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一直都没有出声的佟贵妃此时却笑『吟』『吟』地开了口。dasuanwang.net
“臣妾膝下无女对妹妹身边的小格格真是一见如故,疼爱之情一点都不亚于对四阿哥。刚巧前儿个阿玛来探望我时说我哥的儿子舜安颜乖巧聪明又能文善武的,臣妾也见过这孩子,确实觉得他不错,我就打起这攀高枝、亲上加亲的主意了。昨儿个问过了妹妹她也说好,这不回过了皇上后今儿个就到您老人家这里来请旨了。”
“哦,那这‘亲上加亲’又是谁说的呀?”
“这也是臣妾想的,这四阿哥和九格格是一母同胞的兄妹,舜安颜又是我的内侄儿,加上姑母是皇上的亲生母亲,这不就是亲上加亲吗?”
太皇太后问一句,佟贵妃就答一句,面上看去是答得有分有寸可却是步步紧跟丝毫不让。佟贵妃向来温婉贤淑无论对康熙还是对太皇太后都彬彬有礼,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她如此执著的样子。暗地里朝她看去却见她的眼中似乎是有着一抹报复后的快感。
房中的气氛霎时变得有些尴尬,众人皆没有开口,看向康熙却见他也有些发愣地瞅着与平日不同的佟贵妃。
“这件事,容我再想想吧。我累了,你们都下去吧。”
半晌之后太皇太后终于是开了口,我们也只能奉命告退。因为我住的永和宫和佟贵妃住的承乾宫都属东六宫,所以我们打算结伴而归,而康熙的习惯是向太皇太后请安后就回乾清宫继续处理政务,何况他有皇辇代步本就不和我们一路走。但出了慈宁宫,他却出乎意料地叫住了我们。
“佳莹,你等一下,朕送你回去,你也顺道陪朕走一段吧!”
我明显地感受到身边的佟贵妃僵住了身子,片刻后才转过身应了声“是”。为了不打扰他们,我告辞后选了另一条不同的路走。不知怎的,看着他们相携而去的背影我却觉得佟贵妃的样子有点凄凉。
清宫遗恨-上 第十一章 试探
原以为太皇太后或多或少会阻挠一下我和佟贵妃的计划,但想不到事情进展得远比我想象的要顺利得多,过了几日康熙告诉我太皇太后什么都没有说终究还是同意了这门婚事。我虽然感到惊喜却也隐隐有一些不安,但又说不上来那无端的恐惧来自哪里,只能自我安慰着让自己别想得太多。
三日后,就在蒙古各部的特使返回蒙古之前,康熙奉太皇太后懿旨将宜妃的妹妹郭络罗氏所生的皇六女指给多罗郡王噶勒丹多尔济的长子,待到公主成年之后就为他们俩举行大婚。消息传开后宜妃姐妹俩所住的翊坤宫中尽是一片哀伤,但我却只能默默地对她们说一声抱歉。请不要说我自私,我的能力也仅仅只够救回自己的女儿罢了。蒙古特使走后,康熙降旨给内大臣佟国维,将皇九女指给他的孙子舜安颜。两个还是娃娃的孩子就此定了亲。
“娘娘,外头挺冷的,把围肩披上吧!”
临近年关宫里也忙碌了起来,慈宁宫嫌人手不够,皇贵妃就叫我去帮忙。我今日依旧是起了个早,梳洗妥当用过早膳,披上前几日康熙差人送来的围肩,就领着秋云出了门。
“娘娘,咱们今日去慈宁宫干什么呀?”
