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步子大,走两步就得放下扁担歇一歇,等她们走一段了,她再跟上去。xwdsc.com
她们已经走过那个大宅子的侧门一段距离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从那扇门中走出来追上她们,“小妹妹,等等。”
钱满霞见这位姑娘穿的是绸缎,头上插着金簪子,走近了还能闻到一股好闻的香风。以为她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便有些害怕了。但还是壮着胆子叫卖道,“小姐,买把花吧。”声音都有些发抖。
这个姑娘笑道,“我哪里是什么小姐啊,叫我珠姐姐就行。”她看了看大篮子里的插花,又看了看钱亦绣手里的小花篮,眼里闪过一抹惊艳。
她把钱亦绣手中的花篮拿过来仔细端详了一番,惊诧地说,“这个香石兰的花篮真好,插花也好看。这些星星点点的小花就叫满天星吧?”
钱亦绣点头道,“嗯,有人叫这种小花霞草,也有人叫它满天星。姐姐,我小姑姑背篓里还有芍药花篮和蔷薇花篮,都很是好看哦。”
这位姑娘摸了摸钱亦绣头顶的小菊花,赞了句,“小妹妹的歌儿唱得真好听。”
又伸手把钱满霞背篓上的布揭开,果真里面的两个花篮也好看。再看看大篮子里的花束,同样的小花配着不同的大花,各有千秋。
她一时举棋不定,便道,“我家老太太和太太隐隐听到了你们的歌声。觉得曲儿好听,又怜惜你们小小年纪着实不易。就让我出来看看,买些满天星。没想到你们的花还这么别致好看,我都有些挑眼花了。这样吧,你们跟着我进去让老太太看看,她老人家若是喜欢了都买下来也不一定。”
钱亦绣眨巴眨巴眼睛,感动地说,“你家老太太真是菩萨心肠。”
她当然知道这家老太太喜欢花,又菩萨心肠了。她今天如此卖力的卖唱,不止是为了卖花,更是为了吸引这个宅子主人的注意。
这个大宅子正是保和堂东家的府第——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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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后花园
保和堂是整个翼安省最大最好的医馆,省城甚至京城里的贵人都会慕名前来求诊。现在的当家人是张仲昆,不仅医术高明,为人还正值,极富同情心。
钱亦绣的鬼魂因为跟张仲昆的死鬼爹有过一面之缘,后来好奇心使然,便去过多次张家,也知道了一些他们家的私密。
保和堂东家的祖上曾是前朝太医院院判,因为得罪皇后被砍了头。这位祖先在临死前立下规矩,他的后人只能在远离京城的老家行医救人,不许去京城开医馆,更不能进宫当御医。
张家的医术极高超,特别是对某些疾病的诊治在整个大乾朝都可以说首屈一指。他们遵照祖宗的遗愿,只在溪山县开医馆,连省城都没去。
张家人丁不旺,几乎代代单传。特别是传到张仲昆的爷爷那一代,老爷子年近四十才得一子,就是张仲昆的爹,被他祖母宠得厉害,可以说不学无术,还有个见不得光的特殊嗜好。
张仲昆的医术是跟他祖父学的,保和堂也是直接从他祖父手里接过来的。如今保和堂在他的经营下,更是蒸蒸日上。只是让张仲昆一直睡不踏实的是,他爹因不满他祖父直接把医馆交给了他,偷偷把几份重要的契书偷走藏起来,又死得突然,没来得及说出契书藏在哪里。他几乎把整个家都翻了个遍,也没找到。若是这些东西落在了有心人手里,保和堂即使不易主,他也会脱层皮。
这张家老太太因男人不争气,前半辈子过得比较苦。等男人死了后,日子才舒心起来。只是那挨千刀的死鬼,都死了还不做做好事,不知道那些重要的契书被他放在了哪里。她忧心儿子,也经常睡不踏实。
钱亦绣见这个丫环让她进院子见老太太,心里一阵狂喜。但面上不显,点点头道,“好,谢谢姐姐。”就跟着丫环往侧门走。
钱满霞有些害怕,阻止道,“绣儿。”
这个丫环看出钱满霞眼里的戒备,笑道,“我们家老爷是保和堂的东家,善名远播,妹子不要怕。”
钱满霞一听是保和堂的东家,便放松了警惕。爹爹有些药就是在保和堂买的,嫂子和绣儿的病也是保和堂的大夫看好的。张老爷知道她家穷,还免了诊费,只收药费,钱三贵和吴氏经常念叨张老爷是大善人。
两个女孩儿跟着这个丫头进了侧门。进门前,钱亦绣冲离侧门不远处的吴氏微微笑了一下,意思是放心在这里等着。吴氏隐隐听见那个丫环说这个宅子是保和堂张老爷的,便也放下心来。
路上,钱亦绣在心里为自己此行制定了一套营销策略,就是学习刘姥姥的聪明才智。不仅要想办法把手中的花高价卖了,再看看能不能凭着自己对老太太的奉迎讨几个赏钱儿。没办法,穿越过来后才真切体会到,人穷志就短,都快饿死了还讲什么尊严。等她们一家能过下去了,再说高尚的人格吧。
至于传说中的后花园、金钱榕、契书,得把关系套上之后,再想办法去后花园,从金钱榕里把东西帮他们“找”到。找到了契书,她的功劳可就大了。
跟他们家把关系搞好可是好处多多,不仅能脱手一些好东西,还能帮爷爷和小娘亲看病,更能给自家当靠山。
她们穿过几个亭阁,其中包括那个望月阁。两个小姑娘好奇地抬头望了望高高在上的楼阁,朱窗黛瓦,飞檐翘角,周围是一片秀木和四季海裳。她们不知道的是,四楼的雕花窗内,有几双眼睛正在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们。
她们又走过一片药圃,便来到一个园子里。园子很大,栽着许多花,姹紫嫣红,芬芳馥郁。园子尽头就是种满荷花的池塘。
这就是传说中的后花园了。她们竟然来到了后花园!
