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沙沙作响,拂去白日周身燥热。159txt.com可此时却无人在树下乘凉,即便是被吓出一身的冷汗,也不敢乱动分毫。
萧云卿仔细问过水房的当值,午后便没人再到水房取水,倒是高敏的侍婢环儿路过水房,和当值的婆子闲聊了几句,可她并没有进入水房。石清嫣和闵雅云住在一处,这一整天都在屋中整理,连水房在什么方向还没弄清楚。
楼解语过午之后,出府去了。她的几个侍婢婆子趁她不在的功夫,偷懒贪睡,直至傍晚才起。楼解语在横刀阁和杜恪辰用过晚食,戌时才回内院梳洗更衣。
至于萧云卿这边,她在房中练字,不喜人打扰。仆从们清扫院落,浇花施肥,一直都在树荫底下乘凉,闲话家常,没见有谁离开过。
萧云卿千头万绪,不知该从何查起。是谁下了毒,并不是最紧要的。而是钱若水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她已经请了数名大夫来瞧过,都看不出端睨,纷纷表示照此下去,只怕要提前准备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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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钱若水真要死了?
夜已深沉,厉王府内仍旧灯火通明,除了杜恪辰之外无人安寝。
萧云卿把府中的仆从和侍卫都集中到前厅,楼解语和高敏也被请了过来,并不太宽敞的厅堂人头攒动。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并不交谈,情绪各有不同。
钱若水的身份特殊,凡是早年跟随杜恪辰南征北战的人对钱忠英都不会陌生,对他的女儿来到凉州成为厉王侧妃,大部分是持反对意见的,恨不得把她撵回京城。钱若水中毒的消息传来,这些人纷纷拍手称快。
而府中内院的仆从却感到相当的无辜。钱若水在内院出的事,每个人都有嫌疑,倘若她真的一命呜呼,皇帝追究下来,他们都难逃干系。不过是王府的下人,扫扫地、做做饭,都会有生命危险,这真是冤枉。
“你们都知道府中发生的事情,本妃不再重复。”萧云卿正襟危坐,“是谁做的,自己站出来,交出解药。本妃可以当这件事只是无心之失,不必承担罪责。若是在天亮前,没有人站出来为这件事情负责,本妃会禀告王爷,让在场的所有人为钱侧妃陪葬。”
厅堂内顿时炸开了花,有人开始往外跑,可大门从外面锁上,由叶迁亲自把守。真正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王妃,你的意思是,我们都是钱侧妃的陪葬?”楼解语从睡梦中惊醒,忙里忙外,已是精疲力竭,“可是过午之后,我便不在府中。我院中的人也没迈出门半步,有侍卫为证。”
萧云卿却道:“万一和侍卫串通好的呢?”
楼解语大大地翻了个白眼,“王妃,你这是欲加之罪。”
“妹妹不必生气,本妃与你一样难逃干系。若果真钱侧妃性命不保,在这里的所有人,包括本妃都要死。”萧云卿孤注一掷,赌上所有人的性命,“是一起死,还是一起活,并不是一个很难取舍的问题。”
“那好吧。”楼解语只能是悉听尊便,托腮假寐,“等有结果了叫醒我。”
大家听到王妃也要一起陪葬的消息,顿时感到事情的严重性,不再大声喧哗,用怀疑的目光打量周遭的人,努力回想午后所发生过的一切。
于是,有人开始互相揭发,脏水泼得满天飞。在生死存亡的一线间,每个人的丑恶嘴脸,被无限地放大。没有人想死,只要有人可以承担罪责,大家都可以活下去。至于这个人是谁,只要不是自己便可以了。
“王妃姐姐,依敏儿看,这钱侧妃诡计多端,说不定她根本没有中毒,耍着大家玩儿,好叫我们撕破脸互咬。”
高敏目光闪烁,窝在角落里,试图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死一个侧妃也不是什么大事,皇上不至于兴师动众,对厉王追究罪责。你看看这府中的侍妾、侧妃不都是皇上赐的,死了这一个,还有下一个。”
萧云卿冷笑,“敏儿你还小,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一个侧妃死了自然不是什么大事,可这个人是钱若水,便不会是小事。”
“……钱忠英那老匹夫敢怎样?王爷一枪下去,刺他个肠穿肚烂。”高敏却不以为然,年少可以无知,却不代表可以无畏。
“狼口关一役距今已七载有余,敏儿你也十四了。这七年来,你可曾见过王爷动过钱忠英一根头发?”
高敏语塞,“那是王爷宅心仁厚。”
萧云卿摇头,难掩讥讽之色,“那便依敏儿所言,钱侧妃死了,皇上追究下来,王爷一枪挑了钱忠英。那接下来,王爷便成了杀人凶手。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是想让王爷以命抵命吗?”