走在往慈宁宫的路上,秋云随口问了我一句。其实她的问题也正是我想知道的。虽说明面上是太皇太后那里人手不够让我去帮忙,可是这几日观察下来,我发现自己在完全是件摆设。康熙向来孝顺,对太皇太后的宫中所需向来是吩咐我们超额供给的,那里的宫女和太监虽然人数不多但是个个勤快能干,再加上太皇太后身边还有苏麻喇姑这位心灵手巧亦友亦仆的人跟着,我实在是不认为有我『插』得上手的地方。事实也正是如此,每日里到了慈宁宫后,我就被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拉着聊天,根本就没有动过手。但我倒情愿干些重体力的活,也好过每日里这么着小心斟酌每一句话地和她们闲聊。这根本就失去了谈天说地的快乐,对我来说反而成为了一种变相的精神摧残。
更何况自打上次为了芩淑指婚那件事之后,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太皇太后看着我的眼神之中多了几分打量和揣测,这种猜测却让我时时不安。这几年来我和慈宁宫之间没有过太多的交际,彼此一直都相安无事。正因为这样,她近来对我的格外关注才更让我觉得不安。
想着想着不觉间已经走到了慈宁宫门口,我正要进去,只见里头迎面走出来了一个人,待走近我才发现那人竟是福全的嫡福晋西鲁克氏。也许是没睡好吧,她的眼睛红红的,脸『色』透着些惨白。她初见到我只是一愣,随即高傲地仰起头,连招呼都不打一声,越过我就往外走。我虽然总觉得她对我有些个敌意但又猜不出是什么缘故,也就没有在意她的失礼。身边的秋云低下头侧过身子让她走过去。她在经过我身边时却停了一下,略带疑『惑』地看了我们一眼,随即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露』出恍然大悟外加震惊的表情,原本美丽的眼睛中浮现出一抹深深的恨意。她僵着转过身去,跌跌撞撞地飞快离开了我们的视线。我虽觉得她的反应很奇怪却也无从问起,只得耸了耸肩走进了慈宁宫。
“臣妾给太皇太后、皇太后请安。”
“起来吧。”
我谢过恩后走至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准备又一天的折磨,但我却明显地感受到今日的气氛非比寻常。太皇太后靠在炕上假寐,而皇太后在见到我脖子上的围肩之后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一脸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看。我的心中是一阵阵地发憷,隐约意识到这件火红的披肩不是等闲之物,却也只能装作什么都没注意到,自然地取下围肩交给一旁的秋云拿着,并努力地维持着满脸的笑容。一时之间我们三人竟然谁都没有说话,偌大的房中霎时陷了一种怪异的沉默之中。我暗自用手绞着在桌子下的手帕,心里头七上八下的。瞧今日这阵仗,定是要出什么事了。我的额上因为焦急和害怕不由得冒出些汗珠,我也不敢用手擦,只得略略低下头掩饰内心的惶恐。
“筝丫头,你进宫也有快十年了吧!”
终究还是皇太后先打破了这一室的尴尬。我虽然不知道她这么问有什么意思,却也只能点点头恭恭敬敬地回道:“是,臣妾是康熙十六年进宫的,过了年就整整十年了。”
“时间真的是过得好快啊,你选秀那会儿的样子还留在我的脑海中,这一晃眼就已经快十年了。”
皇太后像是在回忆过去的岁月,脸上『露』出了我所不明白的深思。十年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我实在是无从得知,所以也只能坐在那里干笑着。
“我看得出来,皇上对你很是上心啊,常常在我和皇额娘跟前提起你。”
她慈祥地笑着说道,温柔的手也覆上了我那摆在膝上透着些冷意的手。
“那是承蒙皇上的错爱,臣妾没有那么好。”听她这么着说,我也只能装作羞涩地低下头谦虚了几句。
“你就不用那么自贬了,你向来温婉贤淑又晓大义,否则皇上也不会给你一个‘德’字的封号了。”
她越是夸我越是让我心慌,我只能一个劲儿地推拒着。
“好了好了,你这孩子脸皮还真是薄,我才夸了你几句你就羞成这样。对了,听说你最近抱了十三阿哥在身边养着是吗?”
“是。”我点了点头回道,“虽然琳贵人就住在我宫里,可孩子养在我身边完全是我自作主张求皇上的。”馨惠在十月初的时候生下了一个健康的阿哥,长得很像康熙。他大喜过望赐名胤祥。馨惠产后身子单薄,她自知没有资格养育儿子,终日以泪洗面,我不忍见她就这么憔悴下去,这才求了康熙把胤祥留在我身边。我虽力弱,但这一宫之中的事好歹还做得了主。馨惠知道后又哭又笑的,人也好了许多。我知道这有些不妥,没想到慈宁宫这边终究还是问起了。
“傻孩子,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皇太后叹息一声,眼里却流『露』出几许担忧。再转过头去看向太皇太后,却见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一脸笑容地看着我,漆黑幽深的双眼中竟不『露』半分心思,让我无从揣测。
“佳莹的身子一直都不是太好,听说这几年都是你在帮忙料理后宫的事务,是吗?”