钱亦绣的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园子的西南边有一个凉亭,凉亭里有一个竹编桌子,两个浑身锦缎的妇人在桌前坐着,还有几个丫头婆子在边上服侍着。亭子里摆放了一盆大盆栽,是缨络椰子。
咦,还有一盆金钱榕呢?原来一直跟缨络椰子放在一起的。她当鬼魂时多次来过这里,都看见了的。
钱亦绣心里猛地一沉,别是他们家扔了吧,那可损失大了。不仅是张家的损失,也是她钱亦绣的损失。
那个丫环把钱亦绣牵到亭子里笑道,“老太太,奴婢知道您稀罕漂亮花儿,更稀罕漂亮人儿,就自作主张把人儿和花儿都给您带来了。”
那位岁数最大的妇人长得慈眉善目,富态白净,她就是张仲昆的娘张老太太。把她喊得老,其实也不算老,才五十出头。
她的旁边坐着一个三十左右的美貌妇人,是张老爷的媳妇宋氏,人称张太太。
张老太太隐约听到一个女娃在唱歌,寻思着怎么也要七八岁,却没想到这么小,同情心又开始泛滥。
向钱亦绣招手道,“快过来让我瞧瞧。哎哟,可怜见的,这么小一点就出来讨生活,有四岁吗?”
钱亦绣憋得一阵内伤。走上前去,可怜巴巴地说,“回老太太,我已经六岁了。”
老太太捏着钱亦绣鸡爪子一样的手,见小手虽是皮包骨,却白白的,连指甲缝里都洗得干干净净。小模样也讨喜,更喜欢了一些。又问道,“刚我听了你唱的曲儿,你爹爹已经死了?娘也病着?还借了钱?”
钱亦绣红了眼圈,瘪着嘴说,“是。我爹爹打仗死了,我娘和我上个月从山上滚下来,还是在保和堂医治的。张老爷慈善,减了诊费。我们家又借了好些钱,才把我娘和我的病治好……”
老太太红着眼圈直叹气。宋氏说道,“可怜见的,小小年纪就如此聪慧,歌儿唱得也好听,就是瘦小了些,定是日子太艰难吃不饱饭……”
只听后面有一个公鸭嗓子说道,“朝庭这次对阵亡将士家属给予了极优厚的政策,不仅发放了十两银子的抚恤金,还免了三年赋税,你们怎会过得如此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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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大叔
随着声音,走过来三个锦衣少年。说话的是一个个子很高的少年,他长身玉立,五官立体俊美。若不是因为他正处于变声期,钱亦绣都以为他是十七、八岁的青年人。这相貌好是好,就是太着急了点,跟她的发育迟缓正好相反。
另外两个少年十三、四岁的样子,都比那个大个子矮了半个头。其中一个是张仲昆的独子张央,清瘦秀雅,这个少年钱亦绣曾经见过。另一个少年跟说话的大个子有一、二分的挂像,长得也是风神俊朗,气质绝佳。
几个人走到钱亦绣的身边,向老太太躬了躬身,就转过脸来看着她。
特别是那个大个子,很不屑地耷拉着眼皮瞥着钱亦绣。由于他个子高,大概近一米八,钱亦绣要脑袋望上天才能看到他的脸。
虽然这孩子长得高大威猛,英俊潇洒,但这话说的太招人恨了,这副表情更让人牙疼。
钱亦绣气得小脸通红,这熊孩子真讨嫌。便不管不顾地顶撞道,“这位大叔,你以为十两银子很多吗?减三年赋税就能过上好日子吗?别说我家没得到这些优厚待遇,即便是那些得到了的人家,失去一个壮劳力,甚至有可能是家里的顶梁柱,十两银子够一家子老弱吃多久呢?”