“王爷有镇西军,谁敢杀他,先问过镇西军再说。”
“若镇西军真是战无不胜,功无不克,又怎会因钱忠英克扣粮饷,而兵败狼口关。这大魏的天下,是皇上的天下,并非王爷的天下。”
“这本就是王爷的天下——”
“高敏!”萧云卿厉声喝斥,“念你年少无知,本妃不会追究。可是你当真要让这里所有的人为你的任性而为陪葬吗?有些话,说不得!有些事,做不得!”
高敏脸色大变,稚嫩的脸上倏地苍白,“王妃姐,姐姐,敏儿……敏儿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快把解药拿出来,不要等到本妃禀明王爷,到那时本妃就保不了你了!”
“你凭什么说是我?”高敏毕竟年少,心里藏不住事,经不起几句话的撩拨,便露了馅。
一个人一旦决定做一件事情,她会把所有的后路都想好,不管是不是最好的结果,只是那个结果是她想要的,她便会一意孤行。
在这个厅堂之内,最憎恶钱若水之人,除了高敏不做第二人想,可萧云卿觉得她没有这个胆子痛下杀手。
萧云卿没有拆穿她,而是说:“好吧,不是你便不是你吧。横竖等到天亮,没人站出来,你也是要给你最痛恨的人陪葬,你觉得值得吗?”
四更时分,天已发白,仍是没有人出来承担罪责。被惊动的管易坐在紧闭的厅堂前,对叶迁下了一道命令,“派人搜府,特别是高敏的住处,仔细搜,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叶迁得令,大肆搜查,大有掘地三尺的架式。
而在东院,钱若水的情况更加严重了。夏菊和银翘不顾宵禁,冲出王府,但凡看到医馆或是药店,便上去敲门,像疯了一样把城中能找到的大夫,都带到王府为钱若水诊脉。
厉王府门户大开,不断有人进出王府,灯火亮如白昼,人声嘈杂如同集市。杜恪辰再也睡不下去,掀被坐起,眸底怨气很重。
“老管,这还有完没完啊?”杜恪辰披头散发,光着脚就过来了,“钱若水真要死了?”
管易仰望夜空,装模作样地轻叹一声,“看样子离死不远了!”
...
☆、第10章:将计就计
杜恪辰扫过混乱的王府内院,“你就看着她们把整个凉州城的大夫都请来?这还不用等天亮,厉王府毒杀侧妃的消息,便会传遍整个凉州城。这钱若水要是死了,也便死了了事。可她要是没死,往后她要是少一根头发,都会被怀疑是有人蓄意而为。”
“可这件事确实是有人蓄意而为!”管易撩袍起身,拍拍杜恪辰的肩膀,“我虽讨厌钱家人,但是草菅人命这种事我不屑做,也不愿意看到有人做,即便这个人是高敏。”
“敏儿?”杜恪辰大吃一惊,“她还只是个孩子。”
管易大步流星把他撇在身后,“只有你把她当孩子。”
叶迁在高敏的房中搜出一大包的白色粉末,味道极重,一闻便不是什么好东西。随后,他在藏着白色粉末的柜子里找到一个白玉瓷瓶,里面装着四粒黑色的药丸。
鉴于钱若水目前的状况,叶迁不敢轻易尝试,把东西交给管易。管易把东西交给会诊的大夫,没人敢接,就怕有人好歹,小命不保。只有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汉子接过那包粉末闻了又闻,笑道:“这不是痒痒粉吗?”
众人惊骇,接过仔细查看,一致确认确实是痒痒粉。
管易倒出瓷瓶的药丸,“这个呢?”
