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十是前日，这牢里出事是在昨日之前，跟你被调包的时间倒正好是吻合上了。”待纪燃出去之后孔致远一边用炭笔写写画画一边说，“初十那天，你可曾发现你阿姊婚宴上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光顾着吃了。”弟弟吸了吸鼻子，“我，我可以告诉你我住在哪。你可以去查查，说不定我爹娘此时正在找我。你说我睡了两天了是真的么？”
“嗯。”
“那，那我怎么可能跑到这么远来的？”弟弟皱着眉头，“我叫杜梦雨，我姐姐叫杜檀，是宁兴镇上的绣娘，不过她有半年没给人绣东西了。因为碰上了我姐夫，我姐夫，姐夫，我不知道我姐夫叫什么名字。但是我爹娘应当是知道的。”
“住在宁兴镇？”
“从宁兴镇上来，骑马入东桦城一柱香，来京兆府一柱香，时间倒也不算太久。”孔致远一边记一边嘀咕，“就算是醉酒也不该睡的那么死，你今年多大呢？”
“我？”杜梦雨掰着手指算了一下，“我娘说阿姊大我七岁，阿姊是个大姑娘了，因为我爹从前常生病要贴补家用才去镇上做了绣娘。阿姊年龄长了，是阿爹耽误了阿姊，阿姊好像二十二了吧！”
“阿姊出嫁了，阿爹也高兴了，娘就说跟着阿爹去看看阿姊的新家。我们一起去了，姐夫是个商人，租的地方有点偏僻，里面装了挺多货物。来的都是姐夫认识的人，我不认识。那地方有很好多竹子，前面后面都是灌满了水的沟渠。”
“宁兴镇上种竹子的地方很多。”虽然他回答的和自己问的并不想干，但孔致远并没有出言打断，而是在他停止思考的时候多提了一句，“再继续想想，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知道。”杜梦雨茫然的摇头，“我回答不知道是不是永远都出不去这里了啊！我怕。”
监牢这边是新收拾出来的干净位置，空无一人，让他这么一个孩子突然从喜气洋洋的屋子里一觉醒来就到这么个空荡荡的牢里，还要独自一人继续待下去，确实是有些不像话了。
孔致远发了善心，“你现在这待着吧！晚上之前是一定会将你接出去的，这点你可以放心，等会我叫人来给你送饭。”
杜梦雨见他要锁门，急急忙忙想要过去抓人，没成想扑倒在了地上。
“大人，我，你给我送的该不会是断头饭吧！”
“断头饭不至于。”纪燃不知何时溜回来的，他帮着锁上了牢门，将钥匙放到了自己怀里，拖着孔致远就往外走，“说说吧！你们京兆府办事就这点路数？”
“什么？”
孔致远被推出去的时候还有点茫然，不过在看到被捆住的狱卒时，算是明白了点什么。
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给地上狱卒松了绑，也将他嘴里的布条扯了出来。
“大人。”孔致远讨好的笑着，“大人不亏是年轻一辈中的俊杰，小人往后可是不敢再瞒着大人行事了。”
他踹了一脚那狱卒，狱卒偷偷瞟了一眼纪燃，灰溜溜的逃走了。
“你！”纪燃举起的拳头收拢，重重垂落下去，他气笑了，“你莫不是和他是一伙的？”
“大人英明！”孔致远嘻嘻哈哈的树起大拇指来。
纪燃真心觉得自己像是溺水的旅人，想要从湖水中出来却苦于没办法，就算现在有了追风堂青龙使的令牌，下面的人依旧还是会阳奉阴违的办事。
一根稻草，救不了他的命。
萧启给的权利，还是太少了一些。
“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么？”
“狼牙君纪将军，追风堂青龙使。”孔致远见他还是不满意，又补充，“白湘君与安宁侯的后人。”
纪燃依旧没说话。
孔致远摸不准他什么心思，只好问，“还要继续解说安宁侯与白湘君的英勇事迹么？”
“花寻为什么还没将你砍了！她那样的人，留着你什么用！”
说罢！纪燃拂袖而去。
孔致远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纪燃气急败坏的出了京兆府的大门，原先那叫他踹了一脚的狱卒见人走了，也大着胆子猫了过来。
“大人，现在怎么办？”
“信寄出去了么？”
“出去了，那鸽子应当能送到丞相手里。”
“如此就好，我再去写一封，说不定那封能同时送到。”孔致远摸着光秃秃的下巴，这才想起来早上出门的时候自己好像刮干净了，他掏出几个铜板来，“没伤着吧？”
“皮外伤。”狱卒道了声谢这才离开。
“花寻呢？”见来的人不是花寻，尚沧察觉到了不对，但好在这人他也是认识的。
“尚公子怕是要跟我去一趟了。”孔致远将又有其他人来问尚沧的事说了一遍，说完之后他才继续说，“我也不知道丞相和尚公子约定了什么，丞相的事我管不着，左右我不过是给人跑腿的。”
他让开门，门外的光亮突然照进来尚沧有些不自在的眯了眯眼睛，接着，他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穿着一席青衫从门外走了进来。
“丞相府的管事李堇年，见过尚公子。”李堇年鞠了一躬。
因为做惯了阉人的缘故，出来之后虽然被花寻数落了一顿，现今他的嗓音听起来还是有些尖细，说话时更像是个没经历变声期的人，嗓音变得越发奇怪了。
尚沧愣了愣，记起花寻离开前说的，现今的丞相府确实有这么个人。
只是，他没想到花寻说过他能自由的日子会来得这么快，看样子，还是叫人逼的。
尚府十七年前没了，这些人都是和尚府有关联的么？
他有些头疼的望着窗外的片片翠绿，问，“你们丞相有说将我安排在哪么？”
李堇年下意识的扫了眼孔致远，别的他不知道，只晓得这位京兆府的人在他们这些宫中来的丫鬟小厮去了丞相府之后，是常过去问要不要帮忙的。
尚沧自然也是留意到了的。
他猜想花寻应当是还没来得及回丞相府就出城的，也无意于为难面前两人，“若是去了丞相府，别人也知道我在那，你觉得你能拦得住么？”
李堇年压了压额上的汗，“能。”
大不了去宫里求他干爹一趟。