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晟不可思议地看着护士，像走在路上突然被不认识的人泼了一身油漆一样目瞪口呆。

“你是说她死了？林静死了？”

护士点点头，“是啊，这病人太不珍惜自己身体了，明明知道自己心脏不好，还大半夜不睡觉一直做报表，公司离了她就转不了了吗？怎么就非得——”可能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太对，她猛地停住了，目光开始游离。

陈晟直直地盯着护士一言不发，一秒，两秒，三秒，护士被她直盯盯的目光看得后背发凉，于是瑟缩着快步离开。

一大滴眼泪掉了下来，陈晟的视线稍微清晰了一些。

她吸了吸鼻子，走向护士工作台，想要询问林静家人的联系方式。她知道这样就可以再见到林静。

值班的年轻护士记得陈晟的面孔，知道她和林静走得近，见她过来便停下滑动鼠标的手指，微微起身，“节哀。”

陈晟抿着嘴唇点了个头，哽咽着问“您可以把林静家人联系方式给我吗？”

护士露出为难的神色，“医院不允许透露患者信息的。”

“拜托了，您就帮我看一下她住院病历联系人电话可以吗？我只需要知道这个。”

护士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们没有权利这么做的，你别为难我们了。”

“可是——”陈晟依然不死心想要继续发问。

没等她说完，护士就一屁股坐下，仿佛是刻意的一样，手指把电脑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

陈晟脸色渐渐阴沉下来，眼神愈发冰冷，目光中混杂着费解、愤怒、甚至还有仇恨。

“真的不可以告诉我吗？”

她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这句话像是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

“医院有规定的。”护士头也不抬地答道，甚至都不愿再看她。

陈晟的怒目而视在对方的无视中变得愈发可悲，就像是用尽毕生的洪荒之力挥出一拳，却轻飘飘地打到了空气上。

心里翻涌着的负面情绪激烈地冲击着她的大脑，脑海里紧绷的最后一根弦也“啪”的一声断了，所有的理智和控制力也瞬间土崩瓦解。

“人都死了你他妈的还在这跟我讲医院规章制度，你有没有点人性啊！你看别人低三下四地求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他妈的牛逼啊！操！”她抓狂地怒吼着，此时的她眼睛里一片血红，看起来像要杀人。

陈晟永远是这样，只要情绪一激动，立马智商拉低到和草履虫一个级别。

她明明知道说这种话只会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可悲的跳梁小丑，对他人没有任何杀伤力，可还是忍不住做出这种伤敌五十自损一千的傻事。

护士藏在镜片后面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怜悯，那种一个处在上帝高度的智者，看到深渊里歇斯底里的傻逼时才会流露出来的怜悯。

那一刻，陈晟感到自己整个人像是被遗弃在枪林弹雨之中，千疮百孔。

陈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大门的，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坐上地铁的。

她站在车厢不起眼的角落里，背对着人群，无声无息地掉眼泪。

她想起曾经梦里出现过的那条深不见底的裂缝，顷刻之间将所有人都拖入黑暗，摧枯拉朽地将他们的生活搞得支离破碎血肉横飞。

周欣，林静，下一个又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