人的攻势下,宋鹏手下竟被全数吞噬了,片刻,箭楼两端的城墙上盔明甲亮。
轰隆隆的巨响,南城门大开,随着急促凄厉的号角,一对对全副武装的骑兵涌人城内,如暴风骤雨向皇宫卷去。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震醒了肖焜,他睁开迷离的眼睛,此时正是肖衡杀进皇宫的时候,殿内只有零星还未醒转的朝臣,连皇帝、皇后都没了人影。
他踉踉跄跄地起来,顿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一片悲凉从脚底弥漫至全身。
外面杀声震天,只有这个地方如同坟墓,寂静得让人发寒。心念电闪间,他醒悟到,自己被彻底抛弃了。
荣贵与糟粕就在来回之间,在还未将身上的衰服焙热的时候,他即成了被天下唾弃的人。
能怪他吗?
恨的是这个宋鹏贼心未改,他这次是完完全全败在他手中。
他发出一声凄烈的长啸,发泄着内心的惶恐,从地面上操起一把长剑,冲出了殿门。
他在大殿廊下兜转,眼冒杀气,疯狂地寻找宋鹏的踪迹。钟鼎广场一片厮杀声,宫女内侍纷纷逃窜,血腥飘溢皇宫上空,连垂地拂面的宫柳也被染上了血色。
“庆陵王来了!”
“庆陵王没死!”
肖焜的耳际轰鸣作响,他直愣愣地站在白玉台阶上,恍惚间有千军万马驰骋而过,无数的黑旗望风披靡,肖衡马上纵跃的身影。
是梦幻还是现实?肖焜不禁纵声大笑,依稀看到那条金红大蟒正张开血盆大口……
一群人出现在台阶下,神情复杂地望着逐渐疯狂的肖焜。
“焜儿,你为何要这样?”皇后又高又急的声音。
她的话却被雍武严厉呵斥,“休要怜悯他,联没有这样的儿子!”
皇后哭出声,硬咽道:“先祖孝公,向来是威严与仁慈并存。馄儿,你无情无义,骨肉相残,有朝一日母后如果成了绊脚石,你是不是也要将亲娘扫开?” “谁想做仁慈君主,谁就会灭亡!”肖焜森森丫笑,声音冷如冰霜,“王权是鲜血浇灌出来的!没有鲜血浇灌,就没有王权的光焰于千古圣王贤哲,为了维护权力,不照样铁着一颗心,为的是建立帝王功业!”
雍武手指着肖焜,气得全身发颤,“千夫所指,众口砾金,你到最后也只是人所不齿的暴虐君王而已!”转身下令,“拿下这个逆子,按宫法治!”
肖焜将长剑横在颈脖,嘶声叫着:“来杀我呀!来杀我呀!”
一圈御林军手足无措,谁都不敢上前。皇后悲坳地双手覆面,身子摇摇晃晃,一边的宫女连忙扶住她。
她是天下的国母,而在两个儿子之间,她只能有一个。
肖焜狞笑,眼里掠过绝望,“不敢杀我吗?哈哈,我杀我自己!”
只听一声交鸣,光芒闪过,一支长箭从远处飞来。肖焜手中的长剑被击落,声音尖响着砸在白玉地面上。
远远望去,肖衡手持弓弩,端坐在枣红马上。他的眼里有慑人的光芒,更有持重成熟的气质。
“皇兄,我曾经不敢射箭的。”
他淡淡说了这么一句,脸上并无一丝讥讽意味。他执锐望向前方,马不停蹄地朝着宫外飞去。
外面,凝天正率领一群兵士严守宫门。
肖衡扬声问:“有没有发现宋鹏?”
“回王爷,搜遍整个皇城,还是不见宋鹏踪迹。”
肖衡沉思,“宋鹏诡计多端,城门严禁出人,他势必找别的路子逃跑。” 凝天眼光一闪,“我想起来了,宋府有通道,宋鹏在那里!”
“快追,别让他成漏网之鱼!”
凝天拱手领命,一群人飞身上马,跟着肖衡去了。
轰轰的钟声再度响彻云霄,钟声昭告好消息,强虏已除,皇城太平。京城里的人们奔走相告,脸上都是兴奋的表情,神灵保佑大翼国,庆陵王肖衡回来了。
这种口风随着人们的啧啧惊叹,渗透了千家万户。
街面上热闹起来,心中的惧怕消除,人们像过年似的倾城出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