“臣妾只是帮忙管管账而已,大多数事还是由佟姐姐做主的。”听见我这么回答,皇太后的脸上顿时『露』出一抹惊讶。
“哦,看不出你竟然能将后宫烦琐的账目管得这么好,就是当初佳莹管事时她也常常会碰到麻烦呢!”她说着说着却突然叹了口气道,“唉,不是我这个做婆婆的说自个儿的媳『妇』,贵妃实在是没办法和她那苦命的姐姐心雅比。原以为立了她多少能帮到点佳莹,却想不到还是要靠你来帮忙。说起来还是福全有福气。他家的绮琪不但有我们蒙古女子的豪气,持家的本事也绝对不输给心雅,将个裕亲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前些日子王府里出了件那么大的事全都靠她一手压了下来,这事更是办得让我这个婆婆硬是挑不出半点刺。”
听她这么说我不觉吃了一惊,今儿个是怎么回事,向来是个好好人的皇太后竟然也会数落起人来了。再说了,这事怎么又牵扯到西鲁克氏的头上了?我不敢做声,只是听她继续说道:“现下里除了中宫空缺之外,贵妃位上也是有缺啊!”
她别有深意地说着,末了还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这才隐隐意识到发生什么事了,原来她兜了那么大一圈只是在试探我。我不认为她说康熙立钮钴禄氏是为了帮到佟贵妃的忙。这位贵妃娘娘的『性』子大而化之,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谁看了都明白她根本不是执掌后宫的料。康熙之所以会立她为贵妃完全是看在她是原辅政大臣遏必隆的女儿,孝昭皇后的妹妹罢了。我感到心上顿时浮起一阵寒意,想不到康熙对我的关注竟会给我带来这种意料外的事件。
皇太后这么做无非是想试探我是否是一个满心算计、终日谋划着要往上爬的人,好吧,既然如此我就给她们这么一个假象好了。做个贪心的傻瓜让她们一眼识破,总能称了她们的心了吧!这两位贵人素来厌恶趋炎附势、攀龙附凤之辈,若是能借此给她们留下不好的印象,她们应该再不会对我有兴趣了吧!
一想到这里,我立刻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脸上随即浮现出一抹受宠若惊的表情,嘴角也『露』出拼命抑制却又抑制不住的得意笑容,身体也非常配合地微微发颤。抬头偷偷打量着皇太后,却见她竟然古怪地『露』出了一抹喜『色』,而一旁的太皇太后的神情则比较正常,较之刚才又凝重了几分,想来是深深厌恶我这种类似小人得志的心态吧。算了,皇太后的想法不重要,只要太皇太后这么想就行了。我在心中这么安慰着自己,不觉为自己的演技感到窃喜,看来我还挺有演戏天分的,连这后宫之中第一精明的主都能瞒过。
那日后来还说了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但有两件事的发生却在我的意料之中,一是那天暗示要立我为贵妃的话毕竟只是拿来做饵的,因为我始终都没有接到册封的诏书;二是自那一日起我终于不用再去慈宁宫帮忙了。
冬一点一点地『逼』进,禁城的黑夜越来越寒冷深邃。年关的喜悦却被朝堂上一次次的针锋相对而冲淡。两位负责治河的大臣起了分歧,靳辅和孙在丰各自坚持自己的主张,谁都不肯退让一步,互相辩驳的折子几乎是以每天一封的频率到京。
“砰”的一声巨响吓了我一跳。我自书中抬起头向康熙那边看去,发现是他正在发脾气,原本在桌上堆得高高的奏章因为被他手中的折子扔中而倒了下来落了一地。
“奴才该死,奴才这就捡起来。”
一旁的顾问行早已经走了上来,弯下腰去准备将散落一地的奏折捡起来。
“都不准动,朕没说让你捡,你捡什么?还有,这是朕扔的你又有什么罪啊?”
康熙似乎真的很生气,不分青红皂白地对着他就是一阵炮轰。
顾问行被康熙这么一吼顿时就垮着一张脸僵在了那里站也不是,蹲也不是。我看着他那副尴尬的表情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偷笑。好难得,竟然能看到康熙像小孩子一样地『乱』发脾气。
满屋子太监宫女噤若寒蝉的样子叫我不忍,我放下了手中的书,笑着走了过去对他说:“哎呀,顾公公快起来吧,皇上这话你还没明白吗?皇上的意思是既然是他自个儿扔的,他就会负责捡起来的。臣妾说的对吗,皇上?”
我一脸无辜样地看着康熙,却见他的脸竟然有些微微泛红。他别扭地转过头去,闷声不吭地弯下腰准备亲自将那散了满地的奏折一本本捡起来。
“皇上,让奴才……”
一旁的顾问行慌慌张张地就要帮他却被我拦住了。
“公公,都这时候了,皇上想必是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