“这是止痒的。”
“那便不是这些。”管易以为事情可以了结,却是白忙了一场,“继续搜。”
“等等。”那中年汉子似乎想到了什么,叫住管易,“在下之前曾医治一个病患,那人因误食痒痒粉而半身麻痹,却无全身搔痒的症状。几番查证,方知此人对痒痒粉的药性过敏。在下想,这位钱侧妃是不是也对痒痒粉过敏,才会出现如此奇怪的症状。”
“竟有这等奇闻?”管易的语气很平淡,并无惊奇之感。
“这药性相克相生,且每个人的体质各有不同。同一种药在不同的人身上,会有不同的效果。”那中年汉子侃侃而谈,为自己懂得此间门道而洋洋得意,“在下以为,备一桶热汤,把她皮肤上吸附和已渗入皮下的痒痒粉去除,应能化解此症状。”
其他大夫随即附和,认为此方可行。
管易请示杜恪辰,杜恪辰进屋看过钱若水,面无血色,呼吸微弱。那张精致的脸庞在昨日还鲜活生动,笑颜如花,娇嗔可人。这才一日的光景,却平静得如同死去。
“现下并无良方,不妨一试,死马当活马医。”
此时,天已破晓,府中一干人等还被关在正厅,人已至疲惫,也管不了主仆尊卑,各自找了安静的角落,静静地等待结果。
高敏仍在闹腾,“我不就弄了点痒痒粉,想吓吓她,她这是装给谁看啊!跟她爹一样,假仁假义假模式。看看我们被关着的这些人,全都是因为她而差点要命丧于此。王妃姐姐,我知道你爹官小,不就是怕钱若水死了,你爹在朝中被钱忠英打压。”
后面那几句,高敏低声嘟囔着。
萧云卿不理会她的胡言乱语,闭上眼睛不与她计较。
可萧云卿的侍婢阿晴却为主子不值,上前捂住她的嘴,把她拖到墙角,出声警告:“别以为太妃疼你,你就当自己是王府的主子,你哥只不过是镇西军的千夫长,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高敏瞳仁一缩,狠狠瞪着阿晴,张嘴用力咬下紧捂她的手。
阿晴吃痛,松开她,嘴上仍是不依不饶,“贱婢,王妃宽厚不与你计较,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吗?”
高敏趾高气昂,“有本事你让王爷赶我走啊!”
“阿晴,别跟敏儿一般见识。她年纪小,气性大。”楼解语见她俩纠缠不清,一旁劝开,“她童言无忌,你听过便算了。王妃是什么样的人,大家心里有数。这罪魁祸首自然是钱侧妃,本是家宅和乐,多了一个她,便是天翻地覆。”
楼解语心直口快,有口无心。可落在旁人耳中,却在无形中又对钱若水的不满增了一分。
这回钱若水泡的热汤不敢再让劳动王府的人,秦嬷嬷和许嬷嬷亲自动手,多少年没干过粗重的活儿,年岁又有些大了,抬过来的时候已是气喘吁吁。夏菊和银翘哭了好几个时辰,满凉州城找大夫,此时已脱力,强撑着疲惫的身子给钱若水更衣。
二人合力,要把钱若水抬到木桶中,夏菊踩到溅在地上的水,脚下一软,三个人摔成一团,发出很大的动静。
杜恪辰吓了一跳,冲进来一看,钱若水衣衫半开滚在地上,苍白的皮肤几近透明,似乎一碰触,她便会消失不见。她的肩膀撞到桌脚,红了一大片,可她却全无知觉。倘若现下一刀结束了她的性命,只怕也是无声无息,感觉不到疼痛。
“你们便是这般伺候你家小姐的?”杜恪辰不忍苛责,这一夜对她们来说是一场巨大的煎熬,“还是本王来吧。”
他抱起单薄的钱若水,缓缓放进热气缭绕的汤中。
“王爷,那个,衣裳还没脱……”银翘忍不住提醒他。
他怔了一下,看着木桶内衣衫尽湿、曲线毕露的钱若水,耳根倏地红了起来,“你们来吧,本王去问问大夫要泡多久。”
走出屋外,杜恪辰狠狠地吐出一口浊气,若不是知道她命垂一线,他会以为这是诱惑他的新戏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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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这贱人是装出来!
“叶迁,让厅堂的人都散了吧。”杜恪辰凝眸,冷冷地下令,“高敏交由王妃发落,其余人等各安其位,一切如常。”
叶迁领命离去。
管易和那位中年大夫聊了许久。大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与管易相谈甚欢。管易心里清楚,这不就是为了要点赏钱,使劲地卖弄。若是医不好钱若水,他这条小命也就是钱若水的陪葬了。
“王爷,万一要是医不好,便把罪责归咎于庸医无能。”管易都想好了,“高敏年幼无知,这实属无心之失,谁也不曾想到钱侧妃如此……特殊。”
杜恪辰拧着眉,闷声道:“不可,钱若水不能死。”
“万一呢?”
“没有万一,她必须活着!还要活得好好的,让所有人都看到!”
管易不解,“老杜,你确定要这样吗?”
“现下全凉州城的人都知道,厉王府的钱侧妃中了毒。你知道这城中有多少皇上的细作吗?他们都在等着厉王府出点事情,好拿本王是问。”
“这便是皇上把钱若水弄到王府的目的?”
杜恪辰扒了扒脑袋,别的事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涉及到人命,可就不能坐视不理了。“总之,你把事情给本王平息了。该救的救,该罚的罚。”
钱若水泡了一个时辰,脸色渐渐恢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