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舟!浦舟!你给我出来!”
又是一个正午,士兵们正在操练,浦舟也跟着人比试了几场。
他刚下了场,身上汗涔涔的,一口水还没咽下去,就听见阵营外面有人在叫自己。
而且这声音,还分外耳熟。
浦舟打了个激灵,这不是那没眼看的丞相么?
他来做什么?莫不是将军出什么事呢?
“来呢?”
烈阳下,那人脸上还有些脏兮兮的,正迎光照着。花寻被晒得面色红润,额头上隐约有层薄汗。她嘴角叼着一根不知何处拽来的野草,一手撑在马车上,一腿在车轮上压着。
衣裳还是前日脱下朝服之后露出来的常服,黑色的,裤腿和鞋子上都是泥。再加上她发髻散乱,浦舟倒是好奇起来这又是从哪个泥坑里滚出来的。
花寻一点都不在意,任由浦舟打量一阵。
“丞相这是?”浦舟心里多少有点幸灾乐祸。
“我!”花寻指了指自己,边上已经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她笑了笑,又指向马车:“完璧!归你!”
“嗯?”浦舟一脸懵。
他下意识的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紧接着人就扑向了马车。
“这么紧张?”花寻踹着路上的石子嘀咕一句,“卖你们将军的时候不是还很爽快的么?”
“将军!”浦舟钻进了马车。
马车内的纪燃正昏睡着,衣服上的泥泞没比花寻少上多少,浦舟当下火了。
借出去的时候是不得已,回来的时候他们家将军生死未卜,他虽怕花寻,但这并不妨碍他现在找花寻麻烦。
花寻不是不在乎风评么?
那就搞臭她好了!
此刻的浦舟在看到面色苍白,不知死活的纪燃时,他完全狂躁了。
“你对我们家将军做了什么?”他跳下马车就扯着花寻的领子往马车上摔。
一下没推动。
两下。
三下。
花寻不耐烦的白了他一眼,赏了他一个贴肩拍,浦舟飞扑到了马车上。
“都说了是完璧。”花寻掏了掏耳朵,老神在在的瞅了他一眼:“我自然是没对他做什么的啊,你们家将军还是处男之身。”
浦舟脸色铁青。
这人当真是不知羞,他问的是这个么?是这个么?
“还是说你已经脑补出我对你们家将军做了什么?”花寻将昏迷的纪燃从马车上抱了下来,而后搭在了傻愣愣的浦舟身上,她上了马车。
“还愣着干嘛啊!你们家将军中暑了,找医师给看看啊!”
“……啊?”浦舟正低头去看他们家将军,他身后的马车却是忽然动了。
纪燃扑在了浦舟身上,而后醒来了。
浦舟一下就意识到了什么不对,花寻跑了,他们家将军醒了。
醒了。
将军恶狠狠的盯着马车跑的方向,虚弱的一声大喊:“花寻,你给我等着,我非要拆了你家!”
“啊!你说什么!建房子?”跑远的花寻若有所感的朝后喊了一句:“我要还车子,不买房。”
“……”
“将,将军?”人形肉垫浦舟大气也不敢出。
“到底怎么回事?”纪燃招了招手让人将自己扶了起来,他反手过去捏了捏自己后脖子。
其实刚才在车里的时候他就醒了,只是原本就饿了两天,又在墓里一通忙活,还被花寻吓了那么一铲子,他有些虚脱了。
外面说什么他都听见了,只不过他睁不开眼睛,也发不出声音来。
“将军,花,花丞相以,以……”
“以狼牙相逼,浦副将不得已为之。”军医已经帮着开口了,他给纪燃号了下脉,“将军,怕是饿着了。”
“……”纪燃继续脸黑。
“……将,将军?”
纪燃十三岁上战场,不管多艰难的处境下他都能带着人突围出去,现在竟然在最不想服软的人面前晕倒了。
而且,还是以那样狼狈的处境倒下的。
饿晕了,说出去谁信?
他的脸火辣辣的烧着,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潮红,军医当下就被吓到了。
“浦副将,咱们先将纪将军扶回去,这天热了,纪将军要是中暑了就不好了。”
纪燃已经不好了。
他半扶着浦舟的手,头疼的捏了捏后颈,慢腾腾的回了主营。
“回来呢?”
“是,陛下。”花寻毕恭毕敬行了一礼,站在边上不动了。
陛下萧启约摸四十余岁,正是壮年。他不像一般的皇帝整日待在朝堂上处理政事,花寻自来了文夏国也没见他穿着正式过。
吊儿郎当的,颇有闲云野鹤的意味。
又因为他更懂得修道养身之法,这两年有不少人为他进献了长生之法而被加官进爵。
也只有花寻知道,真正用了长生之法的文夏国陛下并非眼前这位正主。
萧启目光矍铄,视线在花寻身上扫了一圈,而后一张脸皱了起来。
他瞧了眼这间大殿,玉石金器不少,屋子里也是亮堂堂的。桌上放着水果美食,好在屋中女眷和内侍都被遣了出去,不然见了这位花丞相他总觉得自己是微服出巡了。
以往穿布衣他是忍了,可如今,这浑身脏兮兮的。
萧启看了看还是决定提点意见:“听说你府上的床被纪燃那小子给劈了?”
花寻放下拢在袖子里的手,抬头看了他一眼:“陛下没事找我来就是奔着消遣我的?”
萧启淡淡一笑,“那小子是个冤大头,二十两的床卖了多少钱?”
“一千两,我告诉他说我五百两买的,他信了。”
“看来狼牙不缺钱。”萧启若有所思。
花寻顿了顿,“我想要他缺钱,不知陛下可赏?”
“凭什么?”萧启扔给她一串提子,却是换了个话题:“朕多久没看过你本来的样子呢?”
“……”花寻讶然,萧启一直就知道她女扮男装的事,却也未曾在朝臣面前点破过。
那时她刚来东桦城,萧启缺人,她缺机会。
两个大骗子一拍即合,萧启砍了原来的丞相,她做了文夏国最年轻的丞相。
17岁,外人面前的19岁。
她的名字,该是要载入史册的。
只不过是香是臭,她暂且还不确定。
“陛下今日要看么?”
“看你心情不错,该是许朕的吧?”
“陛下所言,臣岂敢不应。”
萧启嗤笑一声:“可你一点也不怕朕砍你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