另外两个少年听这小女娃叫梁锦昭大叔,都不由地大乐起来。
宋怀瑾笑问道,“你喊他大叔,喊我们两个什么?”
“喊你们大哥。”钱亦绣脆生生地回答。
钱亦绣一说完,那两个少年笑得直跺脚。
梁锦昭没想到小丫头的嘴皮子这么能翻,居然还喊他大叔,他才十三岁,是这三个少年中年龄最小的。他因长得老成没少招同龄人的笑话,现在被一个小女娃明晃晃打了脸,气得脸都红了。
而且,他也不是不同情那些阵亡将士的家属,只是觉得这小女娃古灵精怪过了头,笃定她是在骗人博同情。
梁锦昭的眼神极好,在望月阁的四楼上看见这小女娃唱歌卖花一路走过来。他看到她在有人的时候悲悲切切,还抹着眼泪,等买花的人一走,便喜笑颜开地数着手里的钱。更让人受不了的是,还把一个钱锭子拿到嘴里咬。离她们一段距离的那个妇人明明跟她们是一伙的,却不走在一起,这不是博同情是什么?
梁锦昭斥道,“哼,年纪不大,心眼忒多。老太太和张太太是慈善人,听信了你的信口雌黄,我可不相信。怎么可能你爹爹战死了朝庭不发抚恤金?”他又从钱满霞挎着的大篮子里拎出一把花来说,“这是霞草,却偏偏要说什么满天星,你们明明就是在撒谎骗钱财嘛。还有,你们后面的妇人跟你们是一伙的,却装作不认识一样。”
钱满霞本来极害怕这些有钱人家的少爷,看到侄女跟他顶撞还使眼色让她别得罪他们。可这人竟说自己侄女撒谎骗钱财也顾不得害怕了,气愤地说道,“绣儿没撒谎,我哥哥是在一次大仗中战死的。因为没找到尸首,就说他失踪了,没有人也没有钱。”她话没说完已经泪流满面,又指着满天星说,“绣儿没撒谎,她一直跟人说这是霞草,我们山里有很多,它的别名叫满天星。我娘怕我们出事一直跟在我们后面,我们从来没说过不认识她……”
钱亦绣见这熊孩子把小姑姑气哭了,气得小心肝呯呯狂跳,也哭了起来。
她没像一般小女娃那样嚎啕大哭,也不像小姑姑那样默默流泪,而是像足了她的白莲花小娘亲。大大的杏眼里涌上一包泪水,泪水在直眼眶里打晃。她没有哭出声,而是吸了吸小红鼻头抽抽噎噎起来。拉着钱满霞的衣襟如诉如泣道,“小姑姑,我要爹爹……打仗回来的叔叔说爹爹作战勇猛,还当了骑尉,可他咋没回来呢?你们说他战死了,可大头哥哥的爹爹战死了还有钱拿,咱们家咋没钱呢?爹爹不回家,家里也没人干力气活,还时常被欺负。爷爷病重,大半时间躺在床上,还要给他买药治病……咱家只有两亩坡地,奶奶天天忙碌也挣不了多少钱。绣儿长这么大,从来不知道肚子饱是什么滋味……”
说到这里,眼泪慢慢滚落下来。
又转过脸冲着老太太说,“老太太,我没有撒谎的。上个月娘亲和我被人欺负得摔下了山坡,娘的脑袋磕破了,胳膊也摔裂了,流了好多血,我也差一点死了,为治病家里借了一贯六百文。张老爷知道的,他还免了我们家的诊费。前阵子家里把才收的小麦一斤不留都卖了,交了税后只剩下两贯钱。我们要嚼用要还债,还要给我太奶孝敬,哪儿够啊。唔唔唔唔……我饿,我想吃饭……琢磨着这花好看,我就天天跑上山去采回来,想着兴许能卖点钱财好还债,也可以买些吃食。可是这位大叔却说我们骗人钱财……唔唔唔唔……我没骗人,我要爹爹……爹爹,你在哪儿呀……”
钱亦绣先是轻轻啜泣,后来越说越难过,哭得不能自禁。却是极尽隐忍,压力嗓门抽泣。这次不是演戏,她是真悲伤了。
小小的岁数,极力的隐忍,悲惨的身世。
不说老太太和宋氏拿帕子抹起了眼泪,旁边的丫头婆子眼圈也红了,钱满霞更是失声痛哭,连刚才笑话梁锦昭的张央和宋怀瑾都严肃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